楼阙满心为难:“父皇,这并不是一回事……”
这时,皇后早已听见消息,由小宫女搀扶着匆匆赶了过来:“阙儿!”
楼阙只得跪下行礼。
皇后蹲了下去,一把抱住他的肩,泪下如雨。
小宫女在旁笑劝道:“状元郎平安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娘娘怎么还哭呢?”
张平在旁提醒道:“今后要唤‘太子殿下’了。”
皇后擦了泪,拉着楼阙一同站了起来,扶着他的肩膀上看下看,边哭边笑。
楼阙重新见礼,笑道:“母后放心,儿臣平安无事,连一根毫毛也没有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后又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旁边宫女擦泪道:“自从太子殿下出事以来,娘娘哭昏过去好几次,日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如今终于好了,殿下回来了,娘娘这颗心也可以跟着回来了!”
皇帝在旁哼了一声,板着面孔道:“人没事,你还哭什么?朕早就跟你说过,阙儿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你偏不信、偏要哭!这会儿人回来了,你还不好好把眼泪擦干了,又在孩子面前擦眼抹泪装可怜!”
皇后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抬起头来:“你不哭!你有先见之明知道阙儿能回来!我看你就是个事后诸葛亮!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在本宫的屋子里哭得连晚饭都吐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擦眼抹泪一夜没合眼,早上起来那枕头都湿得能拧出水来!”
张平和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齐齐低头,忍笑忍得很辛苦。
皇帝脸上微微泛红,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西池之事,是明安那逆子下的毒手。朕已将他削爵圈禁,算是给了你们母子一个交代,不必哭了。”
“圈禁,便宜他了!”皇后冷哼一声,攥紧了楼阙的手。
张平忙在一旁赔笑脸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下旨恢复殿下的身份、立为太子了!明早圣旨下发晓谕天下,下月十六行册封礼,您和殿下母子分离这些年,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皇后的脸上已露了笑容,见皇帝看过来,她却又板起了面孔,不咸不淡地道:“这本就是阙儿应得的。若不给他,难道留给楼明安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成?”
皇帝无言以对,只得转过头看向别处,眼角却瞥见自己的亲信太监张平拼命忍着笑,半点儿同情心也无。
于是皇帝觉得自己很悲催。好像儿子回来了,他在皇后面前就失宠了。
皇后重新看向楼阙,脸上的笑容渐渐绽开:“你父皇总算是办了一件人事。从今儿起,母后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地见你了。走,到母后那里去,今晚咱们好好聚一聚!”
宫女在旁凑趣道:“娘娘总不肯好好吃饭,咱们小厨房的人愁了好几天了!今日他们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一定不会给娘娘丢脸!”
皇后满意地笑了一声,拉起楼阙便走,笑容满面,神采飞扬。
楼阙的脚下却有些迟疑,走走停停,欲言又止。
皇后终于也察觉到了,只得站定,转过来看着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楼阙摇头否认,屈膝跪了下来:“母后恕罪,儿臣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回宫服侍母后用膳。”
“已经平安回来了,还有什么‘要事’?”皇后拧紧了眉头,话虽是问楼阙,责备的目光却只看向皇帝。
皇帝冷哼了一声:“别看朕,朕可没给他派什么差事!你的好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不能怪到朕的头上来吧?”
“他何曾有媳妇……”皇后愣了一下,随后便想明白了:“是那个郑氏又出幺蛾子了?”
“母后,”楼阙低头,“郑氏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已落入歹人之手,儿臣实在不能放心。”
皇后微皱眉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叹道:“罢了。毕竟怀着你的孩子,你挂心也是应当的。去找她吧!”
楼阙忙道谢起身,正要离开,皇帝却又叫住了他:“找到以后,带进宫来看看吧。朕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有本事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楼阙胡乱答应着匆匆走了,并没有听到皇后的那句抱怨:“一个轻浮放荡的女子,有什么好见的?将来生下孩子以后,那女人可得妥善处理掉!阙儿的长子,怎么可以有一个那样声名狼藉的母亲!”
出宫之后,楼阙策马扬鞭,直奔齐家客栈。
却,扑了个空。
客栈所在的那一条街,如今已经只剩了一片灰烬。没烧完的房梁倒在地上,冒着呛人的黑烟。
周围有人在哭。
跟着楼阙过来的几个羽林卫忙过去打听,不多时便探来了消息:“殿下,火是巳时左右从齐家客栈烧起来的。幸好是在白天,火势控制得及时,只有十余人受轻伤,没出人命。”
楼阙并不想听这些。
还是钟儿知道他的心思,忙跑到灾民之中去,把齐家客栈的掌柜和两个伙计揪出来了。
楼阙看见他们,便下了马,厉声问:“人呢?!”
齐掌柜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过来便要抱楼阙的腿:“状元公,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先前您夫人刚走不久,店里就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说是要搜捕什么‘要犯’,把小人的店铺里里外外打砸了一遍不说,最后还放了一把火,连累了整条街……”
楼阙退后两步,依然紧盯着他:“你说她是自己走的?”
“正是正是,”掌柜的点头如同鸡啄米,“是自己走的!夫人她执意要出门,小人和店里的伙计们百般苦劝,夫人只不肯听,还威胁小人说要向您告状……对了,夫人还向小人要了一套男装……”
“男装,出门?”楼阙冷哼了一声,心里轻松了几分。
那齐掌柜又哭开了:“状元郎,状元老爷!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这客栈传到小人手上已经是第三代了,这一把火……全给烧没了啊!”
楼阙转身上马,向一个羽林郎吩咐道:“去告诉大理寺的人,这条街上所有店铺和百姓的损失都要定北王府赔偿,三日之内必须到位!还有,巡检司安置灾民的花费,也叫他们去定北王府讨!”
羽林郎干脆利落地答应着去传话了,齐掌柜看得目瞪口呆。
楼阙拍马要走,钟儿忙追上来:“爷,奶奶可能会去的地方有不少,咱们一处一处去找怕是要找到天黑,不如叫羽林卫分头去……”
“不用,”楼阙冷声道,“缀锦阁那边恐怕也已经被搜过了,咱们直接去济世医馆。”
钟儿不敢多问,只得从命。
然而,到了济世医馆,得到的却是“缀锦阁的那位姑娘”已经同骆小公子一起出门的消息。
楼阙的一肚子担忧大部分变成了愤怒。
那个该死的骆小莹!
接下来,楼阙去了缀锦阁,又回了一趟郑娴儿所住的院子,始终一无所获。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跟戏子出去游玩去了?!
楼阙气得嗓子眼里有些冒火。
羽林卫终于还是被分散了出去,四处打听。
牡丹园,没有;药王庙,没有;天市街,也没有。
楼阙心里的愤怒,渐渐地又重新变回了担忧。
一众羽林郎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转了半日,直到天色擦黑,才终于听到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中午之前,有人看见骆小公子和一个女子一起去了月亮湖。
月亮湖!
楼阙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昨日不是还说这辈子都不想再上任何船吗?
这才过了一天就不怕水了,就可以跟别的男人一起去游湖了?
真是个——让人恼火的女人!
“爷,咱……还找吗?”钟儿在旁小心翼翼地问。
“找!去月亮湖!”楼阙咬牙,猛然在马背上甩了一鞭。
钟儿心中暗道:完了。
这醋劲儿上来了,也不知道奶奶能不能招架得住!
月亮湖。
因为荷花还没开,所以前来游玩的人并不多。此时天色已暗,寥寥几帮游人陆续散了,水上便愈发寂静了。
小船在荷叶底下悠悠地荡着,只要人不站起来,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郑娴儿靠着小枝的背,懒洋洋地半躺着。
骆小莹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小枝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来:“天都黑了,奶奶还不回去吗?难道咱们要在这儿过夜?”
郑娴儿折下一片荷叶盖住脸,闷声反问道:“在这里过夜又何妨?”
“我看你是疯了!”小枝气得险些要跳起来,“水上这么冷,蚊虫又多!咱们连午饭都没有吃,只吃了几块点心!深更半夜不回家,你是要闹哪样!”
郑娴儿默不作声,由着她吵闹。
骆小莹微微一笑,温言道:“小枝姑娘何必生气?月下赏荷,最是清雅惬意,您试试平心静气,便知妙处了。”
小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平心静气?我凭什么要平心静气!”
骆小莹也不恼,仍是温和地笑着:“姑娘心里不舒服,难得有一个清净之地让她散一散愁绪,你又何必扫她的幸!难道让姑娘回去面对那些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事,你就开心了么……”
他的话尚未说完,小枝已折下一片荷叶甩到了他的脸上:“你少在这儿跟我装腔作势,有你在的地方才叫俗不可耐呢!”
骆小莹脸上微红,显然是有些恼怒。
但他还是忍下了,与小枝互赠了一个愤怒的眼神,然后便移开了目光。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片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奶奶,有人来了!”小枝低声道。
郑娴儿拿开荷叶,平静地补充道:“很多人。”
小枝脸色大变:“会是谁?是坏人来抓咱们了吗?前两天害得你们落水的贼人,还是不打算收手吗?”
郑娴儿慢慢地坐了起来,苦笑:“先前你没听见人议论吗?城门口,失火了。”
“城门失火?怎么了?殃及池鱼吗?”小枝似懂非懂。
郑娴儿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她肩上拍了一把:“谁跟你拽文!我是说,我们先前安身的客栈,就在城门口。”
“你说是贼人要赶尽杀绝?!”小枝的脸色白了。
郑娴儿冷冷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若换了是我得罪了不好对付的人,我也会选择不惜一切代价赶尽杀绝。”
“这么说,咱们……”小枝抬头看看荷叶。
郑娴儿叹了一声:“能躲一时是一时呗。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荷叶又密,他们也未必捉得到我!”
说话间,马蹄声已到了岸边,然后陆续停了下来。
小枝立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一瞬间变成了被猛兽盯上的猎物,稍稍动一下便是必死无疑。
这种情境下,连呼吸都似乎变成了一件危险的事。
“奶奶,怎么办?”小枝贴在郑娴儿的耳边,用颤抖的气息问道。
“等呗。”郑娴儿低叹了一声。
这时,岸上有人高声喊了起来:“郑姑娘——”
陌生的声音。
小枝闻声更加紧张了:“果然是来捉咱们的!”
这时,坐在船尾的骆小莹忽然站了起来,拾起竹篙,猛地向水中撑了下去。
小船摇晃了一下,倏地窜出了老远。
三人躲闪不及,身子撞上了荷梗,加之水波震动,惹得一大片荷叶簌簌地摇晃了起来。
“在那边!”岸上立刻有欢呼声响起。
小枝气急:“骆小莹你是不是故意的!”
岸边的欢呼声低了下去。片刻之后,有小船解缆入水,桨声渐近。
骆小莹慌不择路,小船一头扎进荷叶深处,三面被荷梗困住,动弹不得了。
没办法,只能往回走。
骆小莹的额头上很快就见了汗,脸色涨红得厉害,手背上青筋都跳了起来。
越急越容易出错,小船在荷叶之中摇摇摆摆地转了许久,除了好几次差点翻船之外,一点进展也没有。
小枝气冲冲地从他手中夺过竹篙,折腾了好一会子才找到出路。
只是,出路已经被人封死了。
两边荷叶比较稀疏的地方各停了一只小船,每只小船上站着四个身穿轻甲的士兵。
郑娴儿隐隐觉得那轻甲像是羽林卫的装束,但她对禁卫以及将士的装束兵器一无所知,因此并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
几个士兵看见这条小船出来,齐齐露出了喜色:“是他们!是郑姑娘!”
他们口中喊着“郑姑娘”,眼睛却看着小枝。
郑娴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哭笑不得。
一个士兵向他们拱了拱手:“郑姑娘,殿下已经找您许久了,请跟我们上岸吧!”
“殿下?”郑娴儿心中一寒。
什么人可以被称作“殿下”?
郑娴儿一时也想不明白,反正不是好人就是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湖水。
小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咱们,跳下去?”
“我先跳,你们随意。”郑娴儿咬咬牙,站了起来。
这时,站在旁边的骆小莹却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高声叫道:“不行!你不能跳!”
郑娴儿用力甩开他的手,骆小莹却紧接着又抓住了她的双肩,死死抱住:“你不能跳!月亮湖的水比别处凉,你又怀着孩子,跳下去就是自寻死路!”
那两只船上的士兵听见动静,忙撑篙逼近过来。
郑娴儿气急:“骆小莹,你到底是谁的人?!”
骆小莹拖着哭腔大喊:“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
郑娴儿百般挣脱不得,气急之下干脆反抱住骆小莹,意图拉他一同下水。
便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是楼阙的声音。
郑娴儿一怔,下意识地放开了手。
骆小莹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非但如此,他还刻意凑到郑娴儿的耳边,低声问道:“你以为,你现在放开我,他就会信你了吗……”
他的话尚未说完,郑娴儿忽然抬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骆小莹立时失去了平衡,下意识地放开手,踉跄两下之后终于跌进了湖里。
郑娴儿却在小枝的帮助下站稳了,气冲冲地坐了下来。
这时羽林卫让出水路,把楼阙所乘的那只小船让到了前面。
骆小莹落水之后便没再说话,只管默默地扑腾着。
羽林卫想去救人,楼阙便冷笑道:“骆小公子喜欢游水,你们管什么闲事?”
于是羽林郎们就明白了。
两船贴近之后,楼阙跳了过来,小船剧烈地摇晃了几下。
郑娴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楼阙向她伸出了手:“站起来。”
郑娴儿撇了撇嘴,把手递了过去。
楼阙拉她起来,扶着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眉:“穿成这样真丑。”
郑娴儿立刻便要甩开他的手,楼阙却攥得更紧了。
“不是嫌丑吗?!”郑娴儿吼他。
楼阙微笑:“我是想跟你说,丑成这样居然还有人肯抱你,那人一定别有用心。”
郑娴儿下意识地向水里看了一眼。骆小莹正在那里拽着荷梗瞎扑腾呢。
楼阙笑了一声,伸手紧紧地将郑娴儿搂进了怀里:“不许看他!看我!”
郑娴儿狠狠地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丑成这样居然还有人肯抱我,那人一定别有用心!”
楼阙大笑:“不错,我就是别有用心!我要把你栓在我身边一辈子,你休想逃!”
郑娴儿气闷不已,忿忿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两把,却没再试图推开他。
楼阙轻拍她的后背,叹道:“别怕,都过去了!”
“我没怕!”郑娴儿嘴硬。
楼阙拉着她一起坐了下来,扣着她的手:“咱们先前住的客栈,烧掉了。”
“我知道,”郑娴儿低声道,“听人说,没有伤亡。”
楼阙捧着她的手,微微发颤:“这件事,我安排得不够周到。幸亏……”
郑娴儿仰起头来,看着他。
楼阙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我没想到他能查到咱们这几天落脚的地方,更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若非你已经事先离开客栈,后果……不堪设想。”
“你在害怕?”郑娴儿微笑地看着他。
楼阙点头,郑重地道:“非常害怕。”
郑娴儿笑了:“没什么可怕的。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你看,每次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我都事先有预感,及时避开了!”
楼阙仍然十分歉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也不怪我?”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郑娴儿向他扬起笑脸,“虽然我确实很生气,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平安无事就好啊!只不过,你下次不许再有大事瞒着我了!我一个人被丢在客栈,连你去做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很不好受!”
“好,以后什么都不瞒你。”楼阙露出了笑容。
于是郑娴儿就转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楼阙想了一想,决定先从不太重要的事情开始说:“娴儿,咱们今后不用再怕了。要害咱们的人已经被削爵圈禁,掀不起风浪来了。”
郑娴儿愕然:“削爵?圈禁?他是什么人?皇家的人吗?”
“是,”楼阙沉声道,“是定北王。”
郑娴儿大惑不解:“定北王?我记得……是楼明安?那个小屁孩?他不是皇上的儿子吗?他为什么要害你?上次他明明还想撮合你和他姐姐……”
“不是那回事!”楼阙慌忙截住她的话头,“他一直讨厌我,包括先前的诗案里头也有他推波助澜。总之,我和他算是有一些恩怨,不过如今都过去了!”
郑娴儿想了半天,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难怪你说敌人不好对付——人家是王爷,杀你个新科状元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肯把他削爵圈禁,肯定是因为他还做了旁的坏事吧?你故意躲了这两天才肯出现,是为了让他自己暴露?”
“差不多,”楼阙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也是为了让事情发酵一下,帮皇上积攒一些怒气。”
郑娴儿向他伸了伸大拇指:“你果然够老奸巨猾的。”
楼阙白了她一眼:“‘老奸巨猾’不是这么用的!”
郑娴儿捂着嘴,吃吃地笑。
说话间,羽林卫已过来帮着把小船撑上了岸,楼阙扶着郑娴儿下了船。
一个羽林郎过来禀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郑娴儿愕然地看着那个羽林郎,好半天又转过头来看楼阙:“他叫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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