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第23章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点头,很重很重地点。 
  “我知道,从你打我第一个巴掌开始,我就知道了。” 
  “所以,我不能容忍自己这样伤害你。” 
  “我对自己发过誓,如果不能像你爱我那样地爱你,就决不和你在一起。” 
  “可是……” 
  他的手无力地从我颈边垂落。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 
  “谁说你不爱的?你现在就可以爱我,你已经在爱我了,不是么?” 
  “蓝荻,我是个很无耻的男人,我在利用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来填补自己的脆弱。” 
  “可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除了她,我就只有你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我立刻将他圈在怀里。 
  “放心,有我在。” 
  “你怎么爱护她,我就怎么爱护你,你如何照顾她,我就如何照顾你,我们三个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 
  “你当初跟我们描述的那种三个人的幸福不是这样的。” 
  “现在这种样子,实在太残忍……太残忍了……” 
  他终于失声。 
  这使得我的心也跟着一路跌宕了下去。 
  “沧吾,你不能哭,我不准你哭!” 
  我更紧地抱住他,用力摇撼他的身体。 
  他不能哭,他绝对不能哭,如果他哭了,那我势必也要跟着崩溃了。 
  “做爱吧。” 
  我轻轻地对着他耳朵说道。 
  他立刻含住我的嘴唇,舌头蚯蚓似地缠住了我的。 
  我开始脱他的衣服,他也同样撕扯我的。 
  两个人一刻也无法忍受地将彼此赤条条的躯体紧贴到一起,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仿佛即将猝死在这场欢愉中的义无反顾。 
  我忍不住闭上双眼,完全沉浸在空无一物的快感里面。 
  这一刻,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甚至,连洛善的面孔也模糊了起来。 
  “我……爱……你。” 
  我再度艰难地,对他倾吐那三个字。 
  并且,对自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冲动感到无能为力。 
  这个已经将我的身体、灵魂、爱欲全部融化在一起的男人让我变成了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就此臣服在他没有尽头的刚毅里,再也飞不起来了。 
  “准备好了么?” 
  我用期待的眼光回答他。 
  他吻走那三个字在我脸上残留的泪水。 
  一种强烈的、濒临气绝的空虚抓住了我,让我堕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我害怕地将指甲掐进他的脊梁骨…… 
  刚毅的力量终于进入了。 
  我本能地发出一声叹息。 
  深渊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幽幽白云间鲜花怒放的绚丽庭院…… 
  我富足地闭上双眼,放松已彻底软弱的肉体,尽情地徜徉在无懈可击的结合当中,等待着至高点的降临…… 
  42 
  五月。 
  雨季仍迟迟不肯归去。 
  这期间,我和沧吾先后又搬了两次家,这使我对这种看似充实却实际盲目的生活有了更为切身的体验。 
  说起来也很像是一种旅行,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虽然外表看上去大同小异:脚下踩着的依旧是城市的土地。眼目所及的也依旧是相同的白昼、相同的街道、相同的面孔。 
  惟有石库门, 
  在这城市里飞快销蚀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它在逃亡,我们也在逃亡。 
  或许,从一开始,   
  逃亡(7)   
  我们三个就注定了要和它一起同生共死。 
  而今,要找到一栋和小时候差不多的房子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我曾经对沧吾说:“先随便租个向阳的公寓住进去再说,反正我们俩都在赚钱,为什么不考虑按揭买一栋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心虚,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较着劲,促使我冲动地说出了一句词不达意又不负责任的话。 
  和沧吾一起买房子? 
  我为什么会想到要和他一起买房子呢? 
  难道我的潜意识竟然在偷偷琢磨着和他结婚的念头么? 
  我第一次对自己感到难以名状的陌生和害怕,也许,是因为最近我的身体太匮乏,太急需宽慰的缘故。 
  对我的提议,沧吾没赞同也没反对,他只说洛善只适合住在有阳台的旧房子里,过于陌生的环境会让她失去安全感,相对地,病情也就更难恢复了。 
  我不晓得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说了一句事实上并没有完全表达清楚的话,不管那是不是搪塞的借口,我都欣然接受,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重提这件事。 
  我必须相信他是对的,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们以前的生活,说不定沧吾已经试过了,结果还是失败了,所以,我还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比较好。 
  我想我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身心过于劳累而已,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很快我就能恢复到以前自信满满的样子,何况,沧吾一直对我很体贴,只要他在,我就基本上可以不用顾虑洛善,专心做我自己的事,这让我洞悉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对于那两个与他同时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之间的微妙差别。 
  我和洛善是不同的。 
  他能够体会到这点,我已经很高兴了。 
  至于是否真的能做到两全,我到并不是很在乎。 
  自从离开最早的那幢石库门房子,我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一边寻找更合适的机会一边帮着沧吾照料洛善。 
  洛善已经很久没有去酒店弹琴了,事实上,何旭临走前把洛善的一切都安排妥了,因此,酒店曾不止一次打过电话来询问洛善的情况,盼望她能早日回去上班。 
  然而,事与愿违。 
  雨季不走,洛善的病情也就跟着拖延下来。 
  我和沧吾已经再三谨慎、轮流看护,还是让她从眼皮底下逃跑了两次,幸好都及时赶到没出什么大乱子,但是,她的目标太大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把她认出来。 
  事实上,洛善的病状始终都徘徊在自虐的边缘,除了她自己,对其他人并没有致命的威胁,可是,我们依旧无法阻止别人对她的恐惧,在他们眼里,洛善和砍杀生身父亲和妹妹的洛清是没什么两样的。 
  疯子就是疯子,如果他们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就不是疯子了。 
  我们没有能力来辩驳这个在普通人眼里根本无可厚非的道理。 
  所以,我和沧吾除了不断地搬家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可以保护她。 
  唯一不同的是,藤木不请自来地溜进了我们的生活。 
  我不太了解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上次的断然拒绝好像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创伤。 
  他那天暴扈的行为让我一度觉得我已经让他由爱生恨了。 
  我还是坚信藤木绝无爱上我的可能,他只是太依恋我的身体,受不了不能和我做爱的痛楚而已,就好像一个刚刚断奶的婴儿,为了争一口奶水解馋拼命地吵闹撒泼、纠缠不清。 
  我一直想和他当面谈谈,诚恳地告诉他我已经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了。 
  现在的我,一心一意地只想和洛善、沧吾在一起,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可是,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要和我捉迷藏。 
  于是,我生气地骂: 
  “不好好念书,跟着我们瞎搅和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置若罔闻地回答: 
  “这不关你的事,我喜欢洛善,心甘情愿帮助她。” 
  “那沧吾呢?” 
  “不喜欢。” 
  他倔强地拱起嘴唇。 
  “为什么?人家又没招惹你。”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怎样?” 
  他不乐意地又把话题转开,可是,莫名的妒忌却路线分明地散布在那张生动俊秀的面孔上。 
  那一刻,我还真有点心软,想给他一个吻。 
  如果他提出要和我做爱,或许我也会答应,因为,他实在傻得太可爱。 
  经历这些日子,我不能不承认,藤木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后来,我还是推心置腹地和他谈了一次,但没再说任何刺伤他的话,仅仅只是坦率地把洛善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急匆匆地跑去买了一辆车。 
  “有了这个,就不怕警察追了。” 
  他得意地对我笑,然后跑过去抓洛善的手,用蹩脚的中文对她叫道: 
  “洛善洛善,我的车技很棒呦,要不要出去透(兜)透(兜)风?” 
  “不去,不去,你叫他快把车开走。” 
  沧吾一边急着要我翻译,一边恼怒地对他指手画脚。 
  藤木不理他,拖着洛善就上了车。 
  我对沧吾说:“算了,跟他一起去吧,你没看到洛善很想去么?”   
  逃亡(8)   
  于是,沧吾只好也硬着头皮钻进去。 
  依然是个没有太阳的下午,雨却仁慈地停了几个小时。 
  我们来到江边,簇拥在高堤上兴奋地大呼小叫,洛善跟着我们一起欢呼、雀跃,快乐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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