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一个不朽的生死传奇

第11章


 
  白耳认出我,亲热地哼叫着,湿湿的嘴拱着我的手掌,还伸出红红的舌头舔我的脸,跟它的妈妈母狼一样。我的心一阵震颤。它何罪之有?它好端端地生活在野外,被人追杀,父亡兄死,自己又历尽苦难,如今仍旧囚养在地窖中,失去自由。它是无辜的。 
  我的手颤抖着,实在下不了手给它一刀。 
  “宰了它!” 
  一声冷冰冰的话语响在地窖口。我爸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嘴里咳嗽着,也下到地窖来。 
  “全是它招来的祸,招来的母狼!宰了它!” 
  我爸再次发出诅咒,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在我臂弯里拱耍的白耳狼崽。 
  我犹豫着,看看爸爸的脸又看看闹个不停的白耳,心在矛盾中抽搐,疼痛。 
  “你下不了手,让我来!”说着,爸爸就走过来。 
  “不!它是无辜的,不能杀它!”我终于喊出声,紧紧抱住白耳。 
  “你这孩子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护它!快给我!” 
  “不!我不能让你杀它!”我抱着白耳,一步步退到地窖角落,冲我爸爸嚷嚷起来,“罪魁祸首是胡喇嘛他们!他们杀了公狼挑了狼崽引起的祸根!是胡喇嘛摊派你去修水库不能收秋,妈妈才带着弟弟下地割豆子的!有能耐你找他们算账去!拿一个小狼崽出气,算哪门子好汉!” 
  爸爸一下子愣住了,如挨了当头一棒似的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我,半天一动不动,喃喃自语:“说的是啊,这事是全由胡喇嘛他们引起的……可今天,我要先杀了这狼崽,我不能再养狼为患!” 
  “爸爸,别忘了,那母狼可是还喂养着小龙弟弟!你宰了这狼崽合适吗?再说我们也可以养着这狼崽,将来跟母狼交换啊!”我急中生智,提醒爸爸。 
  “交换?”爸爸的眼睛一亮。 
  “对。我们养活小狼崽,有朝一日可以跟母狼交换的,要是杀了,那就跟母狼结的仇更深了,小龙弟弟一点希望没有了。” 
  “好主意!”爸爸走过来惊喜地抱住我,亲了亲,“我们马上就可以进行交换!我拿狼崽去引母狼出来,好主意啊!你弟弟有救了,好聪明的阿木!” 
  爸爸说办就办,不由分说从我怀里抢走白耳,骑上马,带着狼崽又走进了西北沙漠。 
  他把白耳狼崽拴在它原狼洞附近的沙坨顶上,守候起来。等了三天三夜,母狼和小龙没有出现。他又换地方往深处沙漠等候,还是不见踪影。他索性把狼崽拴在马背上,骑着马,让狼崽呻吟尖叫着,走过了一座又一座沙漠,挨过一个又一个的白天黑夜。母狼和小龙依旧没有出现。爸爸的嗓子喊哑,两眼充血,人也快发疯了。还是爷爷出面,制止了疯狂中的爸爸,这样下去爸爸非毁了不可。 
  爸爸在马背上,抱着白耳狼崽默默流泪。 
  我深切地感受到爸爸是多么爱小龙弟弟。我突然有了某种预感,只要白耳狼崽活着,小龙弟弟就能活着,他们俩的命好像是相连的。 
  我对爸爸说:“你就把白耳当小龙弟弟吧,它要是好好的,小龙弟弟也会好好的。” 
  爸爸点了点头。 
  从此,白耳狼崽在我家的地位,突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爸爸允许我把它堂而皇之地养在家里,养在我家的土炕上,我们吃什么它吃什么,我们睡炕上,它也睡炕上,真正做到了同吃同住同睡。白耳享受到了人的待遇,于是它很快茁壮成长起来。由于没有我们人的学习和生活压力,它身心健康,活蹦乱跳,有时调皮到夜里钻进爸爸的被窝里不出来,还撒了一泡尿。爸爸多少天来头一次发出笑声。笼罩在家中的阴霾之气,渐渐被小白耳不断弄出的事情冲淡了。 
  妈妈也出院了,基本恢复了正常,除了偶尔弄错把白耳叫成小龙之外,没有再出现异常情况。谢天谢地。 
  我也去上学了,伊玛帮我补习功课。 
  这一天,放学回家时,二秃在路上带几个小孩起哄,齐声高呼:“狼孩,狼孩!” 
  我不理睬,继续和伊玛商量着晚上帮我补课的事。 
  “拿弟弟换了狼崽,合算哟!” 
  “人窝成狼窝,还拍了一个‘狼婆子’!” 
  这一下我忍不住了,把书包交给伊玛,从路旁拣两块石头,冲他们走过去,喊:“爷劈了你们!”   
  第 三 章(6)   
  一看我要拼命,二秃一伙儿作鸟兽散。 
  正这时,大秃胡喇嘛村长从乡政府那边回来,满身酒气。“乡里开会,酒先喝醉;舞场转转,搂个女睡。”这顺口溜编得很实在。 
  我噔噔噔走到胡喇嘛前边站住。 
  “走开,你这臭屁孩儿,别挡路!”胡喇嘛喝叫。 
  “我有话跟你说。”我大胆地盯着他。 
  “你?你有话跟我说?哈哈哈……”胡喇嘛似乎听错了,大笑起来,不屑地拿眼角看着我。 
  “对,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噢?有屁快放,臭小子!别耽误我回家喝茶!” 
  “你是大村长,先管教好你的儿子!” 
  “我儿子,他咋的了?” 
  “他骂我,还放狗咬我!” 
  “哈哈哈……我当是啥大事呢,他骂你、放狗咬你,有啥证据?”胡喇嘛摆出一副难为我的耍赖样子,轻蔑地瞅着我。 
  我“噌”地脱掉裤子,把屁股对准了胡喇嘛。 
  “这就是证据,你好好看吧!” 
  “一张癞疤疤的屁股,这是我们家花子咬的吗?哈哈哈……我不信,我不信,怪你娘没生好你呀!下出了一个花屁股小崽!哈哈哈……”胡喇嘛开心地大笑,摇晃着头挖苦我。 
  “你是个大无赖!”我气愤之极,冷冷地对他说,“我告诉你胡大秃子,今天我这疤瘌屁股不是白给你看的,早晚我也会扯掉你的裤子,让你的屁股也变成这种疤瘌屁股!让我们校马老师去后林子跟你约会时,笑掉大牙!” 
  “兔崽子,我打死你!”胡喇嘛被我捅到腰眼上,一下子急了。 
  “来呀,你大村长碰我试试,我爸正找茬跟你算账呢!” 
  胡喇嘛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终未能落我头上。他怔怔地盯着我。我也翻着眼皮,冷冰冰地盯着他,毫不畏惧。 
  “你这兔崽子盯人像狼似的,长了一双狼眼睛……好,好,你有种!”胡喇嘛闪避开我的眼睛,耀武扬威惯了的他,也许头一次遇到一个男孩的勇敢的挑战,再加上我点破那次被我撞见的那一幕,他软下来。 
  “你给我滚!”他冲我吼了一句。 
  “你等着吧,今天我的话绝不是白说!小心你的屁股吧!” 
  我转身就走。 
  我能感觉到他那双黄鼠狼眼睛,毒辣辣地盯着我后背,一双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但他终未追来踢趴下我。那边等着我的伊玛问我,跟二秃他爹说了些啥,我说没说啥,只告诉他小心自己的屁股。伊玛又问那你为啥脱掉自己的裤子,说这话时她脸微红。我说这你也看到了,不好,我将来的媳妇提前看到老公的屁股了。 
  伊玛骂一句不要脸,谁给你做媳妇呀,满脸通红地哧哧笑着跑走了。回过头又补一句说,晚饭后我才不给你补课呢。我心说,不补才怪呢。 
  我舒心地朗朗笑出口,惊飞了路边的小鸟。 
  今天好开心。突然想起家里的白耳,我加快脚步跑了起来,未来咬烂大秃屁股的事,还全靠它呢,赶紧回去喂它,别亏待了它。   
  第 四 章(1)   
  一 
  那头沙豹,伸出红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边的血沫。 
  狼孩惊恐地盯着那头豹子。只见豹子撕开那只野兔儿的肚肠,一口一口极有滋味地咀嚼那血淋淋的五脏六腑。那兔子是狼妈妈逮给狼孩吃的。狼孩缩在山崖下的一角,吓傻了,浑身筛糠般地颤抖,忘了逃跑。事情全怪它自己,不好好待在山崖下的洞里,跑到洞外逗玩那只还有活气的野兔子,结果被这只恶豹撞见,招致大祸。 
  狼孩哀伤地哼叫起来。 
  这时,那头花斑沙豹懒散地转过身子,伸伸腰,晃晃头,猛哮一声,眼睛贪婪地盯视着可怜巴巴的他。显然,一只兔子未能填饱它的肚子。它拖着铁鞭似的长条尾巴,缓缓向狼孩走来,俨然似赴宴。 
  狼孩一动不动。当沙豹旋风般地扑来的一刹那,狼孩的双臂便抱住了旁边一棵胡杨树,“噌噌”地攀援而上。那头恶豹没料到这一手,恼怒了,长尾巴凶猛地扫向狼孩的腿部。狼孩痛叫一声,差点被那根铁尾扫打下来。狼孩的双臂,死死抱住胡杨树不松开。 
  沙豹的铁尾再次扫向狼孩,带着一股寒风。 
  突然,一声凄厉的嗥叫,只见一团灰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射向恶豹的咽喉,并牢牢地攀粘在那里。 
  沙豹一声惊吼,收回尾巴,猛烈地甩动起头颅,前两爪同时击向那灰物。“嗷儿”一声吼叫,那团灰物被击落,就地一滚,蹿出十多米远,拉开距离站在那里。这是那只母狼,依旧体魄健壮,性情凶残,眼见狼孩要被恶豹吃掉,它红眼了。它的偷袭初步得逞,豹子的脖子被撕去一块皮肉,淌出鲜红的血。不过它自己也受伤了,豹子拍伤了它一条腿。母狼龇牙咧嘴,头昂起,“嘶嘶”低哮着伺机进攻。豹子被激怒了,卷起一股风,横空一跃,扑向母狼。狡猾的母狼不跟它决战,向一侧飞速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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