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在苟连生的网吧里启动了我的邮件群发软件,再回到好景海鲜餐厅的时候,发现餐厅的门口乱乱哄哄地停了许多车,有警车,有救护车,还有看热闹的黑压压的人群。
据看热闹的人说,这里刚毒死了人。三楼雅间里的一桌,五男一女六个人,无一幸免。救护车竟成了运尸车。
此刻,我的心里虽然明明白白地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但是,我没有恐惧,只有快乐,甚至还有了几许成就感。我想,面对天下人的快乐,我一个人的损失,甚至生命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我想,这舍己为天下的想法,大概也是方子洲穷其短暂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大概也是章亦雄死去时能感到安详的精神寄托。我想,九泉之下的那个何大妈一定也会为此而快乐,因为是我让夺取她家园的人终有恶报。还有我的“方义”,也一定是满足的,因为,它虽然舍去了生命,但是,它以生命的代价换来了恶者的神形俱灭。
心潮澎湃之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自首。但是,想起这群黑帮的罪证全部被我埋藏在清水洼的蒿草里,便只得打车奔赴京兴市的南郊。但是,让我万万料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我埋藏罪证的地方已经被人动过,那些录像带、录音带、照片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第四十四章 尾声(1)
我叫陈一夫,曾在中国各级银行里滥竽充数过十余年,也曾熬至可以号称银行高管的位置。但自思竽本为竹器,木竽虽鞠躬尽瘁也终难熬成大器,遂辞去某银行支行副行长职务,弃商从文。
一天,在E-mail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邮件。邮件的名称叫《“噬金案”调查》,竟然是揭露京兴市现任政府、银行、企业高官、高管进行账外经营、跨国洗钱黑幕的。邮寄者竟然是我在爱农银行京兴市分行曾经同事过一年的小美女“柳韵”。而且,邮件的下面竟还标有罪证的放置地点。
虽然怀疑这个邮件的真实性,但我依然带着好奇心来到了京兴市南郊的清水洼。没想到,这儿已经络绎不绝地来了许多像我一样收到了邮件、好事又好奇的人,他们全都乘兴而来空手而回。据说,那个号称埋藏着照片、录音带、录像带等证据的地点,压根儿就什么也没有。
京兴市的安全部门有一个美女作家,这里,我隐去她的真实姓名。在与她探讨一个案子以及如何通过小说的形式表现的时候,我意外地得知柳韵及《“噬金案”调查》是确有其事的。据说,好景海鲜餐厅毒死人命案之后的当天,柳韵连夜就到公安局投案自首了。美女作家为了收集写作素材在去探望被拘押的柳韵时,却听到了她死于狱中的噩耗。而且,柳韵的死,是他杀还是自杀,尚无定论。
此时,美女作家一个姓汪的朋友来了。据说,她们两个是三代的世交。
汪女士一进门,我惊呆了。她身着警察制服,个子不高,一对杏眼,挺秀气的。眼前这个汪女士竟是柳韵笔下办事迟缓、神秘莫测的汪警官。
互相玩笑着寒暄之后,我问:“柳韵的案件有进展吗?”我是鉴于这种朋友的关系、友情的环境,才敢于这样不客气地提问的。
汪警官迟疑了一下,在美女作家的首肯下,碍于美女作家的面子,才似乎带着某种情绪,直截了当地说:“本来我们要网住所有的鱼,柳韵这么一闹腾,我们多年的努力,几乎前功尽弃。大鱼跑了,中鱼、小鱼也死了!”
我惊大了双眼:“你是说,柳韵公开了方子洲的材料,结果是打草惊蛇,使你们准备多年的按部就班、一网打尽的计划被破坏了?”
汪警官没直接回答我,打岔道:“罪证确凿的,国际洗钱组织重要成员——赵自龙,还有搞垮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葛浩,全在海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证据不足的,至今依然道貌岸然,逍遥法外。好在我们扣住了黑帮全部的非法资产,包括被他们低价收购的国有土地,也包括李雅菊背着赵自龙,与已经死去的情人黄艺伟一同私存香港、企图独吞的三百万美元。国家在经济上没有任何损失。但是,我们今后却不得不为此案继续投入人力、物力,更可惜了他们这三个好人。尤其是柳韵!她还这么年轻,而且依然这么漂亮!”
我似懂非懂,只得又问:“哪三个好人?”
汪警官只是笑笑,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了。而后,汪警官便与美女作家丈夫长、孩子短地聊起了家务事。
等她们聊够了,汪警官出门之前玩笑般地特意提醒我说:“我的话可别乱传哪,我犯了泄露机密的错误,下了岗,可是要找你赔偿经济损失的!”
等送走了汪警官,美女作家继续和我讨论案情的时候,我突然问:“汪警官有老公吗?”
她不解我的意思,以为我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想法,便直截了当地说:“当然有。叫孟宪异,东北人,还是个博士呢!也在安全部门工作,二级警监,副局级。而且,他们在大学就好了,一直好到现在。听说当年他们为了能到安全部门工作,还在大学里唱过一出苦肉计呢。结果没想到,老孟在大学里找的女朋友和他吹了,他和小汪倒假戏成真!”
原来,孟宪异是个高级卧底?!原来,孟宪异并没背叛柳韵,而是因为误会才造成与柳韵的分手!?我再次被惊大了双眼。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少见多怪,我故作平静地确认:“苦肉计?就是以作风问题为幌子,脱离原单位,让犯罪分子易于接受,而后成为神秘的卧底?”
第四十四章 尾声(2)
她笑而不答。
我只得又问:“孟宪异现在在哪儿高就呢?”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多么重大,终于开口答道:“一直在安全部门。据说,要不是老孟暗中保护,方子洲和柳韵不知道已经死几回了。不过,老孟他们这帮子人,不穿警服,在表面上看,和老百姓一样。也就因为跟老百姓太一样了,所以他们的工作也经常被人误解。”
我立刻顿悟和理解了行为怪异的孟宪异,同时,为柳韵始终蒙蔽于孟宪异的假相而感到沮丧。孟宪异之所以在方子洲、章亦雄包括柳韵只身探黑的问题上忽左忽右,原来是在千辛万苦地维护安全部门的预定计划,同时,又在千方百计地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也难怪在柳韵的笔下,始终找不到对汪警官的一句褒扬之言,而且始终有着情绪上的对立。原来,这个汪警官无论怎么说,和柳韵也曾经是情敌关系。难道这是女人之间一种迷蒙之中的本能情绪的对抗吗?
我突然明白了柳韵手稿中几个一直没揭开的谜底:在天海公司的烂尾楼上,板砖砸下来时,柳韵听到的那一声哨响;在华南薇洲,让方子洲免于被砸死在小旅馆的那个公安干警;后期的方子洲对孟宪异态度发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有让方子洲最终接受了的能买一部手机并能继续维生的白色信封……
“他还在京兴市吗?”我心里赞叹着,嘴上则继续穷追不舍地问。
“据说,他到美国和泰国去了。要全程陪同谢市长对海外几个基金组织进行考察。”
我立刻又惊奇起来:“他不在薇洲摩托车集团工作了?”
“柳韵案一出,他就调到市政府当了办公厅主任。”
我想到柳韵提起过的谢庄严与李雅菊的一张合影照片,沉思起来:“谢市长好像认识沉沦于黑社会里的李雅菊,而且关系不一般。老孟的工作是不是……”
她立刻打断了我的话:“你可别乱猜测。谢庄严同志现在依然是京兴市的市委第一副书记、代市长。”
我有所顿悟,继之迟疑而困惑地感叹:“我感觉,老孟的工作很危险哪!”
她学着汪警官的样子对我提醒道:“这些事儿可别外传哪。否则,老孟他就回不了国了。有人就真会办了他!”
我依然没完全搞明白,就又问了一句以确认我的猜测:“他现在还在执行安全部门的任务吗?”
“我再最后告诉你一句,之后,你千万什么也别再问了。”见我肯定地点了头,她才压低声音对我说,“京兴市还有一条祸国殃民的噬金大鳄没抓出来。这个人不但正给国家的形象造成恶劣的政治影响,也正在给京兴市造成着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且还直接导致了柳韵的死亡。另外,爱农银行那个孙副行长的侄子,携远飞歌舞厅巨款外逃,现在也有了线索。他能闲得住吗?”
听罢她的话,我依然感觉不过瘾,于是,就置自己刚才的承诺于不顾,问:“清水洼的那些罪证,到底是被什么人取走的?你知道吗?”
她笑了:“我也是警察,当然知道。但是,我说过我不会对此案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见我一脸愠色,她便笑着自我解嘲道:“把悬念进行到底!留下这个问题你自个儿猜,这样不是更好吗!”
方子洲、章亦雄和柳韵直到这个案件全部告破、隐藏在政府内的那个祸国殃民的噬金巨鳄束手就擒的日子,才重新获得了大众的注目和社会的真正认可。京兴市安全部门根据国家安全法的有关规定,肯定了他们对破案工作的贡献,并给予了表彰。同时,鉴于他们三人均是在从事类似公安干警的工作中不幸牺牲的,但又不具备公安干警的正式身份,经京兴市安全部门提议并向国家民政部门报送材料,最后由国家民政部门授予了他们“烈士”的光荣称号,以此再次表彰他们在面对国家利益受到损害时,那种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精神,以及他们为安全部门顺利破获京兴市这起账外经营、跨国洗钱大案所立下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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