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天谣

    韩静怡没有想到的是，林晓悦晚上便开车到了她家，说起来两人住的小区倒是距离不算太远。
    次天清晨，两人稍作打扮，随便弄了些早餐，便驱车前往焦全县。
    萧安的家住在来安村，并不算偏僻，沿着S206省道向南开，驱车一个半小时左右，来安村就在路边某处。
    自从萧安回去以后，在某些人的暗中操作下，来安村建设的相当不错。原本来安村的新农村建设其实有些豆腐渣工程的嫌疑，早就引的众人的不满，闹得也挺凶。这下政府突然妥协说要重建，大家纷纷拍手称快，又连道国家的好。
    不过萧安住惯了原来的房子，而且拆迁的确太麻烦，但总得给村民一个交代，隔壁张叔家窗台水泥都掉了一大块。见他如此态度，承建方当然知道谁是关键人物，立马决定把旁边的一块地休整一下，又新建了两排楼型一致，但质量却非常好的房子一一再次无条件分给村民，这可把大家乐坏了。
    有的立即搬了进去，有的仔细考量决定卖出去，毕竟原来的房子虽然质量差了点，但只要不发生地震，倒也不可能会坍塌。
    没过多久，附近的空地都围建了花圃，树木也植上了不少，每隔几步就放上城市标准的垃圾桶，连村子周围几个不大的池塘被开拓了一番，稍作修饰，不知道哪个狗头军师还给池塘起了几个雅致的名称，弄了张木质地图立在村口。
    唯一让村民不满的便是原本建在村头，设施外形皆是不错的小学却莫名其妙的停运了，要知道这个小学耗资上百万，而且使用不到一年而已，从外面看就跟新建的一样。这下四里八乡的学生不得不到镇里上学，虽然通了公车，也不算太远，但来来回回的也很不方便。
    把车停好，两人径直前往萧安家中，他家的大门白天几乎没有关上的时候，韩静怡的对这里非常熟悉，穿过大堂走到后院。
    “婆婆，在忙呢？”
    “婆婆好！”
    院子中摆放着许多盆栽，花盆非常有趣，有瓷缸，有木桶，甚至还有一个没有锅盖的电饭锅。墙边还挖有一个大池子，许多并不具有观赏性的大鱼在里面游动。
    灿烂阳光下是一个模样十分慈祥的老婆婆，虽然已经八十岁出头，但精神矍铄，目光明亮，丝毫不显老态，手里拿着一个大筛子正不时地抖动着。
    “唉，是静静啊！”老奶奶放下筛子，和蔼的道：“不忙不忙，忙什么呢，我把这些绿豆择择，给安儿煮点绿豆粥吃，绿豆多好吃呢，你讲。”
    外婆向林晓悦望去，欣喜的道：“还有你这个丫头，是叫小悦吧，中午就在这吃，等会我去菜园子弄点小青菜，你们大城市吃不到吧！”
    “诶，好嘞！”林晓悦这时倒是显得十分乖巧，她翘起大拇指称赞道：“您老记性可真好，身体也倍棒！我看萧安啊，就是遗传了您这优良基因。”
    “遗传啥呢，望着望着都二十四了，还不找个媳妇，天天窝在家里头，你讲。”婆婆看了看韩静怡，摇了摇头道：“静静啊，你两这也七八年了吧，我看你两就挺合适，你讲呢！”
    “婆婆！”
    这时，二楼的窗户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歪着嘴喊了道：“行了行了，你两要上来就上来。”
    七八年？林晓悦狐疑的瞅了瞅大红脸的姐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呵呵，那婆婆我们就先上去了啊。”韩静怡也是小脸有些发烫，拉着正在发呆的林晓悦向楼梯走去。
    “伢子也不懂事，唉——”外婆叹了口气，又拿起筛子摇了起来，但目光也有些沉凝，不知想到了什么。
    萧安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台电脑，和一个衣橱书架合并的大柜子。
    墙壁上挂满了地图，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标记。此时萧安正在飞快的浏览着网页，仔细看去，是各地失踪儿童讯息汇集的网站，而且这样的站点，标签页上密密麻麻的开了十七八个。
    “没吃吧，来，这是路边给你买的炕饺子。”韩静怡将一个袋子放在萧安的桌上，毫不客气的坐在床上，自己倒是先拿了一个含在嘴里。
    “唔嗯——”
    萧安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能听到手臂腰间噼啪的响声，似乎坐了很久了，他点头笑道：“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他站起身来，拿了个饺子胡乱塞到嘴里，冲着林晓悦笑道：“大小姐，不吃一点么？”
    林晓悦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她与萧安不是第一次接触了，每次斗嘴都不是对手，到了现在都懒得开口了，只用眼神进攻。
    萧安穿着十分随便，个头不算高，但也不矮，一米七五上下，脚上穿了双样式掉渣的棉拖鞋，一条黑底白边的运动裤，一件帽子非常宽大的羽绒服，双目虽然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面容清秀，谈不上帅气，但十分耐看，微笑间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让人觉得很舒适。
    真是个怪胎！明明长得不咋地，怎么看着感觉又比上次帅一点，林晓悦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却是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把帽子拿掉，这都四月份了，还穿着羽绒服？”
    “这可不行。”萧安呵呵笑道：“好几天没洗头了，头发油的都能炒菜了。放下来形象可就全毁了。”
    “你还有形象？”林晓悦嗤笑一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道：“房间弄得这么暗做什么，我看啊，你心里就有鬼！”
    “我心里只有你。”萧安挑了挑眉毛，颇为深沉的道。他嗓音很纯净，语调比一般人慢很多，总让人觉得很特别。
    “你！”林晓悦嘟了嘟小嘴，“姐，你看他调戏我，还不是大色狼，没皮没脸的。”
    “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我喜欢你姐这样的。”萧安捏着下巴仔细打量着林晓悦，很认真的说道：“你也很漂亮，但是我对瘦竹竿不感兴趣，增一下肥也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你说谁是瘦竹竿呢！”林晓悦顿时就不乐意了，叉着腰道：“别以为你个便宜姐夫能随便说我，哼！我刚刚就说错了，婆婆的优良基因你是一个都没遗传到！”
    “好了好了，你两别闹了。”韩静怡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心里早有预料，摇头笑着，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萧安是婆婆捡来的，哪有遗传这种说法？”
    “啊？”林晓悦愣了愣神，看着萧安显得十分疲惫的眼神，顿时觉得不大好意思起来。
    “你们等一下，我去洗个头！”萧安摆了摆手，便径直出了房门。
    “萧安是收养的...那这么说萧媛才是婆婆的孙女？”林晓悦一头雾水，见萧安进了卫生间，才小声问道。
    “也不是，萧媛是收养的没错，但不是婆婆收养的。”韩静怡说完便走到门外，轻声询问萧安要不要自己帮他洗头，但被拒绝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林晓悦见韩静怡回到房间，百思不得其解，随即又是一阵挤眉弄眼，“你还说他不是便宜姐夫，啧啧，认识七八年了，还要帮人家洗头！同窗之情？哼！你拿你妹妹当傻子哦！”
    韩静怡小脸微红，也不再解释，说道：“俗话说，从小看到老，七岁的时候，萧安自己还是个孤儿，温饱都不能维系，却能收留另一个被遗弃在雨夜的孩子，乞讨偷抢，在这个冷漠的世界，用自己弱小的力量努力让另一个孤苦无依的生命活了下来，这是一个人的品性，是一个人纯善的本质，你我也许都不具备。”
    “这并不是小说的剧情，也不是我编造的故事，直到十岁的时候，婆婆和爷爷才收留了他们。”韩静怡稍微停顿了一会，又说：“而爷爷在萧安读高二的时候不幸离世。”
    “萧安，他他他...可是...可是棠媛...失踪了啊！”
    “难怪~难怪~”林晓悦眼圈微红，轻轻呢喃着，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很难想象当年七岁的萧安历经何种艰难才能把棠媛养活，好不容易萧安上了大学，通过过人的努力和才智居然在仅仅三年的时间赚了近百万的资产，成为了校内的楷模，也让家里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可没曾想，这时候...小媛竟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这老天，真的对萧安太不公平！
    “据说婆婆确实有一个亲孙女，但是也失踪了！”韩静怡说完，也唯有沉默，虽有千言万语，但也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怎么这样？！林晓悦从窗口看了看婆婆，心情越发沉重。
    其实，萧安直到现在也并不知道韩静怡的出身，虽然知道她非富即贵，但对她的态度从来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既往。
    其实，韩静怡由于家庭矛盾，被母亲从省会偷偷带到焦全县住了下来，和萧安在焦全中学相识，从高一开始到大学三年级，算算同窗六年，加上这四年，两人相识，不知不觉竟已十年了。
    十年...
    韩静怡轻叹，至今还记得萧安接到小媛失踪电话时那骤然凝滞的表情，也是韩静怡第一次看到萧安的脸上出现了慌乱这种表情，他发了疯般，只带了部手机便离开了大学，这四年来，萧安没日没夜的寻找，寻人启事贴满了大街小巷，即便韩静怡让自己在本省很有能量的爸爸也帮忙寻找，可惜小姑娘竟如同人间蒸发般，丝毫蛛丝马迹都查不出。
    整整四年了，即便萧媛已经被宣告死亡，连户口都依法注销了，但萧安压根没有一丝一毫放弃的意思，始终固执的寻找着，也因此冷落了韩静怡不少。
    但韩静怡并没有因此而责怪萧安，这世上几乎没有比她更了解萧安的人，她很明白萧媛在萧安的心中意味着什么，那几乎就是他的半条生命！
    “瘦竹竿你这是在哭么？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萧安从门外走来，这两天天气晴朗，暖人的阳光将萧安湿润的头发映成金色，连带着他的笑容也温暖起来，兴许是因为阳光不错，林晓悦的小脸似乎也显得有些红润。
    现在看来，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巴能动，缝起来就很完美了！
    林晓悦心中被挑起来的那份温柔与疼惜顿时如冰雪般溶解，黑着脸道：“你不说话，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
    韩静怡看了看林晓悦，又看了看萧安，无奈的道：“行了行了，你们两别总是见面就吵啊，对了，最近的弥佳公司的虚界，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卫冕买了，前两天从Y国回来过，非要我弄一个。”萧安从柜子里拿出个电吹风，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低着头答道：“怎么，一百万的游戏，你别告诉我你也买了？”
    “嗯，悦悦也买了。”韩静怡揉着萧安的头发，笑道：“有了解过么？”
    “你们可真土豪！”萧安咳了声道：“有一点，挺有意思的，不过我没时间玩，也没那闲钱。”
    韩静怡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咯咯笑道：“我也没让你玩啊，我只想问问你什么看法。”
    看法？萧安呵呵一笑，道：“我又没玩过，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我总觉得，这游戏被设计出来的目的很奇怪，似乎并不是为了挣钱。”
    林晓悦嘟了嘟小嘴，哼哼道：“那你说，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为了挣钱还不够奇怪了？”萧安有些愕然，反问道：“司马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千乘之王，万家之侯，尚犹患贫，不为钱财还不够奇怪的么？”
    萧安伸了个懒腰，继续道：“你们就随便玩玩呗，听说口碑炸裂，玩过虚界，再说不好玩的都被打死了是不是？有这么夸张么？”
    见两人点头，萧安哈哈一笑：“连你们都这么说，看来这这游戏真的不简单，手残脑残的玩家就重在参与吧，在游戏里逛逛街，和NPC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骑马游山玩水就行了，我看那个主线任务，难度绝对得上天，接到了反而没意思！”
    “萧安，话说的这么难听干嘛！”林晓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怒道。
    “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没说你，莫名其妙。”萧安一脸懵圈，将韩静怡的头发向耳后拨弄一些，“你看静静就没反应，你这样是心里有鬼。”
    “你！”林晓悦气急，有心也来上一句我心里只有你，但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狠狠的跺跺脚以发泄。
    “那他们到底图什么呢？”韩静怡一直默默的听着，此刻才开口，也略微缓解下气氛。
    “谁知道呢？”萧安撇过眼睛，没有答话，呵呵笑道：“不是说弥佳用的是外星科技么，搞不好是他们通过虚界在挑选出色的地球基因？科幻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
    什么外星科技！糊弄鬼呢！韩静怡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这幅样子她见到过许多次了，每次这家伙想回避什么都这样引开话题，这家伙可能还真猜到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