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思念,慕皎皎也不扭捏,便又写了一封信给崔蒲,遥寄相思。
崔蒲接到信后,来来回回的看了不下十遍,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已经被他给捏皱的纸展平了,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紧贴着心口的地方。
大郎君站在一旁,看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阿爹,阿娘来信,就没说我和阿弟几句话吗?”
“没有。”崔蒲斩钉截铁的回应。
大郎君撇唇。“你肯定说谎,就是为了独占阿娘的信不给我们看。”
“那又如何?你都有娘子有儿子的人了,有空多关心关心你那顽皮的儿子去吧!都当爹的人了,还一直缠着你阿娘,你也好意思!”崔蒲没好气的道。
说起他的娘子和儿子,大郎君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不少。“我娘子才刚给我来了一封信,里头还有我家大郎提笔写的第一张大字,看起来格外的讨喜呢!不过,许久才能收到他们一封信,我怎么看都看不够,所以才想来阿爹这里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消息嘛!阿弟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悄悄推了把站在身边的二郎君。
昏昏欲睡中的二郎君赶紧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崔蒲意味深长的看了二郎君一眼:“我真怀疑,你那个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其实我也好奇。”二郎君搔搔脑袋,笑得好生无辜,“不过他确定是我的种就是了。听阿娘说,我娘子为了不让他乱睡觉,天天煞费苦心,念佛的时间都少了许多。就这本事,绝对是随了我!”
他还挺得意!
崔蒲嘴角抽了抽。“只可惜,你娘子从不会主动给你来信。”
二郎君立马就垮下脸来。“阿爹,揭人不揭短,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因为我心情不好啊!”崔蒲大声道。
自从征战在外,他都已经多久没有抱过他的娘子、看到过她的笑脸了?虽然几乎每隔几日他都能收到慕皎皎的来信,可是几张薄薄的信纸,寥寥几句话语,怎堪一解他心头的相思?他也只能闷头杀敌,以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来弥补心头的空缺。然而这也终非长久之计。
时间长了,他还是会觉得空虚。那心头对慕皎皎的思念便如野草一般疯狂滋生,泛滥成灾。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和她生那么多孩子,又让孩子们这么早成亲的!不然,她也就不用因为要在长安照料那些小娃娃而丢下他一个人在外头孤苦伶仃了啊!
如是想着,他冰冷的目光便一一在大郎君二郎君兄弟身上扫过。
诸如这种嫌恶的目光他们早已经麻木了,大郎君随便他看个够。二郎君更是睡起觉来对身外之事毫不在意的,也就只要老爹开心,他一切都无所谓!
崔蒲看了半天,在两个儿子身上也没有找到存在感,心情极端的恶劣,便怒喝道:“你们一个个的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整肃军队,清点人数粮草,改日咱们再去和叛军杀个痛快!”
最好能快点将那群人给都灭了,然后他们就能回长安一家团聚了!
然而,终究因为现在皇位上这位圣人的软弱以及对将士们莫名其妙的防备之心,再加上宦官集团数次挑拨离间、死活要同将帅们争权夺势,导致战场上的情势时好时坏。叛军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四处煽风点火危言耸听,对敌战争胜负难定。这战争一打,竟然就又过了两年。
到得元年,太上皇、圣人接连病重,圣人接连几个月不能上朝视事。太子急忙带着奉节郡王从战场赶回长安,在圣人身旁侍疾。
四月初,慕皎皎又被召入宫去。
太上皇已经不行了。
进入甘露店,她便见到太上皇正躺在榻上,面容枯皱,形销骨立。若不是还能见到他的胸脯在微微的上下起伏着,她都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具摆在那里的人偶。
河间郡王坐在床头,正小声和他说着什么。
久病的圣人也在。只是因为他身体支撑不住,便在床前的一张矮榻上坐着,张皇后随侍一旁。还有太子、越王、奉节郡王等等一干皇子皇孙在下面跪了满地。
太上皇却没有看他们,而是抬起眼痴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待见到慕皎皎出现,他连忙抬起手,艰难的冲她摆了摆:“小崔夫人你来了,快过来!”
慕皎皎慢步走过去,伸手正要给他把脉,岂料太上皇却摇头道:“今日我遣人将你请来,不是为了看病,只是想最后再和你说说话。”
慕皎皎便垂下手。“臣妾和太皇上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自从回到长安后,太上皇也曾数次表露出想召慕皎皎一见的愿望。但是因为慕皎皎对此事并不在意,圣人和张皇后也纷纷阻拦,便一直没有成行。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太上皇眼看着不行了,只怕这两位还不会放手让她进来。
而现在放进来了,这两个人也打着孝顺太上皇的旗号坚持站在一旁,是唯恐他们说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话么?慕皎皎忽然觉得真是可笑。
太上皇听她这么说,脸上便浮现一抹苦笑:“我一直知道,你瞧不起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何,我却十分的喜欢你。或许是因为玉环她喜欢你吧!犹记得我们最初在一起时,她时不时的就要提上你一句,她最钦佩的人就是你了。她还无数次说过,你是她的贵人。如果不是你,我和她只怕难以相遇,就更别说往后的厮守多年。就连临终前,她也一直在后悔没有听了你的话,否则我们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个结局……”
说着,他又不觉老泪纵横。
看着他的眼泪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滚落下来,很快就沾湿了身下床褥,慕皎皎面色依然平静如昔。
慢慢等到这位老人家哭得差不多了,她才低声问:“不知太上皇还记不记得武惠妃?记不记得寿王?”
太上皇一怔,慕皎皎又问:“时至今日,叛军依然还未被打败,您可又关心过如今战事如何、将士们征战多年,如今状况怎样?”
太上皇脸上的怔愣越发的厉害,隐隐还有几分羞愧可见。眼角的泪水滴不出来了,他的眼神也开始闪避慕皎皎的目光。
“小崔夫人,你够了!”圣人见状,立马高喝出声,“太上皇已经病得这么重了,你又何必还拿这些外事来刺激他?”
现在躺在那里眼看就要殒命的人终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或许以往心中会对他存有恨意,可是现在看到他这幅模样,圣人是怎么都恨不下去了。而如今听到慕皎皎这么不客气的对太上皇加以指责,他更是气愤难忍——这是他的父亲,他可以指责他,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如果不是父亲非要见她,他现在就想把她给赶出去!
“三郎,你不要骂她。“太上皇闻言却连忙摆手。
圣人赶紧站起来。“阿爹。”
“三郎,是阿爹对不起你。”太上皇冲他歉疚一笑,“小崔夫人说得没错,阿爹的确是老糊涂了。那些年做了太多错事,给你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新唐王朝,这才导致你如今被折磨成了这么憔悴的模样。而直到现在,我竟还沉迷在男女之情中,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毫无悔意。我的确该死,眼下的局面都是我造成的,但是这个烂摊子却要让你来收拾,是为父对不起你啊!”
“阿爹,您别这么说!”
圣人听了,便觉得心头的恨意全数散去。他扑通一声在榻前跪下,双手紧紧握住太上皇的手,禁不住的泪如雨下。
太上皇也望着他,眼泪再次滚落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父子俩才终于冰释前嫌。
张皇后也才走上前来,抹着眼泪小声劝慰他们。四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抹泪不提。
河间郡王看看形势,便起身将床头的位置让出来,慢慢来到也已经退到一边的慕皎皎身边站定。
“挺可笑的。”他低声道。
慕皎皎看一眼那边父慈子孝的画面,也点头:“是挺可笑的。”
一个临死前的追悔,一个无用的原谅,于天下、于家国、于还在遭受战火荼毒的百姓们有任何益处?他们现在抱头痛哭,也不过是各自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说白了,也就是在自欺欺人。
不过,显然太上皇和圣人父子俩对于这一场折腾还是很满意的。
大哭一场过后,父子二人前仇尽弃,圣人带着释然的笑沉沉睡去。虽然胸膛还在上下起伏,但俨然进气少出气多,时日无多了。
圣人听了太医的话,越发悲恸难忍,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亏得是慕皎皎就在旁边,连忙从随行太医的医箱里取出金针,给圣人在几处大穴上封住了筋脉,才让他免于继续吐出心头血的境地。
只是这样一来,他终究不能再在甘露殿多待,便在张皇后的张罗下被迅速送回寝宫去。
“小崔夫人和我们一起吧!”张皇后道。
慕皎皎颔首。
“小崔夫人请留步!”将人安置好,慕皎皎正要离开,不想圣人就叫道。
慕皎皎回转身:“不知圣人有何吩咐?”
圣人捂着胸口,一脸悲怆的看着她。“方才在甘露殿,朕不是有意要骂你的。实在是太上皇当时的样子已经十分悲惨了,朕实在不忍心让他连走都带着满腔的悔意。”
“那么现在,圣人您觉得心里舒服些了么?”慕皎皎问。
圣人点头。“舒服多了。”
得到了太上皇临终前的道歉,父子二人修复了关系,他的心境放松了,心里必然是舒服的。至少,等以后再去太上皇灵前拜祭的时候,他不用再心怀愧疚;百年之后去了地下,他也能堂堂正正的和父亲坐在一起。
“圣人您舒服了,臣妾说完那些话自己心里也舒服了。所以您不必向臣妾道歉,臣妾也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慕皎皎淡声道。
圣人便是一怔。
慕皎皎再屈身行礼:“圣人您身体孱弱,方才又伤心太过,现在心脉已经不堪重负。这些日子一定要好生调养,平心静气,身体方能慢慢康复。以后您就少想一些,多休息休息,想必太上皇也不会希望您如此折磨自己的。”
言毕,她施施然退下。
张皇后连忙将人给送出去。
到了外头,张皇后便拉上慕皎皎的手:“小崔夫人,今日你在太上皇那里的举动的确太孟浪了些,只是圣人心里其实是感激你的。如果不是你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圣人和太上皇父子之间的隔阂便要带到地下去了。若是如此,圣人以后只怕会越发郁结。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圣人其实每次听说了太上皇的状况都会伤心得吃不下饭,我怎么劝都劝不好,也就越王跪在他跟前求他,他才能吃下去几口饭。”
“越王孝心可嘉,这是圣人的幸事。”慕皎皎颔首。
“是啊,越王自小便孝谨,这是圣人一直赞誉的。圣人都说过无数次,若非是越王一直在他身边殷勤侍奉,只怕他都挨不到现在。”张皇后赶紧便道。
慕皎皎唇角轻扯。“如此,便是圣人有福了。”
除此之外,她双唇紧闭不再多说。
张皇后见状,心中着急不已。明明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慕皎皎就是不肯开口?难道就因为太子是奉节郡王的父亲吗?可是这些日子,他们母子对他们家也不差啊!
“小崔夫人……”
“皇后娘娘,阿爹在叫您。”太子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话。
张皇后咬咬唇,不得已匆忙转身回到圣人身边。
太子则信步走到慕皎皎身边:“今日辛苦小崔夫人了。”
“没关系,想必回头圣人给的赏赐不会少。”慕皎皎道。
太子便不由浅浅一笑。“回头孤命奉节郡王送赏赐到贵府上去,不知小崔夫人意下如何?”
“一切听凭太子殿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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