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神州

第59章


说着右手铜钹“当啷啷”第三次敲动,四周的花树,在音浪里,都为之微微颤抖。
可是涵一僧俨然如老僧入定,丝毫不为所动,他口中长长地念道:“无量佛——善哉!善哉!野喇嘛,你还有什么看家的本领,尽量施展出来,看看行不行?”
上元吉太见自己夺命三钹,居然不能取胜,不禁面色一变,锐气大减!
他紧咬钢牙,手中铜钹连连一阵敲动。那种悠长的鸣韵,震耳欲聋,荡人心魄!
涵一僧不由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仍是面带笑容,似乎这钹声,非但没有陷他于困境,却给了他无穷快感。
西方野佛见状忽然发怒,骂道:“赤木里西!”猛地扑上来,手中的钹棒权做兵器,照着涵一和尚当头猛打了下来。
涵一僧一声冷笑道:“无耻之徒!”大袖倏地一翻,肥大的袖面,一卷起了一股莫大的劲风,西方野佛的金钹棒竟被它一卷而入袖内。随着和尚的卷式向外一翻,“呼”
一声,这枚钹棒,忽悠悠地飞上了半天,落得不知踪影。
上元吉太大惊之下,左手金钹,施出了一招“回身反打”,直向和尚秃顶上打去。
可是涵一和尚,轻叱了声:“去!”只见他那瘦长的五指,向空中一抓一送,只听得“嗡”的一声,那面金钹,竟飞上了半天。西方野佛持钹的那只手,因为持钹太紧,竟自皮开肉绽,淌出了鲜血。
他这才知道厉害,那双大环眼蓦地一翻,狂笑道:“秃驴,暂容你猖狂些时,法王去也!”说着双袖一拂,猛然纵起身子,往后就跑。他身子方纵出了数丈,向下一落,涵一和尚,却已先到了他的面前。
西方野佛右掌一沉“嘿”一声,用“一掌蓬”的内家掌力,直劈了出去。
涵一和尚知道他是情急拼命,这一掌自是可观。他呵呵一笑,右手大袖向外一卷。
西方野佛就觉得掌势忽地一歪,他本是对着和尚前胸打的,不知怎么,这一掌却歪向了一旁,打中了一棵大梨树。只听得“克察”一声,那棵梨树,竟一折为二,西方野佛大吼了一声,他猛地转过了身子,第二次发出掌力。
这一掌,形同是一根风柱也似的,只听得“呼”的一声,老和尚身躯一转,这一掌又打了个空。
西方野佛第三次向下一刹腰,双掌齐出,不过是一上一下,掌风疾劲,有如排山倒海也似。可是涵一和尚身子微微跳起来,正处于上下的掌力之中,依然是丝毫也没有伤着。
西方野佛收回双掌,讷讷道:“老和尚,你法号怎么称呼?佛爷算是服了你了!”
老和尚口念佛号道:“老衲法号涵一,今夜是慈悲你这个老喇嘛来了!”
西方野佛口中“哦——”了一声,道:“你就是朝阳寺的涵一和尚?”
涵一僧微笑道:“老衲对于你这个喇嘛也是久仰了!”
西方野佛退后一步,道:“我今天已是皇帝的护法大师,和尚你莫非不知道么?我劝你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涵一僧呵呵大笑道:“老衲来时,已发下宏愿,不超渡了你这个喇嘛,誓不离宫。”
西方野佛呵呵一笑,说道:“你是做梦!”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忽地腾身就退!可是涵一和尚,早已防到了他有此一手,当时右手平出向外一伸,上元吉太仿佛觉得眼前一黑。他忙缩肘回身,却正迎了老和尚一个满怀。
这位当今第一奇僧,一身内外功夫,真是个出神入化,只见他双手向外一分。
西方野佛自知不妙,他猛地向后一倒,双足用力一踹,平窜而去。可是涵一和尚的两只手,已搭在了他的两处肋骨之上,他略微用了几分劲,向当中一挤。这位夙有“金身罗汉”之称的老喇嘛在这个时候,身子竟好像豆腐也似的软。只见他脸色一发白,足下踉跄出五六步以外,一只手向胸前一抿,“嗨”地喷出了一股浓血。他哪里再能在此多留,当时忍着重伤,用力地向外一纵。西方野佛的身子,这时已不听他使唤了。他勉强地跄出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当时正要奋起,涵一和尚的双手,已搭在了他的两肩之上,西方野佛面色灰白地道;“和尚,你……要……怎么样?”
涵一和尚微微一笑道:“你所以胆敢为恶,主要是仗着你有些功夫,今日我就先把你这一身功夫废了再说!”
西方野佛身子颤抖了一下,说道:“你……”他身子用力一挺,可是无论如何,竟是站不起来。老和尚力道透指,冷笑了一声,只见他双手一抖,内力徒然贯入。
西方野佛立时就觉得腰背上两处一阵发冷,不由“啊呀”叫了一声。
涵一和尚却已风也似的,闪在一边。微微冷笑道:“你功夫已失,老衲看你还是回去吧!”
西方野佛听言呆了呆,道:“老和尚……你说的是……真的?”
涵一和尚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逛语,老喇嘛你自己试试看吧!”说着双袖一分,已蹿上了一块假山石,紧接着再一刹腰,已自无影无踪!
不言西方野佛在此伤心、悔叹,却道这涵一僧展开身法,兔起鹘落,一刹时,已遁出宫院。
这时整个的内院,已全部惊动了。不过他们因为怕惊了圣驾,所以只是在私底下忙乱,却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
一队御林军,已调进了宫院,匹练也似的灯光,漫窜地搜索着。只是涵一和尚这种敏捷的身法,却令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是无从捉起。因此他也就很方便地闯出了宫院,到了墙边的刁斗之上。
他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拔到了那刁斗上,老狸祝三立,这时正自靠壁而坐。
他睁开了眼睛道:“和尚来了?”
涵一和尚一伏身子把他挟了起来,他忙道:“不行,我只怕还不能大动……”
老和尚微微叹道:“我知道你是受了苦,可是此时不走,过后就越发难走。”才说到此,就听得足下有人高叱道:“上面是什么人?”
三四道孔明灯一齐照了上来,老和尚哈哈一笑,只见他云履微点,已如同一股青烟也似地拔了起来,直向着宫墙之上落去!
这时墙内外,早已布满了军队,只闻得一声令下,箭矢就像是雨点也似地射了过来!
涵一和尚这时一手挟人,另一只手,向外用力地一挥动,来犯的箭矢,全被打落在地。
箭雨之下,两个杏黄色箭祆的锦衣卫士,双双扑了过来。两个人,每人手上拿着一支虎头钩,在墙上一落,各人向上一举钩,亮开了架势。
左面那人喝了声:“切!”双钩一压,直向涵一和尚腹下猛切了过来。
涵一僧单足一迈,已由二人头上掠了过去,直向墙外飘去,可是早已被众多的官兵站满了。
老和尚向下一落,那些官兵本能地让开了一块地方,紧随着又拥了上来。
涵一和尚哈哈一笑道:“你们还不让开?”他虽不愿无故伤人,但手下却也是不停。
大袖拂处,前排的官兵首当其冲,一个个翻身栽倒,摔了个鼻青脸肿。
这时墙上那一对黄衣锦卫,又跟踪而到。左面那人,一领虎头钩,道了声:“卷!”
双钩一碰,发出了“呛”的一声,然后倏地向外一翻,直向着涵一和尚双肩上削去!
涵一和尚不由皱了一下眉,他自伤了西方野佛后,深感自己出家人,不应多造杀孽,所以尽量避免再去伤人,此时看来,这一对黄衣人,竟是死缠着自己不放。
两个人,动手的家数,有异于一般,也不知师承何派!
他们动手时叱出的一字诀,甚多微妙,不由怒目向二人望去。
这时,随着这一声“卷”,两只虎头钩同时向外一翻,交叉着向老和尚胸前卷来!
涵一僧双掌向外一“推”,“哧”的一声,劈出一股内力,可是黄衣锦卫中又有一人叱道:“剁!”双钩一翻,趁风破势,直向着涵一头顶之上剁了下来。原来二人身手一致,动手过招,全听命一人口发“一字诀”!倒也别致。
涵一和尚认清了二人路数,当时腰身向下一榻,二人双钩袭到,他霍地向外一翻,掌向外撤出,向外猛地一翻,叱了一声:“开!”
果然二人随之又叱了一声:“分!”于是正着了涵一的这道咒,双掌向外左右一分,正中在二黄衣人背心之上。
涵一僧不忍下手杀害二人,掌心上只用了一成内力,尽管如此,这两个人已受不了啦!只见二人各自狂叫了一声,跄出数步之外,倒在地上,手上的虎头钩,双双出手。
四个官兵,忙自把二人扶起,二人俱已昏死了过去,不省人事。
涵一和尚不愿在此多所停留,当下长啸一声,只见他足尖一点,单手一挥,蓦地拔了起来,于乱箭中,已消逝无踪!
第十六章自古难逃三界外
杭州虎跑寺,开光大典。
这时,正是灯火辉煌,铭经颂典的时候。
掌教方丈风火禅师,礼毕之后,正在为一俗家弟子,行皈依法典。
只见火烛高燃,香烟飘渺,大殿内鸦雀无声。
白发白眉的风火禅师,步上主坛,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声佛号,道:“善士匡飞何在?”
一名弟子打了一个稽首,转回身去,不久,即带上了一名长身黄衣的汉子。
这汉子面色庄肃,唇上留着两撇小小的黑胡子,十分矫健。他行走到殿内,对着风火禅师合十一拜道:“弟子心如古井,此心已定,尚清老禅师开恩,为我剃度从佛!”
风火禅师白眉微皱,道:“匡施主,家有家法,佛有佛规,你居心诚厚,多日以来老衲已有所见……”
说着翻开缘簿看了看,道:“匡檀樾,你布施五千金以从心愿,为数是太多了……
本座只能领受千两,其余四千两代你保管,日后你离寺之时,自当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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