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是否还爱我

第15章 一无所有


    “我很幸福,从小到大,该拥有的我都拥有了,别人没有的我也有,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我有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我有知我心者的好朋友,我可以笑着睡去,我可以安详的入睡,做梦,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也不该有人比我更幸福....”顾清扬眺望着远方,长长的睫毛衬着雾蒙蒙的眼睛,桂花香挟着微风吹起她的发丝,用力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母亲去世之后的第十天,她终于可以挤出一丝微笑。
    顾宇阳拉住她的手,顾清扬轻轻的推开:“所以,我也比任何人都惨,现在的我,比任何人都更悲惨,因为我从拥有一切,到现在一无所有。”
    “你还有我啊!”顾宇阳再次拉起顾清扬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看着顾宇阳紧皱的眉头,讨好的眼神,那张脸还是那么的温暖,满脸写着对顾清扬的爱…
    顾清扬满眼疼惜的看着顾宇阳:“对啊,就因为我剩下的只有你,怎么就是你?就因为是你,可我却是这样的一个我,我又怎么舍得去消磨你?”
    “我不怕,我甘愿啊!”顾宇阳有些心急。
    顾清扬伸手缓缓地抚摸着顾宇阳的脸颊,眼里是不舍,是绝望,是痛心,是心疼,这样的一个我,怎么能配得上这样好的你呢?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一个没有我的未来。
    “你甘愿,我不甘愿。”顾清扬平静的开口。
    十天前,那个葬礼上,虽然还原了真相,知道了父亲的委屈,那又如何?结局已经成为定局,结果已经造成,无法改变,海宁因为心中太过内疚和悲痛,竟然狠心抛下女儿撞死在墙上,随着顾盛去了,那一夜,顾清扬一滴泪都没有掉,她哭不出来,她心中痛,她疼,可她哭不出来,她甚至羡慕母亲,可以这么随着一个人而去,从此无感无知,可是她不要,她要活着,哪怕活下去会非常的艰难,她也要活下去,因为最痛的不是死,是活着,她要记着母亲,记着父亲,记着他们,因为她舍不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无法感知,所以她要活着,记得这一切,记得得到的和失去的一切…
    而林殊,也许想死的心都有,始作俑者,真的是无可厚非,他想要靠近顾清扬,安慰她跟她道歉,可是他发现他不能动,他动不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不敢靠近她,他怕再靠近她一步,就能逼疯她。
    葬礼结束后,一切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剩下一些别人不敢动,都要顾清扬自己决定留着,还是扔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虽然心中也是悲痛不已,却不能表现,因为最悲痛的应该是这个小孙女,顾清扬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客厅的全家福,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脑海中全是回忆,全是那些影子,明明前几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今天就都不在了,不在了,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在了。顾宇阳看着她颤抖的背影,示意在门外等着的父母,让他们先回去,父母叹气点点头离开了。
    “清扬?”顾宇阳轻轻的喊道。
    顾清扬突然转过身把顾宇阳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往外推:“走,你们都走,走啊!”
    一行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都被推了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反抗,也不敢多说什么,但也是不情愿的被推出了房门,小姨叹了口气对着同样悲伤的两对老人:“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在这类照顾她,你们也该歇歇了。”奶奶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放心,让孩子一个人这样,我不回去,我在这儿等着。”外婆外公也点点头:“对,我们也是。”只有爷爷一声不吭看了看顾宇阳,再看看小姨,心里不知道在思虑什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我回去。”奶奶惊讶到:“你干嘛啊,老头子,孩子一个人在这里你放心?他爸爸妈妈....都...都....”说着泪水便忍不住了。爷爷面目平静:“我们都在这里又能如何?她不需要,她需要的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我们这些老东西又能陪她多久?”奶奶的哭声响彻整个庭院,可整个画面却又静的悲凉。
    是谁夺走了你的一切,是天意,是人为,还是命中注定?
    顾清扬还是站在客厅看着这里的一切,眼睛凝视着厨房,她心里有一丝冲动,她臆想着,打开天然气,再点燃一支火柴,你说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顾清扬竟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笑本身是那么美好温馨的东西,可是现在…却如此的凄凉,顾清扬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凄凉的笑,原来真的可以凄凉…
    顾宇阳总是不放心自己呆在屋子里的顾清扬,他靠近窗户,探头看向里面的顾清扬,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发疯似的向屋里冲去,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顾宇阳冲进去,拉住向厨房走去的顾清扬,抢回她手里的火柴:“你干什么啊?你拿着这个干什么?”顾清扬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他的担忧:“我只是想去厨房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烧掉。”站在后面的老人家们也是松了一口气,顾宇阳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死的。”顾清扬淡淡的开口,根本就不像她这个年纪应该说出的坦然语气,她不会死,她死了就没有人祭奠爸爸妈妈,没有人去回忆他们的回忆,更没有人会记得,曾经住在这里幸福的一家人,只有她活着,她痛着才能证明,这一家是真的在这个世界存在过…那些幸福不是梦…
    小姨向老人家们示意让他们先走,清扬却叫住了他们:“趁大家都在,我想说一下…我要离开这里出国生活。”
    恩…离开。
    “你信吗,人啊,真的会一夜之间长大耶~”顾清扬站在顾宇阳的旁边用手指戳戳顾宇阳的肋巴骨,顾宇阳斜眼看她一眼:“非主流。”顾清扬白了一眼顾宇阳,不再理会这个没情调的人。那年他们还都过着安稳的人生,还有时间天真的站在河边看彩灯。
    今天,倒是映照了顾清扬曾经的话,站在顾宇阳面前的这个人,一夜之间,是长大了。以意外为养料一夜喂养起的命运成长。
    小姨惊讶先开口:“出国?你出国干嘛?又没人能照顾你?”奶奶跟外婆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出国可怎么办啊。”
    “我在这里也没人能照顾我啊。”顾清扬的声音理智又清晰:“除了这一套房子,剩余的其他房产以及其他东西全部卖掉,我在这里一无所有,在哪里不是一无所有?”奶奶严厉道:“不行,你在这里我们还可以照应你,我们这把老骨头还可以撑很久,你自己去到国外,人生地不熟,怎么能行?”
    “怎么不能行?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害怕什么?”顾清扬的眼神很冷漠,对啊,我现在害怕什么,还有什么我没经历过,最糟糕也不过如此了:“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我是通知你们,之前...之前我妈也给我了一些出国资料,不过现在提前而已都是一样的。”当时说的是和顾宇阳一起出国。
    顾宇阳听了扭头看向奶奶漏出了顾氏一贯的阳光微笑:“我回去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可以陪清扬一起出国,本来我们...”
    “我说的是我自己。”顾清扬拿过顾宇阳手里的火柴,向厨房走去。
    顾宇阳一脸惊讶:“你说什么啊,当时不是一起说了要出国吗,虽然现在提前了,我回去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也可以一起出国的,至少有个人照顾你啊。”
    “不,我不要。”淡漠的回答。
    对,就是这一刻的时候顾宇阳才意识到,顾清扬要离开了,他的顾清扬真的要离开了,那股倔强的气息,他都有预感,可是他不想承认。
    还是这条河,可是没有彩灯,没有愿望,有那时的顾宇阳,却没有那时的顾清扬。
    “你甘愿,我却不甘愿。”这八个字就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扎在顾宇阳的心里,他颤抖着声音:“为什么?”
    顾清扬深吸一口气:“不为什么,我不甘愿被你可怜,我不甘愿你的安稳人生跟我受到牵连,我更不甘愿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甘愿为我如此。”顾宇阳,为什么你的爱我就必须接受呢,为什么你就要为我付出呢,你我之间谁也不欠谁的,我们是陪伴却不是索取,我们是相依,却不该是损耗,顾宇阳啊,你现在的爱,我不能再接受了。我一无所有,却希望,你只是失去了我而已,我一无所有,却想让唯一对你的记忆保存在这一刻,停下来,不要再继续发展。
    但其实顾清扬不明白,顾宇阳的一切,只是顾清扬。
    命运如同赌盘,你必须下注,结果却不可控,有时我们埋怨获得或者失去,我们愤怒那些选择逃离的人,比如,谁都会觉得顾清扬这个决定简直太过于偶像剧戏剧化,为什么不能和顾宇阳好好在一起呢,有什么的?可是这是顾清扬的命运赌盘,结果和规则,都必须遵守,你有你的规则,顾清扬有顾清扬的规则,受伤的白天鹅,不能再待在白天鹅的圈子里,你们嘴里的照顾与惋惜,都是同情与嘲笑,顾清扬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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