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贼

第6章


阿城冷冷道:“你家恩主性命动天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莫非一个人救了一百人就有权杀一个人?枉死之人便叫死得其所、死得值得?樊公直,你往日的公直何在!”
樊公直结舌道:“我我、我实在绝无此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但据老夫猜想,其中必有重大误会需待详究严查、以免冤仇错结,而我家恩主现在身患重恙、体未复全,经不得……”
阿城抑住愤怒:“好,我等他身子复原再与他公平一战!你现下可以说了么?”
樊公直身陷两难、脸上肌肉不住搐动,只得心一横道:“恩主姓名还恕我万难透露,但此事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住恩公,老夫的性命本是恩公给的,亏欠实多无以为报,在追随恩主之前便早早嘱托了子侄身后事,现下恩公尽可取去残烛性命以赎老夫不义罪孽。”
阿城闻言脸色铁青,手中柴刀一阵轻颤、却不挥下,喝道:“你走!”
樊公直一怔。
阿城别过脸去,一字字道:“我不想杀旧识,也不喜欢看着故人对我下跪乞求!”
樊公直热泪盈眶、无言以对。
阿城脸转刚硬:“但我亡妻之仇不可不报,你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我没说过我不能杀你的朋友!”说着眼中锋芒毕露,直视简氏兄弟。
简氏双雄手持两截断枪正不知如何是好,瞧他突然转首瞪向自己,情不禁退后一阵瑟缩。
樊公直急道:“恩公且慢,他们跟我有二十年的交情,他们重诺守信在江湖从未有过劣行,恳请恩公……”
阿城再笑,厉笑:“倘我当真是个寻常猎户,刚才死的就是我,他们犯下劣行又有谁知道?!”
樊公直默然。
施恩于人不见得为了回报,但求人却一定要给人好处。
樊公直心中焦惶无奈,终是长叹一声:“也罢、也罢,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下落。他三天后会在虎丘剑池现身,你能不能遇上他、认出他全凭你的造化,老夫就只能说这么多,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若还要动手,老夫也只有以死作陪两位兄弟了。”
阿城听了双眸一亮,盯着他凝思片刻、慢慢垂下柴刀,道:“好,我信你,我这就去虎丘会他!”说着便欲转身出门,于此间作罢。
樊公直心头一颤,亦紧跟跪着转身、不敢立起:“我如此背弃恩公,恩公还信我之言么?”
阿城止步,沉吟。
“樊公直若不可信,江湖再无可信之人。”[手机电子书网 Http://Www.sjwx.info] 
阿城抛下这句话在风中,斜步疾迈出了茶楼,此际天色阴暗愈冷,初冬的第一场雪转眼就要落了下来。
眼见阿城的衣衫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模糊孤伶的背影终于一步步消失在长街尽头,简氏兄弟这才长长吐出一口大气,樊公直则似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
简氏双雄此际却忽的省起什么齐齐脸色一板:“恩主当真去了虎丘么?你怎能为咱们兄弟出卖恩主下落?”
樊公直闻言一阵茫然,慢慢摇了摇头:“恩主已被护往杭州,西湖论剑之期转眼便至,岂可耽搁。”
简单“哦”的一声:“那你刚才是骗他?”
樊公直心不在焉,漫应道:“是,我骗了他。”
简易双眉一紧:“倘若他得知受骗,只怕……”
樊公直苦笑,无语。
简单愁容难展:“还不知恩主到底伤得如何,也不知十日之内能否复原。”
樊公直神思不属,恍惚道:“十之七八,总可勉强。”
简易略略宽心:“那便好,姓戴的武功比咱们恩主还差老大一截,想来恩主至少可保得不败,不过这叫阿城的乡巴佬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若是对咱们恩主一直纠缠不放、那可大大不妙。”
樊公直再自苦笑:“乡巴佬?你竟说他是乡巴佬?你可有看出他的武功来路?”
简易一怔,凝思、摇头:“看不出,不会看,咱们只见屋子里刀光闪了几闪,完全看不清他刀路,莫非他是什么刀王、刀神般的人物?”
樊公直轻喟:“刀王刀神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也不打听明白他是谁就敢跟他动手,可也太过冒失,落得如今白白折损朋友的性命与恩主的人手、实是何其可惜,日后若再碰到他当避则避才是。”
简单心中羞惭:“咱们只打听得知这人是个猎户,搬来附近乡村不过两年,在城里卖些兽皮干柴维生,有时跟北城苦井巷的乞丐贫民厮混,好像有人叫他阿城,也有人叫他小刀,谁曾想竟会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
樊公直叹气:“难道你现在还没想起他是谁么?寻常高手的接招、拆招、还招三个步骤他只需一刀完结、一气呵成,一刀就能把敌人所有攻势化解、反卷倒攻回去置敌死地不留退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简单喃喃道:“好绝……”
简易看着地上劳分飞的尸首、心有余悸:“是太绝!”
到底什么人用这么绝的刀法?
简单口中如同呓语:“小刀……阿城……”心中忽地想起一个人来,骇声道:“难道是他?”
简易诧道:“谁?”随即亦自恍然道:“原来是他,应该是他,没错就是他!”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失声道:“刀倾城!”
简氏兄弟望向樊公直求证:“这个乡巴佬真是‘一刀倾城’刀倾城?”
樊公直默默点了点头。[手 机 电 子 书 : w w w . 5 1 7 z . c o m]
当世八大刀王联手都接不住他三刀的刀倾城!十五岁就一路追杀进皇宫削掉京城八十万禁军韦总统领脑袋、一夜惊皇城的刀倾城!!只要他愿意,可以把世上任何东西一刀两断、大卸八块、碎尸万段的刀倾城!!!
简单越想越后怕,仿佛已把刚才还置生死于度外抛在了脑后,咋舌道:“无怪一柄柴刀就能如此了得,竟然会是这个煞神,便算咱们再多伏下十倍好手也会被他杀个干干净净。”
简易百思不解:“为何这般神人竟不图功名富贵、反匿在穷乡僻壤甘做一猎户村夫?”
简单苦笑:“也许越是绝世的高手越不重名利。”
简易慨然:“不然江湖哪有你我兄弟立足的份。”
刀倾城十一岁出道,十四岁成名,十五岁便威震江湖,二十三岁几无敌手,二十六岁就退出了江湖。
他弱冠之年入武当杀其掌教有如探囊取物,七百弟子眼睁睁看其扬长而去无可奈何。
五年前为一被辱幼女讨回公道,杀了天魔教六个长老、终于逼得教主在两万教众跟前磕头认错、将犯事教众当面处死才免了灭教惨祸,从此颜面尽丧、一蹶不振,而那幼女便是樊公直的孙女。
江湖人无人知他正邪,只知他武功高绝,江湖中人向以能接住他一刀为荣,能接他一刀的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但又有谁敢无端端去试他的刀?
樊公直叹道:“你们能接他一刀只损兵刃未伤性命,已经是不幸大幸。”
简单喉头滚动:“莫非江湖上就真的没有人能胜过他的刀?”
樊公直神情怔忡:“能接他刀的人应该有三五个,但能破他刀的只怕一个都没有。”
简易心有不甘:“难道连恩主也不能?”
樊公直沉默:“昨日之前或许还成,日后、却怕是不成了。”
简易变色道:“那就绝不能让他这辈子见到咱们恩主了!”
简单涩声道:“一个姓戴的已经够让恩主头痛、现在还来一个刀倾城,当真漏屋偏逢连夜雨、老天是成心要跟咱们恩主过不去,难道好人便注定要命运多舛、非让小人得道!”
樊公直心生疑惑:“你们到底有没查清他为什么要找恩主的麻烦?”
简单亦是一头雾水:“咱们只听说他妻子死了,似乎因被奸人凌辱所致。”
樊公直蹙眉道:“原来他这两年娶了妻室安心田园,无怪久不见江湖侠踪,眼下竟有人动色心动到刀倾城头上实在是嫌命长了,可他妻子之死又怎会跟咱们恩主扯上关系?”
简易咒骂道:“那当真只有天知道、鬼晓得,咱们恩主是什么人物,便算要与皇帝嫔妃一夕之欢也非难事,又何必动他的女人?”
简单斥道:“别胡说八道,我们恩主十年来为江湖福祉奔波劳碌从未近过女色,便是恩主夫人也难见上一面,你几曾听过大江南北有咱们恩主的韵事流传,倒是那姓戴的老色鬼风流艳闻从不曾绝。”
樊公直喃喃道:“此事疑点甚多,万难论断,那刀倾城本是精明之人理应察觉……”说着叹了口气:“关心则乱,也许再强的人遇到感情也成了傻子。”
简单奇道:“不过樊兄却为何对刀倾城说咱们恩主去了虎丘?”
樊公直微一迟疑,不答反问:“你可知恩主如何受的伤?”
简易抢道:“莫不是又因为恩主那个冤魂不散、纠缠了十数年的旧情敌?”
樊公直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个姓曲的小子。那姓曲的虽说是个眠花宿柳的风流浪子,脑子又不清不楚最爱胡说八道,武功却着实不低,你们可莫要小觑他,咱们恩主虽对他从来不惧,但看在夫人与其有过旧情的面上,每次遇其挑衅都网开一面、放其生路,这人却不知好歹、一再刁难,这次又约了恩主在月钩山决个胜负高下、说好无论谁输谁赢都自此了断永不往来,恩主本想彻底打发了他便即赴约,没曾想这家伙竟设下机关、暗使卑劣伎俩破了主人苦练十年的神功,好在他自己也没讨得好去、负伤遁走,而虎丘便是他常年隐居所在。刀倾城此去若是遇上他,那姓曲的多半会以为是咱们恩主派去的人马一言不发动起手来,而刀倾城见他武功远胜咱们、又负伤在身脸怀敌意,或许也会一时冲动将他认做咱们恩主给杀了,如此一来既算是顺便替咱们恩主报仇除去一个劲敌,亦可暂平他心中怒火自觉解了亡妻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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