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少年如晴歌

    虽然来了省会，但一晚的机会也没办法去哪边玩，陈竹来了有段时间，但死宅属性毕竟根深蒂固，别说出去玩了，晚饭都是外卖直接叫到宿舍里来，偶尔周颖芳叫她也是出去喝酒，吃饭地方不认识几个，烤串龙虾店倒是都熟悉。
    穆廖看她一脸凝重的在刷大众点评就知道今晚这顿饭是没着落了，他心里真是觉得好笑又有意思：“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吃点吧。”
    陈竹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以前乔深随便订地方吃工作餐你都会嫌弃。”
    “……”穆廖眨了眨眼，笑的很无辜，“我有吗？”
    陈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像穆廖这么不要脸的当然不怕她看，被盯着愣是一点不心虚，甚至还含情脉脉的看回去，硬生生把对方看的都肉麻起来。
    “……”陈竹只觉得自己快瞎了。
    最后是找了当地一家有名的网红特色餐馆，排了2小时队终于是吃上了，换做平时排这么久就为了吃顿饭穆廖肯定是不干的，但是因为好不容易能与陈竹呆一块，说着话、看个人都觉得时间不够，连排队等吃饭这种事都变得浪漫起来。
    陈竹点完了菜，回头去看穆廖时才发现男人脱了西装。
    与嘈杂随意的环境不同，穆廖穿的过于正式了些，但不得不说，衬衫西装这些的确很适合他，除了衬的肩宽腿长外，气质都透出一股贵公子的矜持。
    服务生显然对他们这一桌特别殷勤，直到穆廖隐晦的拒绝了许多次，对方才恋恋不舍的去了别的桌服务。
    陈竹忍俊不禁：“饭还没吃，喝水大概都要喝饱了。”
    穆廖哂了一下：“我就算散发魅力，对象也只有你一个，别人只能算是不小心伤害无辜。”
    陈竹受不了道：“行吧，我知道了。”
    穆廖叹了口气：“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不让我说点好听的怎么行？难道还谈工作？”
    陈竹皱着眉，表情若有所思，她想了想突然道：“说到工作……我们最近在检查银行的企业贷款，倒是有了新的政策。”
    “……”穆廖露出了受不了的神色，“一定要现在谈么？”
    陈竹不为所动：“很重要，所以最好现在说一下。”
    穆廖无可奈何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先不说年初银监方面的计划。”陈竹抽出筷子，拿出一根摆在台子上，“两加强两遏制，三套利三违反，四不当十风险。”
    穆廖扶着脑门一脸痛苦：“别说了，我晕……”
    陈竹抽出了另一根筷子，继续道：“而为了配合这几个政策，银监对银行的企业贷款也做出了相应的检查标准。”她看了一眼穆廖，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增、持、减、退。”
    同是金融圈混的人，对这四个字代表的意思当然不会陌生，更何况穆廖这种一点就透的聪明脑袋：“增加、维持、减少、退出？”
    陈竹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
    顾名思义，“增加”指的是如若对方企业绩效优良，又是贷款优异的适合对象，银行会对其贷款的金额持续增加来以资鼓励，从而帮助优秀企业的更好发展；“维持”则是次一级，企业发展不好也不坏，那么银行对企业的扶持也会相对平稳，维持一个健康平衡的状态；而一旦企业发生资金链的断层，或者内部出了问题，进入了不良循环，银行在评估后也会相对减少对其企业的贷款和扶持；至于最差状态的“退出”，粗暴点的解释，就是银行也不准备救你了，自生自灭吧。
    这四字要诀看着简单明了，但是其中审核的细节却千差万别，银监审核的标准很可能与银行自己审核的标准都有出入，这往往也是造成扣分项的原因。弄清楚这之间的规矩，不论是对银行还是对企业都是非常重要得，企业方面能更加规范，更好得良性地运营，将自身保持在“赠”和“持”的范围，而银行也会相对提高审核的门槛，减少不良贷款，降低风险和银监的扣分问题。
    “现在不少银行只看中眼前利益，却疏于管理。”等菜上齐了，穆廖才慢悠悠的道，他点了啤酒，示意陈竹，“要来点吗？”
    陈竹对杯中物当然不会拒绝：“中小型银行都是这样的，毕竟他们大多都是朝钱看齐，为了绩效好看，太多的风险把控都会变成累赘。”
    穆廖笑了一下，他大拇指撑着太阳穴，看向陈竹，突然问道：“那么你的想法呢？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陈竹大概是没想到穆廖会突然这么问，她有些愣怔，并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穆廖喝了口酒，他看着陈竹，眼神温柔，耐心的等着。
    “我不认为这样是对的。”陈竹思索了很久，才慢慢道，“也许这么说，对银行核心的领导你来讲有些傲慢，但我的确不认为一心朝钱看是银行正确的价值观。”
    穆廖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笑容愈发愉悦起来：“你以后会是我领导，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能习惯对方这突击型的甜言蜜语了。
    穆廖给她的杯中倒酒，继续道：“我们DW银行，分行有合规部和风险部等等，但是新区支行，负责这些的是李敬泽的贷后团队，没有单独部门，我们早期也有混乱的时候，企业贷款和个人贷款都由你们个金负责，幸好近几年交到了你的手里，我们才没变成激进的向钱看。”
    陈竹张了张嘴，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工作中，在穆廖心里是这样的地位，女领导在高位上时，就算做的尽心尽力，也仍会有声音质疑，听的最多的就是不够决断，拖拖拉拉，瞻前顾后。
    这么多年来，穆廖却从未在陈竹犹豫，求稳时怀疑过什么，他给了她绝对的信任和自由，让她能够在个金和支行站稳脚跟。
    “现在市面上不够合规的信贷债务公司并不少，它们的存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银行的审核不严和纵容。”穆廖看着陈竹，他的语气少有的充满了刀锋般的凛冽，“杠杆，庞氏骗局，这些东西的存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丑陋和可怕，不单单是金融机构，无数的普通人，普通家庭都会受到毁灭性的影响。”
    穆廖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许很多人会说，这些人问不正规的机构借贷就是活该，但是金钱本身是没有错的，人的欲望也是没有错的，这些错误，应该在机构的源头上进行矫正。”
    陈竹的目光像温柔的水，落在穆廖的脸上，她举起杯子，轻碰了碰对方的，笑着道：“我该为有你这样的领导感到骄傲嘛。”
    “你应该为有我这样的男友感到骄傲。”穆廖干了杯中酒，他朝着陈竹眨了眨眼，“所以，快点回来吧，我等着你组建DW新区支行第一个风险合规部门，以后我们行的核心管理就交给你了。”
    虽说是穆廖开的头，但一顿饭吃到最后，谈的都是工作肯定不是他原本最早希望的，但陈竹明显没有领会到这其中深意，从政策谈到她每天检查的东西，甚至唐思佳和秦观，还有同事的工作都聊了一遍。
    穆廖努力保持微笑，委婉的阻止她道：“我对别人并不是太感兴趣。”
    陈竹眨了眨眼：“但我觉得你和秦观应该挺熟的。”
    穆廖挑眉：“何以见得？”
    陈竹：“同是实业投资的世家，不会不熟，更何况，我今天遇到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这么突如其来的反将一军，穆廖是真的没想到，他难得有些乱了阵脚，假咳了一声，佯装镇定，“你怎么发现的？”
    陈竹的态度倒是挺无所谓：“我刚来就有人说银行里打过了招呼，然后又是在唐思佳的手底下，今天再看到秦观的车……”陈竹瞄了一眼穆廖，淡淡道，“我和初妹学的一招就是，金融体系里面查一个人还是挺容易的。”
    穆廖：“……”
    远在S市的方夏初只觉得鼻尖发痒，她微微皱眉，当着乔深的面，猛地打了个喷嚏。
    乔深：“……”
    方夏初吓得半死：“我鼻涕有没有喷到你脸上？”
    乔深隔开她伸过来的手：“我又不嫌弃。”
    方夏初很是不好意思：“对了，穆行去哪儿了？我来送合同茉莉姐都说今天放不了款，因为行长不在，没办法加签。”
    乔深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淡道：“他去千里追妻了。”
    方夏初一脸懵逼：“妻、妻？！”
    “所以说。”千里追妻的穆行长在三瓶啤酒下肚后，表情严肃的撑着膝盖，盯住陈竹慢慢道，“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事你就不打算说了？”
    陈竹因为嫌烦，干脆举着酒瓶对嘴喝酒，表情甚是无辜的叼着瓶口。
    穆廖危险的眯起眼睛。
    陈竹心虚道：“那个……”
    “这样吧。”穆廖突然打了个响指，他站起身，将西装利落的挂在了臂弯里，居高临下道，“我们走。”
    陈竹惊悚了：“去、去哪儿？！”
    穆廖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平和地开口道：“我去给你买辆车。”
    陈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