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II

    方晴身处在一个低矮狭小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都用木板在外头钉死了。房梁很低，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大片被虫蛀的痕迹。蜘蛛很是喜欢这样的房梁，它将网织在那些被虫子蛀烂的地方，时不时的就爬动两下。有时候，不小心了，还会咬着蛛线掉下来。
    方晴不敢抬头，她尽量让自己的身子蜷缩着，然后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低垂的目光再往前延伸，是一些枯草。枯草后面，堆着很多的木柴。那些木柴，也不像自己家里的一样，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而是胡乱的堆在一起，且什么样的木柴都有。木柴旁边，还有些杂物。那些杂物，不知被放了多长时间，散着一种让方晴感觉作呕的气息。
    方晴盯着那个地方看了许久，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绪来。她觉得，这个关押她的地方，很像是柴房，而且还是那种没钱的，穷人家的柴房。
    穷人家的柴房，富贵人家的少奶奶，这将她掳来的人，是为了钱财吗？如果只是钱的话，她是会给的呀。就算她手里没有，婆家也不愿意给，她还有亲爹，亲娘，她的爹娘一定是会愿意给的。可那个将她掳来的人，自从将她关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可如果对方不是想要劫财，而是劫色呢？
    想到后者，方晴瞬间慌了。
    “有人吗？有人在吗？我是苏家的少奶娘方晴，也是方家的大小姐方晴，如果你是要钱的话，你直接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让我相公或者我爹娘给你送来。我们家，虽不是特别有钱，可一千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一千两，我给你一千两好不好。有了这一千两银子，你可以去做很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怀有孕，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苏方两家的名声，我都不可能去报官的。
    我知道我长得不丑，可我已经是个快要做母亲的人了。你若真需要娘子的话，只需要花几十辆，最多一百两银子就可以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过清清白白的日子。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方晴向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我既承诺了给你一千两银子，就一定会给你的。
    你关着我也没用，我是方家的独生女，是我爹娘唯一的女儿。就算苏家不找我，苏家放弃了我，我爹娘也会找我的。你也不想被官府的人抓到，你也不想坐牢是不是？一千两银子，跟牢狱之灾比起来，是个聪明人都会选择前者的是不是？我求求你，你出来见见我，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好不好？”
    方晴站在柴房门后，用力拍打着木门。
    “你放我出去，你到底要什么啊。我肚子痛，我要生了，你也不想背上两条人命是不是？”
    院子外头，一个穿着锦缎的男人用脚狠狠踢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厮。
    “你是笨蛋吗？这苏家大小姐跟苏家少奶奶，一个是成亲的，一个是没成亲的。一个是大肚子的，一个是没有大肚子的，你都分辨不清，你没长眼睛啊你。我是叫你把苏家大小姐给我绑来，你居然把她嫂子给我弄来了。我要她嫂子做什么？你说说，我要她嫂子做什么？”
    “少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你还犟嘴，你信不信少爷我打死你。”男人又是狠狠的一脚踹出去：“她一个快要生孩子的女人，我能做什么？再说了，你家少爷在你眼里就是那种特别饥不择食的人吗？什么女人都敢往你家少爷我的怀里塞，我像是那种人吗？像是吗？我告诉你，我只要苏家大小姐，我只要苏小玉。”
    “少爷你以前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吗？”
    “以前，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以前你家少爷那不是还没遇见苏小玉嘛。再说了，再说你家少爷我以前也是不碰这种大肚子女人的。麻烦你知道吗？尤其是现在被关在房子里的这个，她不光是苏家的少奶奶，还是方家的大小姐。那方老爷子是个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惹上他，我们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小的真不是故意的。自从公子吩咐了之后，小的一直盯着苏家，也是看着苏家大小姐出门的，而且乘坐的就是这辆马车。谁知道这半路上，苏家大小姐怎么就变成了苏家少奶奶。”
    “委屈不死你，这好话赖话都让你给说了。我就问你，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把这位苏家少奶奶一直关在这里吧？你也听见了，她说她快要生了。这生孩子的事情你懂吗？你会吗？你家少爷我是不懂，也不会。这万一惹出了人命官司，你替少爷我去府衙里被砍头。不，不是替少爷我去，而是原本就应该你去。”
    “少爷，小的不想死，小的真的不想死。”
    “你不想死，难道少爷我想死吗？你，赶紧的，赶紧的想个办法。”
    “要不，小的再把苏家少奶奶给送回去？咱们就说咱们是无意间到的这个地方，然后发现了被关在这里的苏家少奶奶，就把她给救了。少爷，少爷，小的觉得这个法子行。到时候，不光苏家的人得感谢少爷你，就连苏姑娘也肯定会对少爷你另眼相看。少爷想要求娶苏姑娘的事情，不就好说了。”
    “你可真聪明啊你。”男人蹲下来，拍了拍小厮的脸蛋：“你当苏家的人傻呢？人家能把西域的羊驼弄到洛阳城里卖，还能跟皇宫贵族，跟官家老爷们扯上关系，你当人家看不穿你的这点儿小伎俩？”
    “那少爷你说该怎么办？”
    “我说我说，少爷我要是知道怎么办的话，还用得着在这里揍你发火嘛。头疼，遇见你这个蠢货，可真是让少爷我头疼的。”
    “少爷。”小厮跪在地上，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干嘛，还嫌刚刚踹你踹得不够是不是？”
    “不是少爷，是有人来了，好像还是官府里的人。”小厮说着，将脑袋扎了下去。
    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沿着马车行走的痕迹一路追踪，常泰带着小盛子找到了被关在城外一处农庄里的方晴。这农庄是属于王家的，而将方晴从城里掳走的那个人，正是王家的少爷王坤。
    这王坤，也算是一个小的富家少爷，打小不缺吃喝，为人不算恶劣，就是有点儿富家公子的不良习气。
    用王坤的话说，他跟苏家小姐苏小玉那是不打不相识。这王坤，自小就被家里人宠着，惯着，很少遇到能让他吃瘪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长相比较好看的女人。这一来二去的，王坤竟喜欢上了苏小玉。可苏小玉呢，瞧不上王坤这种无所事事的，整日里溜猫逗狗逛花楼的纨绔子弟，尤其是这个王坤，长得还不怎么好看。
    王坤试图故意接近苏小玉，结果每次都被苏小玉给打回去了。
    他也让自己爹娘去苏家求过亲，可苏家是知道王坤的德性的，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一口给回绝了。因为这件事儿，王坤的爹娘觉得丢了面子，还扣了他日常的花销钱。这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断了念想了，可王坤呢，苏小玉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想要跟苏小玉在一起，甚至一度到了朝思暮想，害相思病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哪个狐朋狗友给他出的主意，说让他把苏小玉给绑了，等生米做成熟饭之后，这苏小玉就算再不想嫁给他，那也得嫁。王坤一琢磨，也觉得这事情靠谱，就让自己的小厮办去了。谁知，这苏小玉没给绑回来，给绑回来的竟是苏家那个怀了身孕的少奶奶王晴。
    人，绑错了，王坤进退两难，只能将方晴先给关在农庄里。
    这方晴虽被关在了柴房里，却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每日里吃的，用的也都是王坤让小厮给送过去的，都是好的。碍于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对苏家也不怎么好，王坤的事儿，苏家也就没再追究。
    方晴是找到了，可苏小玉被杀案，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你们说什么？小玉被杀了？小玉是被什么人给杀的？”王坤急得握住了常泰的胳膊：“你们是在骗我对不对，我只是在农庄里待了两天，这小玉怎么就被人给杀了？不不不，这不可能。小玉那么可爱，谁会忍心对她动手呢？她还不明白我对她的心意，我也还没有把她给娶回家呢，她怎么就能被人给害了……怎么就能被人给害了呢。假的，这是假的对不对？苏伯父，苏伯母，你们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你们放心，大不了，大不了，我等小玉她愿意理我了我再来找她。”
    苏老爷叹了口气，看着王坤没有说话。
    苏夫人伤心的抹着眼泪，小声说着：“若知这样，咱们还不如把小玉嫁给了这个王坤呢。他这么粘着小玉，小玉肯定不会出事的。”
    “人都死了，眼下你还说这个做什么？小玉不喜欢他，这个你是知道的。就算女儿还活着，你不顾她的想法，非要将她塞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对她来说，那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苏老爷瞪着自己的夫人。
    “怎么就没区别，至少女儿还活着，她还能跑到我跟前，叫我一声娘。”苏夫人说着，竟大声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