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眼泪

第14章


 
  “其实我真的很感激你们,这么真心地开导我。” 
  汤芙被拍得很舒坦,嘴上说:“不用谢。”潜台词是“我们容易么!” 
  葛悦微话题一转道:“可是感情上的事我真的搞不懂,你就说我和乾清吧--” 
  汤芙叹了一口气,知道躲是躲不掉了,只恨不能闭上耳朵。其实听不听都一样,她下面要说的话汤芙都能倒背如流。洗澡之前还得先洗脑,心里的苦谁知道。   
  《琥珀的眼泪》二十一(1)   
  葛悦微导入的功夫日渐纯熟,能使人中招于无形之中。 
  室友们熬不住了,派代表向乾清竖白旗,求他看在七个无辜苦命女子的面上再度收了葛悦微,我们都快被她折磨疯了。乾清无奈地一摊手,表示这段感情已病入膏肓他也无力回天。“覆水难收啊!”怕别人不懂成语,又用英文解释一遍,“Never cry over spilt milk.”。代表无功而返,只恨造化弄人。 
  这学期二班的座位靠抽签决定,目的是多与不同的人练习口语。听明白纯正的英语不算能耐,得领悟南腔北调的英语才过关。包括怎么听着都不像英语的英语,和怎么听着都是英语其实不是英语的鸟语,最好能磨练出《窈窕淑女》里语言博士的识辨功夫,凭着陌生人说的一句话———多了不算本事,就能把他的身世经历在哪条街里混过道得一清二楚。 
  汤芙抽到十五号,忙着收拾书桌却听李小丰喊道:“汤芙别坐那,同白彦对掉一下!” 
  汤芙正不明所以,听众人的哄笑声中白冰峰红着脸斥道:“你神经病啊!”这才恍然竟与他成了同桌。汤芙登时面如火烧,拿书的手都在颤抖,暗想平时的积德行善果然有用,难道天公真的开眼了? 
  白冰峰冲汤芙浅浅一笑以示对刚才事件的报歉。这一笑好比烽火台褒美人的一笑,真有倾国的威力,唬得汤芙手中的书全部倾倒在地上。 
  白冰峰俯下身子伸手帮着捡书,手指正与汤芙的相触,惊得双方都把对方当成烙铁,嗖地一下缩回手去。汤芙想摆脱尴尬,寻思着白冰峰会表示歉意,忙不迭地道出一句:“没关系。”白冰峰以为汤芙会向他的雷锋行为表示谢意,自顾自地说了句“不用谢。”这两句话碰到一块仿佛养父子,一点干系也没有;又仿佛张飞大战李逵,打错了时空。又一阵大窘。汤芙恨自己不争气,一张挺伶俐的小嘴一遇到白冰峰就颠三倒四,丑态叠出,仿佛白冰峰是新兴病毒,苦于无法杀毒,更苦于人脑不像电脑可以重新组装。 
  然而春天毕竟来了。单调的土地冒出颗颗新芽,看得人心直痒。路边的无名树开出朵朵红粉小花,喜庆的如同庆典中的烟花。汤芙看的眼球滴溜溜地转,扑哧笑了一声向百货商店走去。 
  汤芙想买件手饰打扮自己,可似她这般没胆子傍大款的穷学生,标价在十元以上的一律免谈。好在商品的报价虚头实多,口不二价的个性只能在教科书上找到,所以学生们大都磨练出了杀,砍,闪,赖的四项入门功夫。所谓杀是指从底价的三分之一杀起,从人的角度讲就是从膝盖部砍断,以上部分统统不要,比古代的腰斩还刺激。当然卖货的也不能束手就擒,势必狂抬价格做出百般万万卖不得的姿态。继而双方进入真正的砍价阶段,口号是以脸皮论英雄。汤芙搞对象脸皮尚嫩,砍起价来倒也厚如牛皮。砍的结果往往是双方僵在一个折中点不肯让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在此时永远叫好不叫座。于是买货者只好动用第三般手段———闪。好比拔河中的一方猛地一撒手,另一方保准结结实实地坐个屁堆。当然闪的要有技巧,步子不能太快,要让对方体察出你想买而财不足的诚意,勾出她悔不当卖的良知,于是一闪成功。当然如果对方的定力是唐僧级别的,那千万不要跟她硬拼,不妨学学猪八戒的赖皮。心中要有如此的信念:死缠烂打之下必有懦夫。不论手段如何,胜利就是英雄。 
  汤芙看中了一副银白的耳坠,手指粗的圆环下吊着二把精美的小钥匙。试戴后果然女人味十足。一看标价二十五元,心里除三抹零后决定从八元杀起。 
  汤芙听说过“说大人则藐之”的法子,比如少年英才的甘罗以硬碰硬的手段对秦王。不过眼前这面白透红的女孩并不是什么狗屁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汤芙改变了策略先灌了对方一肚子迷魂汤:“还凑合吧,要是你戴上一定比我美多了!” 
  卖货的女孩是个新手,对赞美一点抵抗力也没有,登时松软下来:“你才漂亮呢。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学生。”汤芙灌上了瘾,“自己还未赚过一分钱,哪像你已经当老板了。” 
  “哪里哪里,你以后是要赚大钱的呀!”女“老板”凤颜大悦,险些把货物白送给汤芙。 
  汤芙这才道出正题:“我是个穷学生,便宜点呗?” 
  女孩忙记起自己的职责:“我要的价已经很低了,你不要差太多哦!” 
  汤芙的脸憋得通红,羞耻心与占有欲打得热火朝天,终于冒着被对方扁死的决心报出底价:“我没有多少钱,回去还得坐车,八块行不?”忙又补上一句“我以后多多来买,把同学也领来。”这才有勇气看女孩气变形的脸。 
  不出所料女老板面容夸张地扭曲着,仿佛食人族吃人的前奏:“不行!你的价连本钱都不够。我知道学生没钱,这样吧,十五块,这是最低价了。” 
  汤芙一喜,暗叫有望!遂跨前一步再砍:“我加二块,十块钱,多一分我也拿不出了。” 
  “十二吧,你别再讲了。就这些车费都挣不出来。” 
  汤芙寻思了一会,跳过了“闪”招,直接耍赖道:“咱们都不让步,那就赌一赌吧。一拳定胜负。我赢了就十块;你赢就十二。” 
  女老板虽没有盘龙之癖,一时倒也想不出反驳的法子,一跺脚道:“好,就这么办!”   
  《琥珀的眼泪》二十一(2)   
  “一二三,出!” 
  汤芙以布包石头,喜得恨不能宣布自己是传说中的赌圣。抽出十元钱塞在她手里,安慰道:“今天算我运气!就占了您这点便宜啦。” 
  女孩倒也无话可说,暗骂自己道行不够,嘴里嘟嚷着:“这算什么事呢!” 
  汤芙晃着耳坠向门口走去,看着闪闪的戒指不由得浮想联翩。戒指不比别的手饰,得男人送的戴着才有味,她望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撇了撇嘴向校园走去。   
  《琥珀的眼泪》二十二   
  没同男人上过床的女人多半是纯为爱情而活着的,以为幻想着情人的脸便可以过一世;同男人上过床之后,女人的眼前便豁然开朗,原来爱情的乐趣不仅存在于爱情之中啊。便懂得了情到浓时归于性,更懂得了男人想女人的原动力在下面而不在上面。 
  对男人来说,他若得不到最想得到的女人他就有了玩弄其他女人的勇气。左搂右抱后也不忘故作悲痛地感叹命运不公;对女人来说,她若无法伴在最爱的男人身边她就会逃离其他 
  骚扰她的男人,顾影自怜后弄出个痨病,一命呜呼。当然这说的是还没活明白的保守的中国女人。在这一领域,外国女性堪为表率,代表首推十八世纪德国的布伏莱候爵夫人。自己生的快感生怕别人不知道,死后也要刻在墓碑上普天同乐: 
  在这深深地沉寂之下安息着, 
  这个虔心追求快感和欲望的女人, 
  为了使自己更加安全, 
  她把这个世界作为自己的天堂。 
  布伏莱候爵夫人是否如处天堂不得而知,倒勾得有心没胆的女人艳羡不已。 
  汤芙还没资格算成女人,充其量是个知道想男人的女孩儿,而且想得片面,根本猜不到男女关系包括精神和肉体二种,固执地认为白冰峰与白彦只是有机会多聊聊天罢了。而如今自己同他同桌而坐,不是比白彦更走运么! 
  她乐得心花怒放,眼见着自己的耳环够俏皮的了,只差衣装。穿什么才能俏上加俏呢?一低头见日历牌上的名言警句,念道:“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这“女要俏,一身孝”大概是说女的最俏丽的装扮莫过于一袭白衣;可下半句着实令人费解,只有洗澡后的男人才算俏,难道男人都脏到这个地步了么?汤芙摇头不解,乖乖地找出白裤,白毛衫。她是打定主意要俏上一俏。 
  来到教室,汤芙羞羞搭搭地挪到座位,见白冰峰端坐在身旁,正想甜甜一笑,李小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喵”地一声叫开去:“我的天啊!都什么时代了还戴成这样!你也太老土了吧!” 
  汤芙的脑袋“嗡”地一热,手下意识地去捂耳朵,可张亦观的声音到底还是传了进来:“现在流行耳钉,偏你买个这么大的耳坠,I服了U了!” 
  “不过,”代西慈悲为怀道:“这也就是汤芙吧,换个人准得别扭死!” 
  汤芙被吓破了胆,把代西这句中性话也听成了贬义,恨不能把头埋进书堂里,两只手哆哆嗦嗦地去摘耳环,一种轻柔地好似天簌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挺好看的。” 
  汤芙梦也似地扭过头去,是他么?是他在赞我么?挺好看的,是在说耳环,还是在说我?亦或两者都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巴巴地瞅着白冰峰的嘴唇,祈祷着仙乐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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