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终须醒

第一百零四章 囚禁


    “嗯……”小竹子顿住了脚步,以手托腮,紧锁着眉宇奋力思考中。
    忽地胖手一拍,立马眉飞色舞起来,兴奋地看着明月。“我知道了!”
    “定是霁华被阆风横刀夺爱,心生怨恨,从而拾掇南柯将阆风关进幻境,欲教其于幻境中魂飞烟灭。只是,没想到啊……”
    他似惋惜地摇头道:“七夕对阆风用情至深,竟以命换命,教霁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明月毫不留情地一口否定。“若是霁华针对的是阆风,明知阆风无碍,为何事后却再无动静!”
    小竹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瞥着明月。“当初南柯那剑,可是冲着霁华心脏去的!虽说是教他捡回了一命,但是修为估计也废了。他又怎么可能是阆风的对手。”
    “他当然要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以求杀他阆风个措手不及!”
    “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明月有些呆愣,心底那团迷雾似乎渐渐露出真容。
    霁华自三千年前被她救下后,两人便一直在着力于救南柯的事。但是,如今细思,法子皆是霁华所想,她一直都只是听从。
    霁华说,只要宗之善念出事,困于无妄之地的恶念定然会闯出来,那样,南柯就会得救。只是,那时,她并未意识到,若是恶念若有能力闯出,为何需等到善念出事?
    而且,他会是因着心中愧疚,而谋划三千年以救出南柯吗?明月不禁苦思。
    “喂”见明月再次陷入沉思,小竹子不悦地戳了一下明月的肩膀,却也止不住心底的好奇。
    “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那霁华,该不是你心中的挚爱吧……”
    明月一愣,有些古怪地瞅着一脸八卦之色的小竹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忽地开口。
    “霁华的挚爱,你可知是何人?”
    “挚爱?”小竹子眼神似有几分闪烁,挠着后脑勺,踱着小短腿,来回走着,却也说不出何人。
    “遭了!”小短腿忽地一顿,手重重一拍,看着明月,哆嗦着道:“错了,错了!”
    “我记错了!”小竹子羞愧地捂上眼,口中仍喋喋不休。
    “不是阆风,是宗之!”
    “什么?你说清楚点!”明月一把扯下小竹子的胖手,眼底一阵慌张。
    “是宗之!当初,当初……”小竹子皱紧眉头,艰难地回忆着三千年的细枝末节。虽说那事当初对尚未修成人形的他来说,冲击有些大,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间越长,那事也就越发模糊了。
    “对了,对了……”似想起了什么,小竹子拍手连连。
    “是南柯!”记起往事,他有些兴奋。“是南柯说,宗之杀了霁华的挚爱!”
    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全身麻木。明月像木头一样地跪在那儿不动,愣着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小竹子。
    “当时南柯剑指……”兴致勃勃的小竹子忽地瞥见面如死灰的明月顿时止住了话头。
    “你又怎么了?”小竹子挥手在她面前扬了扬。
    “你……欸……”
    见明月身子竟呈透明状,小竹子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定眼一看,莽莽竹海中,那抹水蓝早已不见。
    ……
    幻影破灭,明月瞬间回神。她眼皮微抖,缓缓睁开,熟悉的场景,却是翻天覆地的心境。
    缓了一会儿,她静静地看着红崖边上,日光下,崖边除了拍岸的白浪,空空如也。但是她知道,那看不见的符咒就在那儿,就在那困着她,囚着她。
    起身,发麻的腿脚让她身子摇摇欲晃,一步,两步,三步……她默默地迈步数着,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教自己冷静。
    陡峭的悬崖边,凛冽的海风吹得衣袂翩飞。明月缓缓抬起手,凝着白皙手腕上泛青的脉络,嘴角忽地泛起一抹悲怆的讥笑。
    眸子一冷,以手作刃,毫不犹豫地朝手腕处一抹。白皙的手腕上,瞬间一片殷红。她紧握拳头,冷冷地看着缕缕血丝自手腕处滑落,滴在半空,化作一片妖冶的光芒。
    “呵”看着风雨欲来的海面,她漠然一笑,口中喃喃。
    “霁华,你,来,还是不来!”
    说完,她垂眸凝着平坦的小腹,漠然的眉宇间方才染上半分柔和,温声细气抚着小腹。
    “孩子,莫怕,很快,娘便带你去找爹爹。”
    很快就可以了!她抬眸凝着北边了无边际的大海,那边,尚且还有人在等着她,她一定要冷静!她不住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
    朱崖海海底深处,一座古朴却又明亮的宫殿坐落着。亮如白昼的宫殿内,朴实无华的风铃正绕着一人高的招魂幡,铃音四起,惊得四周浮游之物皆不敢有所靠近。
    忽地,风铃一顿,铃音骤停。招魂幡前,盘腿打坐的霁华猛地睁开眼睛,寒意尽露,直勾勾地盯着上头毫无动静的风铃,咬牙切齿,牵出一脸僵硬的狰狞。
    “哗啦!”
    突然,他似发泄一般,将风铃重重地甩到墙边,用力之猛,直教墙壁之上,落下了一个坑印。
    “明月!”他几乎是从牙齿缝中吐出的话。“你便是这般心急着去见欧阳淇!”
    手腕之上,他画下的符咒正闪着妖冶的红光,其中传来的炙热几欲将他的手骨熔化一般。只是,纵使炙热万般难受,怎及明月所为教他心寒。
    他画下符咒,不过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模样。如今,她竟是这般回报他!
    思及于此,霁华不禁双手紧握,在一片明黄的招魂幡跟前,晦暗难明的脸上扯出一抹压抑的笑意,讥讽却又诡异。
    “以身弑咒!呵!明月你既一心求死,我何苦多加阻扰!”
    喃喃语毕,复又阖上眼睛,双手结印。宫殿之内,袅袅铃音再起。
    只是,铃声虽起,但是风铃却也无法归位。晃荡的风铃在空旷的大殿内,上下起伏,左冲右撞。
    再观霁华之状,细汗不断的脸上,嘴唇紧抿,眉宇紧锁。胸口上下起伏,呼吸粗重,便是结印的双手,亦止不住微颤。
    一切的一切,不过皆因心有旁骛,无法专心致志罢了……
    “噗”果然,心绪不宁,紊乱真气,终归气急攻心,吐血而止。
    “哗啦”不受控制的风铃亦再次跌落。
    “呵”
    闻声,霁华冷笑一声,狠狠地擦掉嘴角的血迹,视线却也止不住往门口处停留。
    须臾片刻,手腕之上的符咒,显得越发的妖冶。指尖轻抚,炙热无比,直达心口,他顿了顿,身形终究还是动了……
    ……
    “来了……”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躺在崖边的明月微弱一笑。
    霁华脚步一顿,眼底一片波涛汹涌的怒气,凝着躺倒在一片血色的明月,他终是无法狠下心肠。
    “怎么不说话……”明月侧过头,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没有任何温度,直勾勾地看着霁华。
    “你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我解释吗!”
    “你这是在以死相逼吗!”
    “呵呵……”明月冷笑不止,只是笑着笑着,也就没了力气。
    “我!”她指着自己,虚弱得有几分恍惚。“在你心里,有这个价值吗?”
    闻言,霁华脸上一凛,随即紧抿了唇,默然不语。
    “我,一直以为,除了姐姐,你便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明月苍白得瞥了霁华一眼,便无力地低垂着眼眸。
    “简直就是蠢笨如猪,是吧!”似忍耐一般,她狠狠地扣住崖边,染的满是鲜血的指尖顿时血肉模糊。
    “别过来!”余光瞥见正欲过来的霁华,她厉声叫道。
    “怎么?心疼吗?”她看着霁华紧锁的眉心,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
    “不要装了!你这幅虚假的模样,直教我恶心!”
    “难道你以死相逼让我出来,就是为了逞口舌之快!”霁华沉吟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
    “你不就是想要去出去见欧阳淇吗!”他毫不留情地一口说破。
    明月也不恼,朝他冷冷地弯起嘴角。“你会让我出去吗!”
    “不会!”霁华斩钉截铁道。
    “也是!”明月点了点头,幽幽一笑。“宗之杀你挚爱,几千年的谋划,怎能教我给坏了……”
    霁华一愣,余光间却也瞥到衣服上那抹血印,也就明白过来了。原来一时心软,留了那竹精一命,却被其反噬自身。
    “霁华……”明月忽地轻轻一唤。“三千年的情谊啊,我不求你放过阿淇,我只求你让我去到他身边,哪怕是他死了,我也好替他守着啊……”
    “你相信吗?”霁华眉眼间染上些许倦色,倚着石头便坐下,看着手中越发妖冶的符咒,淡淡道。
    “打从一开始,我最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如他所料,明月惨白的脸上一片讥讽之色,他愣了愣,却也就一笑置之。
    “当初,我虽是利用了你,但是,若是你听我的话,趁早断了与欧阳淇的情缘,或是,好好呆在朱崖海,又何必弄成如今这般狼狈。”
    “你是在说我不知好歹吗?”明月气急而笑。
    “你在怪我,身为一颗棋子,却不好好守着做棋子的职责吗!”
    “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棋子!”霁华淡淡地看了一眼她。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明月双手紧握,伤口撕裂出的疼痛早已成了麻木。
    “感谢你,为了你的挚爱,害了七夕,害了姐姐,还想害阿淇!”
    闻言,霁华眸中顿时寒意凝结,强忍着怒气,说:“若非宗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有没有想过!你做下的这些事,又与当年宗之有何异!”
    “闭嘴!”霁华猛地站起身,眼底掠过一缕杀意。“我与他不同!宗之是为了自己,而我是为了一念!”
    “为了一念?”明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怕是你心中的执念就叫一念!”
    话尚未说完,明月只觉眼前一道携雷霆之势而来的力量,直冲而来。一刹那,红崖之上,一片血染之地中,落下了如雷轰般的动静。
    发麻的指尖微动,霁华愣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红崖,焦土之上,一片血染,而那抹水蓝,早已没了身影。
    忽地,心跳似乎漏了几拍,晦暗难明的视线置于海底,手中的炙热早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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