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笨金鱼唱歌

第19章


    但奇怪的是,她不会跑来跟我说「载我回家。」,她只会一个人坐在店里的角落,看着她的吴淡如,听着她的张学友,等我下班时间一到,她会收拾好东西到车子旁边等我。
    我问她,汪学伟有没有跟她连络,她只说了一句「看路」。
    她跟汪学伟分手之后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周星驰电影《齐天大圣西游记》里的那个正常的唐三藏一样,讲话几乎不超过五个字。
    在咖啡厅里,她点单,我做单,当她把单子夹在待作线上时,她只会说「拿铁三」。
    在家里,她看电视,遥控器在她妹妹手上,她遇见不想看的节目,只会说「转台」。
    我常常担心这样的情绪维持久了,是不是一个人的性情也会跟着变?
    随着一切无感,情绪起伏几乎呈一直线的不痛不痒,到小沙丘上写东西,然后丢进那个玫瑰红的瓶子里,变成她唯一有表情,有感情流露的动作。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的赤着脚走去,跛着脚回来,她的脚底被玻璃碎片割了一条裂缝,公寓的楼梯和家里的客厅,都沾满了她的血。
    邱心苹很紧张,因为她很害怕看到血。
    我帮心瑜上药包扎的时候,明明洒上了刺激性的双氧水,但她的表情却依然木桎如空。
    这天夜里,八里下着好大的雨。
    我刚挂掉韵柔的电话,她的声音,她的语调让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汪学伟依然不去面对她,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一种濒临崩溃的伤心。
    我连上BBS,打上了新注册的penguin,信箱里有几封不认识的人寄来的信,我没有心情去看,一一的把它们都删除。
    我进到diary版,按下ctrl+p,试图在一层层的难过、痛苦中找出一些适合的字眼,可以打上白色的字填一填黑色的屏幕。
    或许黑色的屏幕,像是我黑色的心情吧。
    但是我怀疑,白色的字,可以把心情漂白吗?
    经过一番努力,发生的这一切历历在目的反复上演,这剧中的角色,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掉眼泪,但是那些眼泪,却换不了任何一个白色的字。
    这时屏幕右下方的MSN系统闪烁着,它告诉我有人上线的讯息。
    因为MSN上的昵称可以随时变换,所以我一时还没有看出来上线人是谁,只看到昵称栏里不到五个字的昵称:「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还没睡?
    金鱼、物理、西雅图:喔!是啊……
    海阔天空:睡不着吗?
    金鱼、物理、西雅图:是啊……心情很糟……
    海阔天空:我也是……
    金鱼、物理、西雅图:妳已经心情不好很久了。
    海阔天空:怎么样才能让它好过来?
    金鱼、物理、西雅图:妳终于讲话超过五个字了。
    海阔天空:那我重讲。
    海阔天空:怎么样才能。
    海阔天空:让它好过来?
    金鱼、物理、西雅图:妳何必呢?
    海阔天空:我很伤心。
    金鱼、物理、西雅图:看得出来,妳的伤心已经装满一瓶玫瑰红了。
    海阔天空:你知道?!
    金鱼、物理、西雅图:怎么会不知道?
    海阔天空:总有一天。
    海阔天空:当我把它。
    海阔天空:挖出来时。
    海阔天空:那就表示。
    海阔天空:我已经好了。
    金鱼、物理、西雅图:妳何必一定要这样?
    海阔天空:因为我。
    海阔天空:不知道。
    海阔天空:怎么样。
    海阔天空:好起来。
    金鱼、物理、西雅图:我有一个办法,但是曾经被推翻过。
    海阔天空:说说看。
    金鱼、物理、西雅图:时间,以及另一个爱妳的人。
    海阔天空:……
    金鱼、物理、西雅图:妳也想推翻吗?
    海阔天空:不。
    海阔天空:我想试试看。
    金鱼、物理、西雅图:想不想知道,推翻我的人怎么说?
    海阔天空:嗯。
    金鱼、物理、西雅图:她说,时间,只能证明爱的深浅。
    海阔天空:她说的。
    海阔天空:或许没错。
    海阔天空:但是这。
    海阔天空:有条件。
    金鱼、物理、西雅图:什么条件?
    海阔天空:除非她。
    海阔天空:能确定。
    海阔天空:自己真的。
    海阔天空:爱着他。
    金鱼、物理、西雅图:……她是爱着他。
    海阔天空:但是我。
    海阔天空:却发现。
    海阔天空:我其实。
    海阔天空:不爱他。
    金鱼、物理、西雅图:怎么说?
    海阔天空:不知道。
    海阔天空:可能是。
    海阔天空:一种习惯。
    海阔天空:也可能是。
    海阔天空:一种错误。
    金鱼、物理、西雅图:听起来妳好象想通了。
    海阔天空:并没有。
    海阔天空:因为我。
    海阔天空:不能确定。
    海阔天空:我想的对。
    海阔天空:还是错。
    金鱼、物理、西雅图:……
    海阔天空:阿哲。
    金鱼、物理、西雅图:我在。
    海阔天空:你说,半夜里的沙滩上,是什么景象?
    金鱼、物理、西雅图:妳超过五个字了。
    海阔天空:我想去,你愿意陪我吗?
    她跛着脚,从房间里一跳一跳的出来,她戴上了有色眼镜,似乎是不让我看见她哭肿的眼睛。
    我背着她下楼梯,她的发香与鼻息一丝丝的飘动。
    「我重吗?」
    「不会。」
    「我麻烦吗?」
    「不会。」
    「我任性吗?」
    「不会。」
    「我现在可以哭吗?」
    在往沙仑海滩的路上,她抱着我痛哭失声,我没有阻止她的眼泪崩溃,我只能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
    我没有把那一天我跟韵柔在这里大喊「祝全世界都幸福」的事情告诉她,因为那是专属于我的回忆。
    我只是静静的陪她站在沙滩上,看着海浪一波一波的打上她已经受伤的脚,听着她一句一句的狂喊。
    「我要幸福。」
    -待续-
    * 海阔天空,我要幸福。*
    听笨金鱼唱歌全集 - 听笨金鱼唱歌 (26)
    时间停不下脚步的向前跑着,桌上的日历不知不觉的拿掉了写着July、August两张美丽的风景照,它代表着六十二天的光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记得一个月前,我带着晚餐,高高兴兴的按着韵柔家的门铃,却迟迟没有人来应门的时候,她的邻居告诉我,她跟妈妈出国去找她爸爸了,大概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
    带邱心瑜到沙仑那一天之后,我们天天都会在MSN上面对话,尽管我们的距离只隔了一道墙壁,但我却觉得很温馨。
    心瑜一天一天的慢慢恢复,但是速度很慢,她讲话的字数从少于五个字,到现在的不到十个字,给人的感觉虽然还是很冷,不过表情丰富了许多。
    因为邱心苹学校即将开学,她趁着这个机会陪着妹妹一起回到她台南的老家好几天,一方面回家看看爸妈,一方面治疗心里的伤。
    几天没有她的声音,MSN上没有她的讯息,咖啡厅里没有她忙里忙外的身影,我竟然有点想她。
    汪学伟的事业慢慢的爬上巅峰,他成功的推出了一个饮料的广告,一天在店里无聊翻着企业型杂志,居然看到他的报导。
    我曾经打过电话给他,要他无论如何去看看韵柔,谢安本的死不是他的错,韵柔需要他实质上的帮助与安慰。
    他给我的答案依然让人灰心,但我听得出他无法跨越心理层面障碍的无奈,他只是很真诚的向我说谢谢。
    九月天,在我的感觉里是橙色的。
    我喜欢九月的原因,除了它是我诞生的月份之外,另一个奇怪的原因是它莫名其妙的让我觉得舒服。
    心瑜回到台北那天,我正在晾衣服。
    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正在台北车站,问我要不要吃晚餐,她可以顺便买回来。
    我很吃惊的问她「妳吃错药了吗?」,但我应该料想到她的贴心通常都是有交换条件的。
    她说:「没啊,我好得很,只是我不太想等捷运,我想去喝杯咖啡,我在诚品咖啡等你,我们一起买晚餐回家吃。」
    过了几天,接近我的生日,我奇迹似的接到韵柔的电话,当我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只能看着手机在台上响着,因为振动提示而摇摆着它小小的身躯,来电者韵柔两字不停闪烁着,似乎在催促着我「快接!快接!」。
    后来韵柔留言告诉我,她想见我,在西雅图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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