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骚扰我

 
  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和诗人的崇拜者，吴先生兴冲冲地拨通了这台电话。 
  “这里是爱情隐私问答专线，欢迎您的光临，如果您是女士，请按1，如果是男士，请按2。” 
  吴先生重重地按了一下2。 
  “本专线的服务包括：1.听女主人公的真实录音；2.读第N封情书；3.谈谈女主人公的现状；4.诗人亲自回答问题。” 
  吴先生按了一下4。 
  一段长达四分钟的《命运交响曲》。吴先生有点不耐烦起来，正想把电话搁下，这时传来一个很疲倦的男中音：“喂。” 
  “你是诗人吗？” 
  三分钟的音乐，吴先生后来才知道，为每分钟他得付出4.5元人民币。 
  “我一共回答三个问题，刚才是第一个，我是诗人。” 
  “你为什么要开通这种电话？” 
  三分钟的音乐。 
  “列夫·托尔斯泰说过，‘人生经历是诗人最大的财富。’我无非在出售我的财富。请提第三个问题。” 
  诗人的回答像是条件反射，吴先生想，他一定是第一万次回答这样的好奇了。 
  “赚这样的钱，你有没有觉得很无聊？” 
  音乐不再响起，一阵手忙脚乱的机械声。“你可不可以换个问题提提？” 
  “说实在的，作为一名你的诗歌的崇拜者，我感到非常失望。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在出卖一些本不该出卖的东西？” 
  “请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同我说话，”诗人愤怒了，“你倒说说看，像我这样的诗人，生活在二十世纪末的今天，还能干些什么？” 
  “你难道不能换一种方式下海吗？” 
  “帮企业写厂歌，为明星写花边新闻，给电视晚会写报幕词——跟这些相比，我事实上已经在务正业了。” 
  “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你的才华吗？”吴先生变得有点同情起来了。 
  “难道你没发现在今天的市场大潮中，诗人是一种滞销品吗？”诚实的诗人这样说，“自从有了电话以后，人们已变得越来越不会写信了；自从琼瑶和周星驰风靡大陆，还有多少人会选择莎士比亚？在这个连孔子、老子都得靠蔡志忠的漫画走向市场的文化快餐大时代，诗人的下场恐怕很难有比我更好了。” 
  “你这样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吧？” 
  “这倒难道，”显然诗人又找回了他的自信，“我已经把这条爱情热线改造成了一家股份制公司，关于这些电话记录，我又可以出一本隐私类的畅销书，现在已有好多家出版社来谈版权了。我打算明年专门开个拍卖会……” 
  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诗人已没空同吴先生再纠缠了。 
  音乐响起，还是《命运交响曲》。 
  一个月后，吴先生收到一张二百五十元的电话收费单。他在心疼之余，倒也为自己以及所有文学爱好者的下场好好发了一回呆。     
  《你为什么不骚扰我》第三回   
  “芭比娃娃是这样让我破产的”(1)   
  有一天，吴先生突然发觉自己好象染上芭比娃娃恐惧症，因为，这个漂亮的娃娃似乎有让他破产的可能性。 
  吴先生必须声明的是，他是多么的喜欢芭比娃娃，在这一点上，他跟他7岁的女儿并没有什么不同。周末的时候，他们两个会经常蹲在伊势丹百货公司的芭比娃娃专柜前，对每一个可爱的娃娃进行一次评头论足。这成了他与女儿最开心的时刻。可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就是这么可爱的芭比娃娃，竟会闹到让他破产的境地。 
  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四个月前，吴先生的宝贝女儿过生日，她唯一要求的礼物，就是让爸爸给她买一个芭比娃娃。尽管吴先生对芭比娃娃的价格实在难以认同――要知道，一只在纽约卖3美元的娃娃，到了中国竟要卖到230元人民币。可是在女儿充满渴望的目光中，他还是软成了一块豆腐。 
  吴先生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知一星期后，他女儿搂住他的脖子说，芭比要一件真丝睡衣。 
  “你妈妈也缺一件真丝睡衣呢。”吴先生答非所问道。 
  “在目录里有一件的，只要35元钱。” 
  “什么目录？” 
  “买芭比时售货员姐姐送的目录呀。” 
  吴先生抓过目录一翻，眼睛差点晕花过去，芭比娃娃居然有200多件漂亮的衣服，每一件都有尺寸、规格和一个美丽的名字，从最新潮的滑冰裙到高贵的貂皮装，而它们的价格都在35元到150元不等。上面还详细地告诉你，什么季节应该穿什么衣服，而出席什么场合又是哪一件最合适。 
  你知道吴先生根本无法拒绝女儿，那一天他第一次到商店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娃娃买衣服。 
  一星期后，女儿又搂住了吴先生的脖子。“爸爸，芭比要做空中小姐。”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她买一架飞机？” 
  “不是的，是一套最新版的制服，只要55元钱。” 
  吴先生知道这个月的牛奶是没得喝了。没过多久，女儿的芭比娃娃又分别当上了护士、摇滚歌星、职业舞蹈家和女牛仔。 
  又是那么一天，在临上床睡觉的一刻，女儿再次搂住吴先生的脖子，“爸爸，芭比太寂寞了。” 
  “是呀，你应该常带她出去走走。” 
  “她需要约翰。” 
  “谁是约翰？” 
  女儿把藏在枕头底下的目录拿出来。天哪，这是一本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录，大概是当时吴先生买芭比娃娃的时候留下了家庭地址，制造商刚刚邮寄过来的。在这本“季度目录”上――看来他们每一个季度会寄一本这样的玩艺过来，吴先生暗暗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搬家了――果然有一个叫约翰的小男孩，他的大小与芭比一样，剪了一个水兵头，有塑胶的身体和灵活的手臂，他有身高、体重、爱好，还有爱捣乱的坏习惯。 
  女儿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如果你不买约翰，巴比大起来就会没有男朋友的。” 
  于是吴先生花250元买回了约翰，顺带还买回了约翰日常需要的礼服、睡衣、雨衣（你可以选雨伞，价格都是38元）、游泳装，还有一把小小的、十分可爱的电刮脸刀。 
  他已经算不清到底为230元的巴比娃娃再投入了多少。 
  又过了几星期，吴先生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报纸，脖子突然又是一凉，果然女儿又带来了一个关于芭比的惊天大喜讯：芭比跟约翰要结婚了。 
  “这是他们需要的婚礼目录，有两套礼服、一对蜡烛、一个小蛋糕，还有一个新婚的房子。” 
  “为什么要化一百多块钱买房子？”吴先生叫了起来，“他们不是可以跟神奇宝贝、天线宝贝、多啦A梦、米老鼠和流氓兔呆在同一个架子上吗？” 
  “芭比和约翰长大了，不能再跟皮卡丘在一起玩了，他们要自己的世界。” 
  好啦。现在，芭比与约翰愉快地结婚了，生活在他们梦想的带风车的白房子里。忘记说了，在采购结婚用品的时候，吴先生还买回了一个衣柜，用来挂陆续添置回来的芭比与约翰的衣物，它们的数量很快就会超过吴先生与妻子的衣物总和了。女儿在健康、快乐地成长着，她有着一个与吴先生完全不同的童年。   
  “芭比娃娃是这样让我破产的”(2)   
  昨天吴先生跟她一起看蜡笔小新，那个淘气而有趣的小新把他们俩逗得人仰马翻。突然，女儿又企图搂吴先生的脖子，他忙抓住她的两个小胳膊，请她先把话说完了再来搂。 
  果然，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想让小新跟芭比、约翰交个朋友。”   
  七龄童入学记   
  有一天，吴先生打算送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城里最贵的一所私立小学读书。 
  这些年，随着教育体制的改革，各类私立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越来越多的家长愿意让自己的独生子女享受到最好的教育氛围。今年，吴先生的女儿到读书年龄了。在开了三次家族会议之后，吴先生一家决定让这位唯一的吴氏传人去读私立小学。这天，他们接到了学校的面试通知。 
  一间窗明几净的大教室，一排老师很慈祥地坐在一边，吴先生拉了拉女儿的小裙摆，正要跟她关照几句，门卫已经不耐烦了：“快点进去吧，把孩子交给我就行了。” 
  “嗯？”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首先对家长进行面试，然后才轮到孩子？” 
  于是，吴先生坐在一张高高的板凳上，面试开始了。 
  “你喜欢这个学校吗？” 
  “喜欢，相当喜欢。” 
  “你觉得我们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没得说了。” 
  “教室呢？” 
  “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我们的多功能活动黑板是不是非常地先进？” 
  “面对这样的黑板上课，简直是一流享受。” 
  “板凳是不是非常地舒服？” 
  “简直舒服极了。” 
  “你喜欢窗纸的颜色吗？”“花辅怎么样？是不是万紫千红？ 
  吴先生忍不住了，“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来上课？” 
  “好啦。”老师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位站了起来。“我看还是直截了当吧，我们的一年级新生班已经满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