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入境

第10章


  话筒里清晰传来他的声音,“请问哪里找?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舒远嗫嗫道,“呃~~你好,董医生。”
  “你好,你是哪位?”话筒里清清淡淡的声音冷静相问。
  舒远放下听筒,收线。
  六月午后的太阳又毒又艳,舒远顺着街边的绿化带走回家,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舒妈妈下午找不到女儿正在生气,见到舒远回来劈头责问,“去买橙汁要三个钟头?你的橙汁呢?”
  舒远笑呵呵,“边逛街就边喝完了,天气很热嘛。”
  
  夜半时候,舒远外婆怕空调太冷,半夜起来为孙女盖被子。
  舒远有点小中暑,睡地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随口一句,“谢谢医生。”话音甫落,自己被吓醒,沉在一室朦朦的月光里,沁一脑门凉汗 

  不过,生活向来如此,那些细密零碎的不安永远不会成为主流,都在时间的流逝里成为过去。
  恶梦,已经不做了。
  睡眠,逐渐正常了,
  饭量,慢慢增加了,
  脸色也转为柔润了。
  伙同死党逛街,买回好几套男式格子睡衣睡裤。
  舒远的橙色带小荷叶边的睡衣已被抛弃,回家换格子睡衣给妈妈看。 
  “妈,她们说我穿这个很酷,象女同志。”
  本来以为妈妈的巴掌会拍到自己头上,没想到忙于扫地的妈妈却对着地上的垃圾念叨,“谁掉了这么多头发啊?”
  是舒远,舒远最近狂掉头发。
  早晨起来梳头的时候,象特效镜头那样,梳子上带下来一绺绺黑鸦鸦的发丝。
  舒远心里是有点怕,还是很逞强的跟妈妈玩笑,“象拍鬼片的特效吧?”
  舒妈妈白女儿一眼,心情差,懒得搭腔。
  到附近医院做定期体检的时候,舒远跟医生说,“最近掉太多头发,我以为只有做化疗的病人才会这么掉头发呢,难道我有癌症?”
  几乎是看着舒远长大的医生伯伯研究舒远的CT片子,揶揄她,“做化疗的话你早就成秃子了,现在还能见人不是吗?瞎操心什么?等手术 
完坚持吃一段时间保健品,调理条理会没事的。嗯~~喏,你用药的关系,肾脏有点受损,肝脏的密度减低,还有,胰腺上的囊肿差不多有相 
当程度,应该准备联络手术咯。”
  联络手术?不是要回医附院吗?舒远不是很想回去。
  曾经,是很想回去的
  曾经,总是在空气中漾着含笑香的夜里,想起他说过的那分包涵了人生的病例。
  
  舒远的枕头下面也有自己的病例。
  幼时的她,身体一直很好,
  人生中第一次生病,是十个月大的时候。
  妈妈爸爸带她去吃一个阿姨的喜酒,大概是公众场合病菌多被传染到,她咽喉红肿伴有高热。
  医生给她用了病毒痤和抗生素。
  后来,舒远记得听外婆说,其实她第一次生病,是因为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无论如何,她都算是个健康的孩子。
  五岁之前,虽偶有小恙,但都是,吃点小药丸就能好的那种。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六岁时因爱吃糖果有了龋齿,牙痛,半边脸肿高高的,连带淋巴发炎,不得不去医院吊几天水。
  那时她很怕打针挣脱了父亲,跑出医院,逃进医院住院部的院子里,绕着墙跑,跑很快哦,爸爸妈妈都很难追上她,这么跑跑闹闹着,她 
的童年差不多就这样过去。
  十二岁之前,因舒远太怕痛,不肯去拔她的牙,她的牙痛时常来骚扰她,每年,她都会被抓去医院打针。
  终于在十五岁那年,她拔掉那颗肇事的龋齿,装了粒假牙,她没再进过医院了。
  当时间过去,她长成一位如花少女的时候,因为身体里对抗生素的抵抗力逐渐增强,她对疼痛的忍受力也逐渐增强,同时,她也慢慢了解 
,怕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面对痛苦,是最好的办法。
  懂得了这个道理的她,在22岁那年遭遇一场大病的时候,已经比较清楚如何处理自己的痛苦了。她在这一年,用了很多药,遭了很多罪, 
重点是,22岁这一年,她除了生病之外,还遇见一位很好很好,很懂得怎样照顾病人的医生?????
  她很倒霉的爱上那个医生,但她的爱很无力,不知该如何投递
  舒远泪如雨下~~
第九章
  舒远下巴脱臼了,在整理好行李,准备去做手术的前夜。
  都不懂是为什么。她不过是想在手术前任性一下,熬个小夜看个影碟嘛。
  后半夜两点,坐在出租车里,舒远闭不上嘴,揉着因脱臼而牵扯的分外疼痛的太阳穴,听妈妈在身边唠叨,“就不该纵容你熬夜,什么看 
影碟好好玩儿。要是早点睡你会打哈欠吗?不打哈欠你会脱臼吗?????”
  舒远哭笑不得,心叹倒霉,啊~~生不如死~~
  本来是跟之前的主诊医生打好招呼,星期五住院的。
  舒远也确实实在星期五回去医附院的肝胆病区,不过却是在凌晨二点。
  在急诊那边终于料理好脱臼的下巴,舒远还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跟在妈妈身后,任凭老妈一路唠叨,嘴边忍不住笑。
  不痛了的时候,回想这件事情,只觉荒谬扯淡。唉,她这一生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接近光明形象的时刻,上厕所会胸口痛,打个哈欠下 
巴会脱臼,哪类人种可以活的象她这么糗?
  
  肝胆病区戴眼镜的护士还记得舒远,给她量体温做记录,交代一些应该注意的规则和事项。
  舒远一一答应,非常好耐心。
  护士说,“知道你知道,不过我还是要说的,条例是这样。”
  舒远扯扯护士的袖口,“我过几天手术,我还没嫁人呢,绝对不能有事的,姐姐,全靠你了。
  护士噗哧一声笑出来,拍拍舒远的手掌,“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护士站旁边的深切治疗病房出来一个人,恰是董立彬。见到舒妈妈和舒远,怔一秒,立刻极礼貌的欠欠身,面带疑惑,“不是说明天天~ 
~哦,是早上入院的吗?”
  舒妈妈说,“是想早上的,可我们家这位小姐不合作啊,她打个哈欠??????”
  舒远觉得妈妈真是~~也不用把女儿的糗事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吧?做人真潇洒。
  拎好行李,拉妈妈去病房,“走啦走啦 ,好困哦,我要睡觉了。”
  这次,舒远的床位是19床。就是以前她病房的隔壁,和她上次的病床,隔了一道墙。
  
  舒远翌日起床洗漱时发现,隔壁是男病房,16床住着一位十几岁男孩子的父亲,插着胃管躺在那里,神清委顿,也是因胰腺炎住院。
  再见主诊黄医生,黄医生对舒远大为赞赏,“看上去回复的不错嘛,到底是年轻人。”
  接着,按照程序,又给舒远开了一堆单子。
  这次舒远不需要再做轮椅,也没用妈妈照顾,熟门熟路,自己去照胸片,做CT?????。
  还有,她顺便出去了一趟,到附近买了最爱吃的樟茶鸡中翅和酸奶可乐水果之类的东西。
  话说,也不知道这次做手术有没有危险,万一真的死掉,好歹也要做个饱死鬼吧?
  按照医生们的要求,一般做手术前12个小时就不让吃东西了,真残忍。
  中午时分,舒妈妈不在,舒远一个人孤坐病房。
  这次舒远住院,恰逢医院的电子系统大调整。为了保证新旧系统顺利过度,除了提前预约和急诊的病人,这个病区再不收新病号。所以, 
舒远的病房只有她一个。目所能及,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的颜色,让人闷到不行。
  舒远诚恳而努力的啃着鸡翅,看到董医生,拿着一叠病历,脚步轻捷的路过舒远的病房。
  他有望一眼舒远,是舒远熟悉的那种样子,头上的短发一丝不乱。
  过没一会儿,舒远又见他路过自己的病房。
  他的刘海自然下垂,略挡到眉毛。一双眼睛仍是澄澈清净,黑白分明。
  他有对舒远笑一下,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象汪了一泓春天。
  舒远也有对他颔首示意,喝一大口可乐。
  再过一会儿,董医生再次路过舒远的病房。
  他看上去唇红齿白,神清气爽,舒远懒得再抬头看他。
  舒远穿的是男款黑白大格子睡衣睡裤,扎着马尾。
  靠额头处因头发脱落的关系,薄薄的发丝下头皮隐约可见。
  和那没心肝的小子比起来,她舒家远远活象倒霉了十八年的怨女似的,还是各过各的好一点。
  
  只是,这位医生二十分钟内路过舒远的病房十来次,频率会不会太高了?那叠病例有那么难送出去吗?只能说,这医生好敬业。
  
  舒远低头,索性不再关注门口,拿出本最近很爱看的画册慢慢翻阅。
  这本书叫做《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开头的一篇,是说一个死神,想带一个小女孩儿走。
  可是小女孩儿很忙,恳求死神给她点时间做完数学作业,死神答应了。
  后来,小女孩儿还让死神帮忙她解答一些数学上的问题,帮他清理写完作业的课桌,还要打扫教室,死神为了让小女孩儿快点忙完这些事 
情,不得不一直帮小女孩儿的忙,然后~~然后呢?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小女孩儿长大了,死神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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