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能拒绝


    八仙桌上的的饭菜升腾起清清淡淡的热气来,她被他揽着,目光落在一大碗白嫩圆润的鱼丸汤上,沉默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摇摇头。
    廖婉?抬手扯下谢澹如揽着她的手臂,将人往后轻轻地推了一下,谢澹如顺势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应当照顾的不是我,而是敏芝。”
    谢澹如早知道乔敏芝是横亘他和廖婉?之间的大桥,所以此次出门前特意找乔敏芝谈了一次话,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到后来讲的话很不中听,十分伤人,但他当初与她结婚是迫于无奈,总不能真的昧着良心过下去。
    再说,那场假婚姻当初双方说好的,是做给南方那边看,乔敏芝了解她的两个哥哥,若是直军的军权真落入他们手中,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没想到,乔敏芝居然反悔了,她不同意谢澹如提出的离婚,非要跟他做对真服气,后来谢澹如苦口婆心地劝她,求她清醒一些,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又退而求其次,说只要谢澹如跟她生个孩子,她就同意离婚。
    这想法和要求简直是荒唐至极,谢澹如一气之下在练兵营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气成往徐州来了。
    “我跟敏芝,本来就是为了敷衍南方政|府的,我们两个虽然举行了婚礼,但也是迫于无奈。”谢澹如蹲在廖婉?身边,微微仰头看着她,“当时的直军内部乱,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颗棋罢了。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跟敏芝,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谢澹如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并不心虚,毕竟,他对乔敏芝一直都是客气又疏离的,两个人就算生活在同一栋房子里,见面的机会也不过是每日吃饭的时候。
    至于乔敏芝是个什么态度,他并不打算告诉廖婉?,因为那是他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烦恼她。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瞒得住的,廖婉?早在鹭州最初见到乔敏芝的时候就已经看明白了乔敏芝的心思。
    她知道谢澹如收治与南方政|府,也知道乔敏芝对谢澹如来说意味着什么,向来直军许多人,不过看在他是马甫华女婿的面子上才稍稍服管些,若是他不再做马家的女婿,不再有南方政|府的支持,那些个马甫华的旧部,真的还能看他一个小辈留在督军位置上吗?
    廖婉?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这些年见过的滑头客人太多了,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早就让她在做事之前习惯多去想一想利弊关系。
    “我看着敏芝是真心待你好……”
    谢澹如听她说了一个开头,就明白她是要急着拒绝,故而并不等她说完,就将她的话打断了,“你等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自己都不担心的事情,你为什么顾虑重重呢?你究竟怕什么?”
    廖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理由,譬如他的父母要怎么想,他跟乔敏芝离婚后直军还能容得下他吗?又或者是,按照乔敏芝的性格,她岂是原意善罢甘休的人。
    但也是一瞬间,她就将这所有的问题都否定了。
    想她当初从岛上被人救起的时候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这得来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决不能在活的委委屈屈。
    她心里头对谢澹如是爱慕的,早前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他与乔敏芝一对夫妻恩恩爱爱倒也罢了,可现在知道他是形势所迫,难道还要做一个局外人吗?
    她想跟他做朋友吗?她……能将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吗?
    谢澹如见她沉默许久,还以为她是在想借口搪塞自己,“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呢?”谢澹如有些焦急,他拉着廖婉?的手,攥的紧紧的,“如果你不想我留在天津,我也可以跟你回上海,督军这位子实在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在意那些钱财产业,我大可称病请辞,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胡闹……”廖婉?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甚至经历了东北一役,居然还能讲出这样不负责任的混账话来,“如今国家各处皆有日本人作乱,东北更是已经沦陷了,你居然还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谢澹如一听就晓得自己这招走的不错,继续信口开河地乱讲,“我一个小人物能做什么呢?你也在报上看到了吧,就算我去了,也是毫无用处的。南方政|府口口声声说要给我们支援,可直到我回了天津,援军、物资屁都没有见到一个。所以我做什么狗屁的督军呢,还不如跟你回上海,再不济,我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算账或者去教书,总有出路可寻。”
    廖婉?听他愈发讲的不像话,把被他攥着的手抽出来,打算好好教育他一番,但两人都憋着劲,谁也不能相让,拉扯之间谢澹如蹲不稳当,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他从小在谢家是珠玉似得宝贝,打消最先学会的就是耍赖,现在反正已经坐在地上了,索性干脆不起来了。
    并且,他还将原本拉着廖婉?的手改为搂着她的小腿,大有她不答应,他绝不放手饿架势。
    “我不管,反正我跟敏芝是婚前就说清楚的,大家不过做做样子,直军是她爹的势力,她也是不希望看着好好的直军落到两个混账哥哥手里头。当初大家合作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总不能因为她现在想要反悔就得委屈我的一辈子吧!”
    “不是委屈不委屈,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一个姑娘家,结了婚之后又离婚,闹起来脸面要放到何处?”
    谢澹如很不同意这话,“这问题我从前就跟她说过的,是她自己讲如今男女平等,已经是个新社会了,离婚算不得什么大事,再说,只要到时候悄悄的,谁还能知道吗?”
    “就算她肯悄悄的,你那几个姨太太呢?难道也肯悄悄地?”
    谢澹如被问懵了,“什么姨太太?”
    “你……”廖婉?清楚的记得,她早前是看过报纸上写的,说是直隶总督军已经纳到第五房了,“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啊……”虽然她每次去天津都没见多,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再说,谢澹如这人在鹭州的时候是个有名的小少爷,玩乐之事最是擅长。
    “这我可冤枉啊!”谢澹如蹙着眉想了一下,忽然记得自己好像早前跟廖婉?解释过这个问题,“不对啊,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解释过了?那都是幌子,我把人从馆子里赎出来,可就都跟我没关系了!有的还是早就有情人的,算到我头上未免冤枉。”
    “你跟我讲过?”廖婉?实在不记得这事情,也不明白他弄这些个表面文章是为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情?”
    谢澹如其实也就是脑海里有这么个印象,这要问他是何时何地说的,他自己也讲不清楚,但他这会不能显得犹犹豫豫,于是摆出十足底气来。
    “你不要以为我坐在地上比你矮你就能冤枉我,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就是我去上海找你存款子的时候。”
    “真的?”廖婉?见他说的笃定,一时间竟然也不能确认是不是自己忘记了,她在上海的时候事情很多,银行里的放款审批,师父重病后有几家公司顾不过来的她也帮着经营了许久。手里头事情一多,难免有疏漏,所以后来她才一直带着辛小月。
    “不对……”廖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谢澹如给绕了进去,“这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啊,你解释不解释都没什么要紧。”
    她差一点就被他绕晕了,从最开始的问题上跑走了。
    “怎么没关系?”谢澹如也真舍得下脸面,坐在地上跟个巨婴似得抱着廖婉?的小腿,这会干脆把脸靠在她的膝盖上不肯起来,“我之前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才会见到你就没有好语气,可我现在知道错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
    廖婉?推推他的脑袋,“什么机会不机会,你这么大个人,手底下好几万的兵,坐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我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关着门,谁能看到啊!”谢澹如继续僵持着不动,“我知道你有顾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跟敏芝讲清楚,大家本来相处的清清白白,最后也客客气气的离婚。你也不要那自梳那一套敷衍我,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做了姨娘、姨婆的,许多后来也都结婚生子了。”
    廖婉?正想搬出这个借口来,没想到先被他堵死了,又见他真是不肯罢休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暂时只能跟你做朋友,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没有关系,但是你得答应我,讲话做事要有规矩,不能动不动讲出什么不干了的话来。现在日军与直隶不过隔着一条省界,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定是时长骚然,算我求求你,一定保护好直隶的百姓。”
    “我能做到说话算话,绝不轻易甩手不干,一定努力保护我直军地界的所有百姓,但你也得答应我,若是我跟敏芝谈好了,你不能再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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