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47章


 
  叶容放下怀中蹒跚学步的孩子,孩子趔趄地扑到司令怀中,他抱起外孙,慈爱地用袖边擦拭孩子的嘴角,露出长辈温和慈祥的笑容。青子抢拍下这个经典镜头(因中午顶光,照片冲洗出效果不尽人意,一点都不经典)。 
  在我们与司令和大太太的子女们照相的过程中,感觉一束视线风般飘荡尾随,不经意回头,看到一蓬鲜艳的大丽花后,落寞的二太太,怀中搂着她的一个儿子,神采黯淡,目光幽游。我问王惠,二太太怎么不过来照相。 
  王惠这个小滑头直摇手,声称大人的事她不知道,两个太太谁也不能得罪,不想搀和到太太们的是非中。她只听司令一人的话,作好秘书工作。 
  我问她见过×××(司令三儿子的母亲)没有,她是否作过司令的秘书? 
  也许×××当过司令秘书的这个话题,激起王惠莫名的兴趣。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听到她的谈话,晃着尖尖的小脸低声说道:“我见过她了,一点不漂亮,也不时髦,但英语说得好极了,司令喜欢她是因她有文化。”她皱了皱圆圆的鼻头,双颊青春痘尖小白点跳跃,“但是她不明智,司令主持佤邦的工作,她在一旁指指点点,干涉司令的政务。我们做秘书的,上司的想法就是自己的想法。再说,佤邦的男人不会听女人指挥的。” 
  十八岁的王惠超乎年龄的精明,察言观色,透着小地方伶俐女孩的小世故。她识时务地知道,在这男权尚武的地方,女人不能侵入男人的领域。 
  “不过我佩服她的涵养,大太太、二太太指着她骂得鸡飞狗跳,她也能忍受。她面临里里外外的压力。买买闪闪(方言感叹语),这种日子咋个过,最后打熬不住,走啦。” 
  “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不知道,说的多啦,有说她在英国驻中国的一家公司工作,有说她在昆明买了一幢别墅隐居,更多的人说她到美国去了。倒是她的母亲,最近来邦康住在鲍府下面的院子。”王惠鬼鬼地指指右边石阶下有喷水池的院落。 
  “她母亲来干什么?” 
  “带着司令的小儿子,听说来要钱。” 
  “司令的小儿子在邦康?”青子凑上来问。 
  “不知道,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家的事,我一个小秘书不清楚,我要上厕所。”这鬼丫头突然意识到中了我们的圈套,退步抽身地跑开了。 
  我明白太太们为何放心她在司令身边工作的原因了,不成熟的外表与过人的乖巧机灵,是她在夹缝中生存的条件。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玩得脸上满是汗水泥巴,拉着司令嚷嚷要照相,司令爱抚地将他抱到怀中。我以为这是二太太的儿子,悄悄向唐医生打听。居然认错了,原来是他女儿的大儿子,是外孙。司令好福气,儿孙绕膝,外孙和儿子模样岁数都差不多。   
  两个太太两场戏(3)   
  司令心情蛮好,兴致颇高地和家人孩子及亲信在花园,任随我和青子推波助澜地拍了很多照片,不知不觉已到吃午饭的时间。 
  在今晨吃早餐的地方——鲍府的小餐厅摆了两桌,我和青子荣幸地被邀与司令共桌。大太太理所当然地坐在司令的左手,同桌的还有佤邦政府几位高级官员。 
  二太太指挥着侍从们上菜,时不时瞟一眼司令,却一眼都不看大太太。大太太对二太太满脸不屑,二太太若无其事地坐到另外一张桌子,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我才看出司令的两个太太相互敌视,互不搭理。 
  餐桌上饭菜丰盛可口,烤猪肉、红烧牛肉、鲜嫩的凉鸡、苦胆小豆汤,盛在竹盒的红米饭,新鲜翠绿的野菜和黄瓜蘸酸辣调料生食。看到司令和几个官员用绿色的小尖椒蘸盐巴,就着红米饭吃得蛮香。不由得想起鲍县长蘸着盐巴辣椒吃得津津有味地说:“习惯了,打仗时就这样过来的,现在没有它们吃不下饭。” 
  司令亲切地招呼我们吃菜,不时也和下属谈话,餐间气氛轻松。青子胆子大起来了,看到副总司令布来康腰上的小枪实在漂亮,要求取下观赏。我觉得她有点造次,还好,这位黝黑粗壮的副总司令汉话说得不太好,脾气却很好,笑眯眯地将枪摘下递给了青子。司令和周主任停箸冷眼旁观。 
  那是一把银光铮亮的勃郎宁手枪,青子接过来惊呼手枪精致漂亮。我诧异很淑女的青子对武器的兴趣,而素来胆大的我又偏偏畏惧这类冰冷的家伙。生怕走火,我把身子偏得老远,敦促青子快将枪还给布来康。 
  司令一笑,说:“是不是对枪动心了,如果你们留在佤邦,每人配备一支比这还要好的手枪。” 
  “是吗?那我们就留下,你发给我们多少工资?”青子拂动秀发,柔媚地偏头问。 
  “是的,只要你们肯留下,我保证给你们最高的工资。佤邦缺乏有文化的人,我们要加大宣传力度,让国际社会更好地了解佤邦。”司令停下筷子认真地说。 
  大太太的面孔掠过一片阴云,她是一个不善隐藏心事的女人,对接近司令的女性特别敏感并随时警惕。此刻她毫不忌讳地怒视青子。 
  青子专注地听着司令说话,对无意惹来嫉恨的目光浑然不知。我与大太太正对面,被她火辣辣的目光灼痛,心一惊,轻轻拉拉青子的衣角,暗示她注意大太太的情绪。 
  青子相当灵光地话峰一转:“但是我舍不得老公和孩子,要来也是全家一起来。” 
  “好啊,好啊,我们欢迎!”司令爽朗地笑了,转跟周主任低声说话,再也不关注我们了。大太太舒了口气,竟然还夹了块鸡到青子碗中。谢天谢地,化解了个危机,也提醒自己注意言行举止,尽量不让司令的女人误会我们与她们抢男人,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妨害大业。 
  二太太和家人孩子、保健医生、侍卫、秘书坐在另一桌,脸上保持平静的笑靥,耳朵却尖尖竖起,捕捉我们的谈笑风生,目光如淡淡青烟萦绕着司令。 
  大太太似打赢一场战役,满脸得意,眼睛亮堂。 
  饭毕,司令率众先行,二太太不知闪到哪去了。我和青子机智地瞄准大方向——紧跟大太太、唐医生,来到了鲍府的后花园。 
  众人围坐散发淡雅香气的缅桂花树下,占了上风的大太太,饭饱神虚,惬意地靠在藤椅上,喝着侍从送上的醇香绿茶,话题散漫地与我们继续早上的谈话。 
  大太太说家里什么也不用她操心,只用女婿从泰国、新加坡、香港买的最贵的化妆品(说不出牌子),到处旅游,悠游自在,日子过得很舒服(不是舒心)。她最爱谈的是几个女儿女婿,一个劲地夸女儿孝顺,女婿有本事;念叨在新加坡读书的女儿与她的同学已订婚,亲家母是中国某知名的女企业家,最近这几天要来探望她。大太太谈到这些顺心事,笑逐颜开,皱纹舒展,面孔饱满有生气。 
  大太太的话题主要围绕她的子女,她目前锦衣美食的生活,惟独漏掉她与丈夫的感情生活。我很想知道像她这种身份地位,这样处境的女人的婚姻价值观。简单直白地说,她对司令找小老婆是否在意?她对大老婆的地位心满意足了吗? 
  “大嫂,你和司令是患难夫妻,现在有钱有势,儿孙满堂,你们的日子是甘蔗吃到后越来越甜。你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好?”我策略地问。 
  大太太勉强笑着,但这时的笑已与先前不大一样,透出无奈认命的痛楚。 
  明知触动了大太太的疮疤,我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接着说:“大嫂,我看府上的家务都是二嫂操劳,你享清福气啦。”无疑在她撕开的伤疤洒上一把盐。 
  大太太掩不住内心的伤痛与酸楚,愤怒道:“我现在什么也不管,想吃就吃,想穿就穿,想玩就玩。吓!这贱货!一个煮饭的丫头,她想多做就去做吧,我乐得清闲!” 
  “二嫂说,她是朋友家请客去帮忙操持宴席时认识司令的,还有×××也是来当秘书时和司令好上的,是吗?” 
  “×××是卖屁股的,还有那个老二(二太太)是骚货,都是烂货,我们家老倌是好男人,是被她们勾引坏的。”大太太怒声咒骂,抑制不住的悲愤使她露出村妇本色。 
  正在给大太太按摩的唐医生忍不住插嘴:“老二(二太太)和你们中国来的×××是一路货色,她是大太太找来的煮饭丫头,煮着煮着就煮上了司令的床,有了儿子才扶了正。×××给老倌当秘书,怀上司令的儿子,至今没有扶正,所以跑回国了。”   
  两个太太两场戏(4)   
  “听说×××的儿子现在府上?” 
  “我们大太太心好,生米煮成熟饭才知道,唉——没有办法喽!”唐医生同情地望着铁青脸的大太太,“不过这个×××脸皮也真够厚的,老二指着她的鼻尖骂她是‘卖B的’,她回骂,我就是‘卖B的’又怎么样!啧、啧——天底下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唐医生撇嘴嗟叹,巧妙地回避我提的某些问题,又道出了司令的女人之间的斗争,与大太太同仇敌忾。看得出她是立场坚定的大太太党,不像王惠是根墙头草。 
  我不想评判大太太、二太太、王惠、唐医生,谁说的更接近事实,无疑都是罗生门。但大太太曾经是个美丽的佤族少女,明媒正娶嫁给司令。丈夫从军,她在家孝敬公婆,后随夫南征北战,先后十次怀孕,经历分娩、丧子的痛苦,颠沛流离、含辛茹苦三十四年,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给她带来自主性,而是让她依附丈夫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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