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51章


他浓眉下的双眼闪耀,“我是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过来的,什么都经历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我和青子的两对眼珠子滴溜溜看着他。 
  他感叹:“我这个人活到现在,什么味道都尝过了,什么关都过来了,金钱关、生死关、美女关……” 
  “前面那两关我承认,至于美女关嘛——我持反对意见。”我想起了司令与女人们的故事,浅笑反驳。 
  “九死一生都过来了,怎么美女关过不了?”司令眉梢微挑,可以看出他对生命的控制从容而霸道,“你们毛主席说的,女人是糖衣炮弹,我永远不会被糖炮打中,我把糖衣吃了,又把炮弹打回去。我不是不喜欢美女,而是不受美女的控制。有多少美女我都不拒绝,我用我的方法过美女关,谁说我过不了。” 
  他说到女人,神情霸道张狂又充满激情,好像女人是宝贝尤物又是脚底的泥巴,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还对他顶礼膜拜。他既是一个摧毁女人专横的占有者;也是某些女人心中的黑马王子。他在女人面前,是强者,是不可违抗的,他控制她们的生存与生命,给予她们情爱,供应她们锦衣美食,甚至成为她们孩子的父亲,并尽父亲的职责。但决不允许女人自主独立地逾越权限。也就是说,女人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不用说有自己的意志权利,因为他在女人面前既是法官,又是诉讼当事人。 
  他称此智过美女关的方法屡试不爽。其实就是强权、男权、金钱的压制。这对于女人确实残酷。这里说到残酷,是我个人的价值标准:处在一个男性的社会中,他们认为他们的阳具力量既代表人的活力又代表人的超越力,雌性是物种的牺牲品。男性世界教导女性信任男性、依靠男性,要无私温柔地爱他们,容忍他们的不忠(单方面)。男性社会也教导女性认为自身毫无价值,她的幸福就是建立在男人幸福的基础上,直接、间接地灌输女性,她们离开了男人就是狗屎一泡,什么也不是。她们的一切荣耀和幸福都是男人给予的。如果哪个妻子敢说:我不想洗碗或我想要一个情人,就会被谴责成不合格的妻子、烂货。他们对女性的独立意识嗤之以鼻。让女性感到惶惑、焦虑、畏惧和沮丧。 
  法国女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说:“男性住在一个甜蜜、温馨、柔情的肉体世界,住在女性的世界,而女人却搬进生硬粗俗的男性世界,这是一个古老的矛盾。” 
  司令是个酋长般英勇智慧的男子汉,对同事、下属贤明达观,宽厚待人;对家人、亲人关怀备至,尽职尽责;与女人相处善解人意,铁汉柔情。他懂得满足女性的虚荣心,感情、经济利益上给予她们丰厚的回报,所以他博得了她们的依恋。被他欣赏的女人觉得自己变成了无价的财富。不少的女人心甘情愿赴汤蹈火地扑向司令。女人在他的雄性躁动中,看到了她那被动狂热的反面,同时也反映她施加于他的力量,会沉迷到自己的虚构的胜利中。其实司令才是胜利者,他是真正的赢家,正是他这样雄性的动物体,体现了生命的躁动和强有力的神勇,使女人难以抗拒,实质是更具杀伤力的残酷。所以,司令可以毫无惧色地过若干“美人关”。   
  情人啊情人(2)   
  那天下午,在青涩的菠萝蜜树的浓阴下,我畏惧地看着司令,不得不为他过美女关的创新和对女人的铁腕咋舌。他的道德观,比空洞的神话更真实,因为它扎根于金三角的生活与现实;他的生存态度、生存价值与都市文明社会价值有差异,以及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造就了他的特殊的理念。这样的男人对我来说可爱又可怕。 
  一个胖胖的佤邦官员(后来才知此人是佤邦对外关系部部长赵岩纳)过来递份文件给司 
  令。司令把我们丢到一边,低头专注地看起了文件。胖官员机敏地扫了我们一眼,即礼貌移开,显得和善有教养。 
  司令提笔在文件上批字,猛地抬头,目光犀利,干脆利落地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就明说,不要兜圈子!”他把批复的文件递还,胖官员拿着文件走了。 
  “司令,什么时候能送我们到大其力?”我鼓起勇气。 
  “不要去了,那边打仗,危险得很。”不容置否。 
  “不!我们要去,求您了。”一阵希望即将破灭的恐惧袭来,我几乎要哭了。 
  “那边是政府军的地盘,你们两个语言不通,模样不像我们佤邦的人,我用什么身份掩护你们?” 
  “我们持护照,领事馆的合法签证,只要您派人送一下就行。”青子说。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你们自己清楚,持护照只能从航空港进入,你们要去的地方护照不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才找我。何况,你们又是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他的目光投到我和青子穿着时髦短衣短裤露胳膊露腿的身体,忧心忡忡地说,“那个地方太复杂了,会被抓了丢地牢,甚至——会被强奸、杀害,尸骨都找不到。”司令神色凝重。 
  “正因如此,我们才寻求您的庇护,众所周知,佤邦现在是金三角的老大,您是佤邦的老大,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我有点死乞白赖,坚定信心需要顶住。 
  “想得太简单了,我要送你们走,就要保证你们的安全,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出了问题,中国政府找我要人,我怎么办?”司令俯身收拾桌上的文件。 
  “我们不是政府派来的人,是自己来的,我们不会要您负责,我和晓曙可以写个书面保证,签字、画押交给您(老办法又来了)。”青子柔声的保证幼稚中透着刚硬。 
  “好!我们现在就写,要不要押个血手印?”我激动了,想到只要有希望,咬破手指在所不惜。 
  有个女人顶着炽热的阳光向这边走来,司令在意地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近。 
  “我不要写什么血书,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外国人。先到街上的理发室将黄头发染黑,买两套佤族的服装穿上,给我面试合格,找机会送你们走。” 
  司令抗不住我们死磨硬缠,或想结束谈话,或被我们的决心感动,口气松动了。 
  “好!我们立即就去买衣服,您可不要逗我们玩。” 
  我明智结束了这个话题,虽没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还有希望,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按照司令说的办,染黑头发、买佤族服装,昼时再来找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好、好,你们去做吧,做好了再说。”司令准备离开。 
  那个女人走到了面前,三十多岁,衣着朴素,相貌平平。司令向我们介绍:“这位李小姐是你们中国人,现在负责佤邦总部的财务微机管理工作,你们聊吧。”他拾掇起石桌的材料夹到腋下,转身欲走。 
  “老倌,等下,我找你说点事。”李小姐沙沙好听的声音叫住了司令,走近司令,炽烈的目光,亲昵地为司令平整衬衣领子。 
  我心中疑问,这个女人和司令是什么关系? 
  女人附司令耳边低语。司令略尴尬地侧目张望我和青子,从衣兜掏出了大沓人民币(大约两三万元)递给女人。她接过钱,有如接过一本厚厚的书,数也不数地夹在手,转身对呆站的我们解释:“我要回国了,老倌要我买办公电脑用的软件。”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傻呼呼地张着嘴笑。直至司令夹着文件,走出花园,才回过神。 
  女人向我们伸出了手,无名指戴着蛋白石大戒指,圆润的手腕有一串翠绿的鲜嫩欲滴的翡翠手链。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凉浸浸的软而有力。 
  认真打量女人:她不化妆,肤色苍黄,颧骨很高,眼角下垂,棕色大嘴,右嘴角小小的笑涡,细看有几分野性美,有点像意大利影星索菲亚·罗兰的影子。她在鲍府后花园出现,言谈举止与司令介绍的总部的工作人员不符。在这个地方,这个女人显得有些神秘,有些出奇。她那双淡褐眸子的眼睛,时而盈满了爱情,时而迸发痛楚,表现出爱的性质是强烈的。欲望是一种心美的活力,始终在她的眼睛里燃烧、熄灭,激荡着感情,流动着变数。她的气质与鲍府其他女人不同。 
  她丝毫没有想离开我们的意思,坐到司令坐过的石凳上,从衣袋掏出一盒骆驼牌香烟;那种当地男人爱抽的有点烈的香烟,请我们抽。我们婉言谢绝。她用一只精致的珠光打火机,熟练地点燃了烟,像男人一样地用食指弹着烟灰,眯着眼睛喷出了呛人的烟气,问我们想不想听她的事。我们说当然愿意。 
  她是上个世纪60年代出生于中国云南的一个小县城,财贸学院毕业。离婚了,带着一个九岁的男孩,认识了一个男人,疯狂相爱。将男孩留在国内的贵族学校,跟随所爱的男人到了金三角,已有五个年头了。那个男人在金三角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很忙很忙……   
  情人啊情人(3)   
  她在这里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只能对着电脑上网聊天,悠闷孤独。知道我们到来(?),很高兴和我们认识。 
  她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隔膜发出,磁性动人,呼吸中隐隐地带着秋天果园熟透的香甜气味,说着,露出笑容。笑容底下有阴影,心里睡着月亮光。 
  她告诉我们,她深深爱着那个男人,他的一举一动她都那么在乎,为了那份等待(?)愿意为他付出,默默地,也许是暂时的,也许是永远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