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68章


月色溶溶下满颊泪水。 
  啊,好友痛着我的痛,或许她也有她的痛。我们刚才喜之以舞,现在却悲之以泣。感情在悲喜交集中失落,生命在大起大落中流淌。 
  我即刻意识,决不能因个人糟糕的情绪影响我们明天上路:“我没事,快睡吧,明天对我们很重要。”我把被子蒙到脸上,反侧睡着紧压着自己的胸,抑制着心的伤痛。默诵海涅的“我的心啊,不要悲哀/一定要忍受命运的安排/寒冬掠走的一切/新春会全部还来/你依然那样丰足富有/你依然那样绚丽多彩/我的心啊,只要你喜欢的/你都应该尽情去爱!”美丽动人的诗,吮尽了我的泪水。我居然又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阳光明亮,天空湛蓝,空气清新,这不是世界末日——而是早晨,崭新而迷人的早晨。我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被爱过,被恨过,被伤过,使人心碎、自己也心碎过,爱人远去,我是否还能挺住?真实残酷令人震惊和痛苦,而痛苦使心灵的力量得到发展。我即将踏上新的旅程,这是我的追求,我的选择,我会有新的感情,生命中的失落与获得自有其代价和补偿。 
  我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用美丽的丝巾把头发挽起,边抹口红边对青子说:“面对爱情的残局,首先要做的是独自活下去,接着是决定停止受苦,最后要学习的是遗忘与肯定。生活在继续,我还要爱与被爱。” 
  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虽脸色有点异样,但经认真梳妆打扮,居然把昨夜伤痛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忧伤是无法逃避的,但乐观让我的内心坚强。我依然故我——一种强健的性格,一份明快的乐观,一股勃勃的生气,一个有血有肉、渴望激情、渴望冒险生活、渴望新爱不知安定的女人。 
  青子惊佩眼前这个满怀信心靓丽的女人,是昨晚那个悲痛欲绝蒙着被子哭得一团糟的小女人吗?这以后,她人前人后赞叹我是个易动情、重情,但能迅速调整心态、心理素质极好的女人。人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痊愈过程中成熟坚强,这是生命成长过程的历练。坚强的女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佤邦为考察团准备的告别早餐于默默无声中开始。 
  司令以及一些高级官员,连上考察团全体成员当然还有我和青子(我俩不失时机加入进去,有意坐到了司令与罗伯特先生的两侧),共坐了满满的三桌人。 
  侍从把鸡汤米干、黄油面包、蛋糕、新鲜果汁、划成花瓣形状的木瓜一一送到每位客人面前。起初,没有人说话,气氛肃静优雅,合乎礼仪。 
  又送上煎得嫩嫩的鸡蛋。我欣喜地品尝着溢出蛋汁的鲜味,“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悄声对青子说。随着一支烤得焦黄喷香的鸭子的上桌,餐桌上的气氛热烈了起来。面对佳肴美味我一向奋不顾身,用刀叉兴奋地切割着吱吱冒泡的鸭皮,闭嘴竭力包住不断涌出的口水,我无法解释自己经历昨晚的悲痛怎么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路在脚下(4)   
  司令吃着一碗有层厚厚辣椒油的鸡汤米干,辣椒红得令人望而生畏。他却很喜爱地吃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粒,直至碗中汤汁喝干,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卫兵递过的矿泉水,大大地喝了一口,朗声说:“大家吃饱好赶路。”餐间气氛活跃了起来。 
  罗伯特说了些感谢佤邦的热情接待与积极配合考察工作——不外乎场面上的客套话。趁他们忙着讲话我和青子低头大吃特吃。我们珍惜每次大吃一顿的机会。人在旅途,下一顿饭 
  何时能吃上都不知道,先把肚子填饱是最重要的。 
  坐在青子左手边的是佤邦的李副参谋长,他是佤邦驻仰光办事处负责人(上篇缅共女兵黄××的丈夫)。他殷勤地指导我和青子把新鲜的柠檬汁挤到金黄的木瓜上,用叉子挑起放到嘴里,味道独特鲜美。他告诉我们这是仰光上流社会的一种吃法。看着这个白净方脸架着副金丝眼镜的儒雅男人,我走神地想到他的仰光的小老婆是什么样的女人,想到夕阳下呆坐破屋廊檐下他的妻子那双带有伤痕的眼眸和昨夜我的泪,心针扎似的痛了一下。 
  环顾四周,另外一张桌的缅情局官员,正拿着照相机对着这边餐桌猛拍。想起餐前老三声色俱厉地吩咐,千万不要暴露身份(?),缅情局官员知道你们是中国人很麻烦的。我和青子边大快朵颐边巧妙地躲闪这些镜头。 
  不知谁提到佤邦地区种植鸦片的问题。我身边的司令激动地挥舞着手回答:“我们小小的佤邦不想与世界为敌,我们要禁毒。佤邦已向联合国提出2005年全佤邦成为无毒源地区的宏伟目标。已做了不少的工作,经缅甸中央政府批准,我们已从北部山区迁移近十万的烟农到泰缅边境坝子种粮食,我们采用军事化手段使他们远离罂粟。我们还搞替代种植。但就如在座的众位先生、女士看到的,佤邦目前还很贫困,光靠佤邦自己的力量是远远达不到理想的,我们真诚地希望国际社会的援助与支持,让禁毒禁种的计划得以实施。” 
  司令手在餐桌边沿比划,“佤邦好像在这边沿,”把放在肘旁的果汁碰洒,“你们拉一把我们就上来了,你们推一下我们就下去了。” 
  司令目光灼灼,语惊四座。大家停止了吃喝(除我之外),气氛凝重。 
  罗伯特先生认真听着尤老师的翻译,银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保持着外交家的笑容。我不解司令说的“推一下就下去”会下到哪里? 
  但我想他传达的信息是:佤邦需要国际社会的理解支持帮助。 
  “佤邦这块生机勃勃的热土像一张白纸,让我们共同在上面画一幅美丽壮观的图画。”司令的结束语慷慨激昂,极具煽情。在座的全体人热烈鼓掌。 
  我暂停进食,对青子道:“难怪佤邦人崇拜司令,今天算是领略了。” 
  结束早餐的是一杯咖啡,速溶的,不太香。丰盛的早餐加上司令很有水平的话,让我整天都在消化。餐后,考察团的成员不无遗憾地纷纷与我们握手道别,提上行李到车场集中。 
  当我和青子背着行囊英姿勃勃出现在车场,考察团成员及一些送行的佤邦官员颇感意外,疑惑地望着我们。我俩偷着乐了。 
  车场,一溜整装待发的越野车。老三安排我们乘坐一个叫老四的佤邦战士驾驶的“路霸”。正将沉甸甸的行囊塞到汽车后备箱,斜刺插出个人,猛地拉住我和青子的臂膀,将我们拖至一旁缅桂树下。想不到,这人竟是平时见到我们就绕道而行的周主任。 
  这个上世纪70年代的中国老知青、缅共老兵、佤邦办公厅主任,一反往常的冷漠,虽如上级向下级交待任务样严肃疾语却不乏人情味:“你俩是女人,一路要注意安全。到大其力,遇到困难就找石×,他也是昆明老知青。” 
  车队出发了,坐在“路霸”的司机身旁的老三一脸不耐地按喇叭。 
  周主任坚硬的手温情有力地握了我们的手一下,又迅速松开,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他的眼镜遮挡不住担忧的目光,说明我们前方的路不会一帆风顺,但他温情的寥寥数语令我们信心倍增。路在脚下,走吧,走吧,上路了!既然选择了远方,就风雨兼程。 
  我和青子上车坐到后排。车窗掠过宾馆门卫岩嘎剽悍的身影,还有他的那双简单复杂、非常透亮的眼睛。 
  汽车爬上盛开罂粟花的山岗,眼前不断涌动的视野如同注入我生命的活力,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山野前横,人,依旧远在途中。 
  在路上,在路上……     
  第十四篇 金三角拒绝浪漫   
  黑色走廊   
  我和青子历经曲折终于融入了国际联合考察团的队伍,向缅甸东掸邦首府景栋出发了。 
  我们将穿越掸邦高原——布满荆棘、盛开罂粟花的“黑色走廊”。 
  前面开道的是乘坐佤邦农业部部长赵文光的越野车,依次是印着UN联合国标志的三辆越野车和一辆皮卡车,我和青子及老三乘坐老四的“路霸”殿后。六辆汽车组成的车队,颇为 
  壮观地行驶在缅北掸邦高原蜿蜒的山路上。 
  很绿的山,很清的水,被春风吹得很野的目光,把前方搜索。郁绿的群山连绵起伏,村寨隐没在莽莽绿林,草青得滴出翠,树绿的流出油,山泉溪涧像流淌的碧玺。层层叠叠的绿色,包容的是天真明媚的浅绿、成熟性感的深绿,在光与影中颤抖着、张扬着,举起了丰富峥嵘的生命。金三角的春天卸下柔和的淡装,眼中的一草一木孕育着颤栗的绮念,这绿色的世界是让人闻之丧胆的“黑色走廊”的荆棘之路吗?我们就像逃学的孩子在阳光下奔跑一样兴奋而怅然。 
  我们不畏前方路途的艰险,但求生命过瘾精彩,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路;不但走上现代金三角最危险的一段路,也走进扑朔迷离的“特务迷城”;走入浪漫迷惘,爱惧交织,动荡起伏的心灵之旅。   
  失物招领(1)   
  “我们到了景栋怎么办?”我试探地问老三。 
  “有人问起,就说你们是司令的亲戚到大其力找大哥(司令的大哥,佤邦南方军区政委)串(玩)。到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废话少说!”老三的回答冷而硬。 
  老三是佤邦驻景栋办事处的负责人之一,原籍中国,新婚妻子是景栋佤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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