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82章


 
  这个目光像柔软的鞭子抽打人心的神秘男子,当时几乎就是我们全部意志和生命的支撑点。可他竟抛下我们走了——骑上不知从哪来的日本摩托消失在森林黑幕里。   
  丛林秘屋(3)   
  黯淡灯光下,我和青子迷茫无助近乎可怜地缩在房间一角,屋外是可怕的莽莽黑森林。 
  我俩在黑乎乎的门外慌慌张张地撒了泡尿,进屋扣紧门锁,打开行囊,将睡袋铺到木板床上,没有洗漱(不知到什么地方洗)就钻进了睡袋。没有说话,只有听天由命的等待。因为我们明白,谁都没有定力坚持不说可怕的话。心中恐惧谁说一句话,两人的意志就会顷刻崩溃。只有沉默,沉默代表一切——希望与绝望。 
  窗下似有NE04FND127声响,是持枪巡逻的士兵。 
  那晚,我和青子脏兮兮汗淋淋臭烘烘地睡在金三角的丛林密屋,红蓝条纹的塑料编织袋遮不住窗外巨大的月牙放射的银色光辉以及密林树梢浮动的黑影。蒙蒙夜空弧形的宁静被远处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打破,一道血红激荡着灰蓝色天空,熄灭了。我蜷腿躺着,渐渐地便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昏沉沉的,我很少睡得这么沉,十分酣畅。没有梦见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没有噩梦不断。竟然睡得很安稳,如同平静的海面。我以为这是疲劳的缘故,但后来明白了这意味着我与生俱来的乐观精神(总会认为黑夜过去白昼将有转机)——心理健康是我最大的财富。 
  晨曦从窗隙钻进吻上我的脸,相信应是充满希望的邀请。 
  开门出外,起伏的青山蔓延天边,如海的森林绿涛将密屋包围;阳光洒在林中流光溢彩,淡淡的晨雾游荡在树梢梦幻般迷离。大口的呼吸,青草和嫩树枝的清香沁人心脾。林中翡红的小鸟和绿树啾啾和声,色彩斑斓的大蝴蝶与曼妙透明的小野花眉目传情,空山鸟语,满目苍翠,像极了布谷鸟吊钟上的风景画。昨夜边境方向的枪炮声了无痕迹。 
  密林深处隐约巡逻士兵的枪尖刺刀闪闪、林边泥地大摊干涸褐色的血迹刺人眼目——我跌落回现实中,我们在金三角戒备森严的丛林密屋潜伏等待过境。 
  青子发现平房顶头廊下有青石围砌的蓄水池,粗竹筒流下山水,清澈清凉。我们欢呼雀跃扑到水池边洗漱。 
  水池旁的那道屋门砰的打开,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军人,突现面前。 
  “小妹,咯睡好了?”他用滇西口音的汉话涎笑着和我们套近乎。出于对他的厌恶和恐惧(认定他开枪射杀那男人和棕红马),我们肃然呆立。 
  “李哥交待过,你们需要哪样,来我这点拿。”模样凶狠,目光还善。 
  我们不敢与他多啰嗦,支吾应答着,逃似的跑回住处。敞开门窗,让空气流通。桌上胡乱地拣了包牛肉干和饼干就着矿泉水吃着,相互说些什么空气清新泰国的东西好吃之类的话,惟独不谈眼下的处境。 
  室外,阳光静静地亮着。青子靠在床上发呆间或低头在小本子上写些什么。我从腰包掏出笔记本,伏在桌上也想写点东西。视线可及窗外的罂粟花和蓝天的云朵沉入寂静,我从未见过罂粟花开得这么安静。 
  关于罂粟花的产生,金三角流传的一个故事是:99个阿妹从天上下凡。98个阿妹都找到了如意郎君,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惟独最小的阿妹在深山里迷了路,走不出大山,只好不停地唱歌,最后忧郁而死,化成一片罂粟花。但愿全世界都来关心金三角,让最小的“阿妹”也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引导她走出大山,不让她忧郁而死。那时,美丽的罂粟花也许就不再是毒害人类的罪恶之花。我竭力平静地在笔记本上划着。 
  “小妹,找你们说点事。”大胡子提着只密码箱悍然闯进我们的房间,不经邀请,一屁股坐到桌前的竹椅上。 
  “你们要去泰国,我送你们走,但必须把它带到清迈。”黑色的密码箱挡眼地放到桌上。 
  “李剑把我们交给你,他不来啦?”我慌了。 
  “他要来的,是我想帮你们。”大胡子眼底闪烁狡黠,居心叵测地笑了一下。他说不一定等李剑,他有路子帮我们过境,如果我们把这只密码箱带到清迈,将会得到一笔很高的报酬。他说了个数,令我们瞠目结舌。这么多的美金,足以使一个穷光蛋变成皇帝,不用说让我们手头宽松地走完金三角之旅,就是豪华地环游世界也绰绰有余。对于成天为旅行资金忧心忡忡的我和青子,无异于雪中送炭,拒绝它简直是不可能。 
  这天大的诱惑带给我一阵狂喜,我有些喘不过气。青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 
  大胡子在竹椅上摇来晃去,椅子发出牲口发情般的呻吟。这个男人有一种近乎粗俗的强悍,他有颗乐善好施的心抑或残暴的灵魂?他说他和李剑是铁哥们儿,凭我的直觉他和李剑不是一路人,但又得在一起做一些事(什么事?)。 
  最要命的是黑色密码箱里到底有什么? 
  刹那间,一个清晰的念头闪过,攫住、吞没、压倒我,刹那间恍然大悟,明白这个黑色的密码箱里装着什么,不是毒品那是什么。他叫我们做“带家”(为毒贩运带毒品的人),所以才有那么丰厚的回报,还要护送我们越境。关心帮助的气氛下安排着罪恶的陷阱,太可怕了!李剑呢,李剑在哪里?是不是他设计好的这一切。 
  斜射进屋的阳光像诡计那么美,一点点增强。我和青子,在危机——危险的机会中沉浮,良知与智慧被考验…… 
  我温柔又坚定地对大胡子说,等李剑来后再说吧。青子暧昧地点头又摇头。   
  丛林秘屋(4)   
  大胡子不言语,鼓愣眼一闪一闪地打量我和青子,好像在对我们做心理测试。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才提起密码箱出屋。门外响起他不怀好意戏谑的沙嗓吼唱: 
  石榴花开叶子绿, 
  阿哥阿妹还不熟。 
  等到石榴熟透了, 
  剥开皮子肉擦肉。 
  大胡子的怪腔怪调渐无声息,青子胆战心惊地问我,这个杂种会不会伤害我们。 
  “他敢?!”其实我心里也虚虚的。李剑怎么还不回来呀? 
  那天晚上我们刚睡下,就被屋外纷乱杂沓的嘈杂声吵醒:小型汽车停下和启动,大胡子喑哑话音,人足马蹄声碎。过后,虽是静静的一夜,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播撒不安的种子,感觉阴谋笼罩头顶魔鬼在周围徘徊。我害怕着罪恶一触即发,无法安睡。 
  第二天清晨醒来,觉得自己像一条透不过气的鱼,嗓音嘶哑,几乎失声。青子有气无力的还取笑我:“靠嘴吃饭的人这下可惨啦,能说会道的卖点没有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几声马嘶,吱呀沉闷的门响,又回复死般的沉寂。青子和我即刻敛息闭气。 
  我汗流浃背躺在吱吱作响的破木床上自怨自艾地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不是发神经跑到金三角瞎折腾,可能现在我会在我那6层楼上、爬满绿萝、飘着薰衣草芳香的小单元,泡过玫瑰浴的身子套着温柔的棉睡袍,听着蓝调,坐在电脑前为某女性时尚杂志编撰着“小资女人喜欢得到的十种礼物的挑选清单”之类都市“白领、粉领”喜欢的温婉文章,不时啜上一口卡布其诺咖啡…… 
  而现在,这一切如同天堂般遥远:我躺在金三角的原始森林中一间又热又闷的秘密棚屋中,裹着几天尚未离身已发臭的牛仔T恤,和若干小虫共享一张的粗糙的木板床,空气中流淌着阴谋与罪恶,耳边轰响无名的枪战声,眼前张牙舞爪的是密林的树梢,前景扑朔迷离,几近发狂,只想他妈的现在能洗一个热水澡死也值。 
  2001年初夏,李剑把我和青子丢在金三角原始森林与世隔绝的小破屋,两天两夜不露面。这是一段提心吊胆的等候,相当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我们不敢出门,像关在监狱的囚犯龟缩在屋里,失魂落魄的似乎过了一千年。 
  两年后我在国内看到这样一则报道: 
  2003年4月9日星期三《云南信息报》焦点新闻:“猎豹行动”。 
  本报讯昨日云南省公安厅正式通报:3月20日,中缅警方联合捣毁了一个位于泰缅边境、缅方一侧密林深处的毒品加工厂。经过激烈的枪战,缅方部队以击毙毒贩9名、俘获37名,查获毒品466公斤,缴获火箭弹等一大批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弹药和一批运输工具等。 
  今年2月,云南警方在侦查易制毒(化学)品走私案件时,发现泰缅边境有一个毒品加工厂存在的线索。将此线索通报了缅甸掸邦第二特区南部171军区。此事引起了缅方的高度重视,他们立即展开了调查工作。并将与我国合作此次扫毒行动,命名为“猎豹行动”。 
  缅方171军区多次派出情报、作战人员对毒品加工厂进行调查、搜索,查明该毒品加工厂位于泰缅边境缅方一侧,东经98度35分,北纬19度90分,地处缅甸东南部金三角地区,距泰缅边境约10公里,密林重重,人迹罕至。 
  仰光时间3月20日上午7时30分左右,缅甸171军区第三、七步兵营的200多名兵士按照安排,再次来到该地区侦察,在密林边上的一小路口突然遭遇该加工厂设在外围,负责第一道警戒的武装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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