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

62 第 62 章


对于那个神人般的大哥,水如他们这些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得他护翼,受他关怀,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了解他。小的时候水如觉得明之简直是山,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做不来的事,她喜欢将心事都唧唧喳喳说与他听,却从未听明之谈起他的心事,她始终羡慕红绡能有大哥这样一个怜她、爱她、懂她的人,到今日才明白,红绡或许也是这世间最懂大哥的那一个。
    水如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手中的“茶杯”,再看看一旁与孩子们玩闹的红绡,这似乎也是娃娃们送来的宝贝,粗糙得可爱。
    她叫来了毛头,问了几句就抱着他,站起了身:“嫂嫂,毛头要去上学,我出门一趟就路送他了。”
    “出去?”红绡直起了身子,背上还趴着小南瓜,勾着她的脖子一甩一甩地:“你要走了吗?”
    “哪能?就四处看看。”
    “你呀就是呆不住!还回来吃饭吗?”
    “怎么能不回?我可是想死嫂嫂做的菜了!”
    “行,那你自己注意一点啊。”
    水如反身挥手,当作回应就出了门。
    她这一出去,直到午间才回来,不知为何,红绡总觉得水如回来时望着她的笑脸有些怪。红绡也不好问,两人聊了些闲话,准备吃午饭时,水如却叫住了她。
    “嫂嫂,你有多久没见我哥了?”水如手撑着下巴,难得摆出有些类似可爱的表情,她的眼一笑就会弯成月牙,正望着红绡。
    红绡倒是笑得平静,略想了想:“快半年了吧。”
    “或者——”水如的手飞快点住了红绡几个穴道:“你会想见见我哥。”
    当水如抱起红绡的时候,还不禁感叹,不愧是练舞的人,这般柔软轻盈的身子,怕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她赞叹几句真女人,却不去看红绡的脸,也就恍若不知她的震惊,水如居然是有些顽皮的意味在。
    头一次被一个女子扛在肩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红绡以为水如会带她回离城,可水如却是往倪家镇另一端走的。上了两个坡,水如跳入一个小院落,红绡只隐隐瞄到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的是“静斋私塾”,那字迹让红绡震动。
    水如将她安置在敞厅旁的小房间,放下帷帐,淡淡的药草香也是之前她时常闻到的,这里与外间的课堂只隔了一个帘子,字字句句都听得分分明明。
    “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冯妇虎,叶公龙,舞蝶对鸣蛩。”稚气的声音,听来像是毛头:“夫子,蛩是什么?”
    然后就是红绡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蛩一般是指你们平日里玩的蟋蟀,但是古书中蛩蛩与距虚是传说中相类似而形影不离的异兽——”
    红绡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孩子们的言语。
    “我们上学的孩子都得了这个,夫子说这个蒜…能开花,秦姨冬天就也能闻到花香了。”
    “这是夫子教我们做的茶壶。”
    “还有这个,秦姨你看,我做的茶杯。”
    “秦姨,夫子准我可以去跟着读书,钱先欠着,夫子还说秦姨肯定也读了书的,不会的作业可以来问你。”
    “夫子说了,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对人有偏见。”
    “秦姨,夫子教了一首歌,说让我们唱给喜欢的人听,我唱给——”
    “我先唱,我唱,我也学了。”
    忽然觉得眼睛涩涩地,红绡泪里含着笑,原来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呀——
    终于送走了几个孩子,明之捶捶肩,也不想做饭了。
    回到房间,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自床上传来,他以为又是哪个娃娃趁着他不注意溜到床上偷睡了,他这老师做得还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屋子里还有哪处没被那些猴儿们耍玩过?
    他笑吟吟地撩开床帘,嬉骂到:“被我逮到了吧?”
    却是再想不到的人,直直望着自己。
    已是许久没有注视过这双眼睛,明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呐呐地瞅了半晌,才发现红绡的不对劲。伸出手替红绡解开了穴道,见她慌忙要自床上下来,却是僵坐得太久,人直愣愣往下一栽,明之自然去扶,刚好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的手,像之前的每个冬天。
    红绡体寒,一到冷天身子就是冰的,还极其讨厌吃药,不肯受调理。明之想着往日里,红绡总是爱将手忽然伸到自己颈中,惹得打个寒战,若是睡觉就定要握住自己的手,还要将脚搭在自己腿上,一面摩梭一面明知故问:“冷不冷?冷不冷?冷我就放下去。”
    手心的温度,暖暖地传递而来,红绡怔怔地盯着明之修长的手指,明明是许久没有握住的手,为何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像是夜夜梦里都有的,一样温暖,一样有力。
    还是他先开的口:“我扶你坐下。”
    略一动,脚便是蚂蚁螫咬般地麻痒,她忍不住小小□□一声,明之就弯腰抱起了她。似乎他每次抱人都是这样,仿佛手中是珍贵之物,半点磕碰不得,红绡到这一刻才看到自己心中的想念原来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她真是在如此想念着这个怀抱。
    被小心翼翼安放在一旁的长椅上,明之犹豫了一小会,将她的腿轻抬置于膝上,极轻地揉捏着。红绡忘记了脚上的麻痒,只因明之靠得太近,近到他稍一动,低下的头顶就会有发扫过她的鼻端。她还是傻傻地,从未想过他在如此近的地方,她若是多走上几条路,或是多与人交谈几句,就能知道那个也时常被孩子们挂在嘴上的夫子就是他!
    “是水如吧?”
    红绡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在问自己,点点头,她的下巴就磕在他头顶。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红绡将脸一偏,明之头一仰,正是眼对眼,唇对唇,鼻息间只留有彼此的呼吸。
    明之的脸染上薄薄的红,咳嗽两声拉开了距离,故作镇定:“这套点穴的手法还是我教的,她倒用到你的身上了,她人呢?”
    “把我放这儿就走了。”
    又是沉默。
    半晌,红绡觉得脚已舒适了,明之才说:“我送你回去吧,顺便看看水如。”
    说完明之又觉得不好,以为红绡会拒绝,可等了一会,红绡也没有说什么,他就伴着她走了出去。课室窗前是一排水仙,各式的瓦盆装着标好名字,窗外一两竿修竹,三五点松枝,虚窗静室,积着些残雪,也是清净得好。
    走到院门边,红绡就发现这里因地势高,刚巧能看见下方自家的院子。
    她咬着唇,回头望着明之。
    明之接住了她落下的泪,靠得很近,先是笑得有些尴尬,最后化为红绡熟悉的温柔,他的声音有些哑,低醇似情人私语:
    “既然你不敢靠近我,那我就努力走近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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