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飞翔

第27章


  艾桑不耐烦地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重重地说你说完了没有。
  主任脸上满是阴谋得逞后的诡笑,他不再说什么,哼着歌离开了。
  艾桑在后来办理业务时,心里乱极了。虽然不抬头,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无数目光。那些目光让她有逃离的冲动,她实在搞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变得这么快。一年前,当她的父亲还没有退休时,无论何时她出现在银行内,都会有人主动上来跟她打招呼,她虽然也明白这些人笑脸背后的含义,可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优越的感觉,这么些年,她就是在这种优越的感觉里长大的。一年前,父亲退休了,初时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同事们依然像以前一样亲热地跟她打招呼开玩笑,直到有一天,营业部新来了一个主任。说是新来的主任,其实也是熟人了,而且,这新主任三年前就曾做过建行营业部的主任,那次因为一个事故,却是因为艾桑的父亲,他被发配到了邻近郊区的一个分理处做了主任。如今他回来了,再见到艾桑时,艾桑可以那么直观地感觉到他的怨气。新主任的到来改变了艾桑的处境,现在的艾桑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是从哪天起,同事们对她开始敬而远之的。现在每天呆在大厅里,艾桑总觉得有道无形的墙将自己与这些同事们隔绝开来,她知道那墙是什么,却无力憾动它。
  这个上午,主任把她调离大厅是她没想到的,而且,她被调去的地方,正是主任三年前被发配去的分理处。分理处不仅邻近郊区,而且每月都完不成任务,拿不上工资不说,最近还有消息传来,说省行决定将在年内取消所有不出水的低产所。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么,新华桥必将成为本市建行第一个取消的分理处。分理处取消,则意味着分理处的员工都将回家待岗。
  艾桑的心很乱,她这时只想着中午回家跟丈夫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些关系挽回这个决定。这时候,她已经忘了我打给她的电话,忘了中午我还在苍梧路上的川味馆里等她。
  没有等到艾桑,我便醉了。
  这样的场景我这些日子见得多了,在我从金典借来的那些碟片里。醉酒表现痛苦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势,我曾无数次讥笑这种手法的低劣,可今天,却是自己在表现这种低劣了。酒当然不好喝,可当我坐在川味馆里时总得找点事做。我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每道菜里都放了好多辣椒,我吃饭,无辣不欢。我坐在临街的大玻璃窗后面,盯着外面的街道,好几次错把别的女人当做艾桑。每一次的惊喜在瞬间就转化为失望,那失望必然要与怨愤结伴而至。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不该怨愤的,所以我的怨愤在这时没有任何目标。我把一些苦涩的冒着泡沫的啤酒倒进肚里,光洗手间就去了四趟。后来我走在街上的时候,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去向。
  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的传呼响,是小黑。他现在在一家网吧里,网吧的整个局域网瘫痪了,他搞不定,让我去帮忙。我飞快地骑车赶去,小黑只穿了件衬衣趴在作为服务器的电脑跟前,网吧老板愁眉苦脸在站在边上一迭声地埋怨。
  工作起来可以忘记很多事情,这个下午,我故意磨磨蹭蹭地干活,不仅重装了服务器,而且将所有机器的网线网卡都拆下来重装一遍。事情搞定天已经黑了,我提出来晚上请小黑吃饭,我说我买彩票中了五百块。小黑露出犹豫的神色,他说宰你一顿那是少不了的,可我今晚真有事儿。我沉下脸说你能有个屁事。小黑嘿嘿一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过两天,我带一个小姑娘给你看。我说满大街都是小姑娘我稀罕你带吗?小黑说这个小姑娘不同,她从四川来,她专门从四川来看我。
  我仍然一脸不屑,小黑这孩子泡在网上现在已经是如鱼得水了,我说过,在我回来那几个月里,已经见过N个外地小姑娘来我们这城市看他。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和小黑到底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但小黑每次都能这么从容,至少说明了这孩子已经是个十足的情场老手了。小黑跟我说,我们这城市现在的出租车司机都神了,有一次,一个南京来的小姑娘从车站里出来,打的往跟小黑约好的地方去,那出租车司机头也不抬随口就问她是来见网友的吧。那小姑娘非常吃惊地问他怎么知道,那司机大哥一脸得意说我看你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咱们这城市的小伙子有魅力,一个月不知道能招多少外地小姑娘来。小黑说你不知道那南京小姑娘听了这话对咱这里的小伙子多了多少仰慕。
  小黑见的网友多了,可这次却好象挺郑重的样子。小黑这晚不和我一块儿去吃饭,只因为和那四川小姑娘约好了在网上见面。我当然不能骂一个孩子重色轻友,和小黑分手后,我骑车行在夜里,想到夜又来了时,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所有城市的夜晚都有一样的荒靡,街灯与霓虹交织的夜色里,无处对我不是种诱惑。可是,我仍然必须在街头流浪。我现在骑车穿行的街道名叫人民路,人民路上人声鼎沸,是我们这城市著名的夜市一条街。路两边花花绿绿的摊点热气腾腾地向路人展示一些虚假的的美丽,男男女女摊贩们伸着脖子斗鸡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人民路上虽然还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可是骑车已经是举步维艰了。我不得不推着车子前进,两眼空洞地四处乱瞅。
  在人群里,我看到了那天骑摩托车撞我的纳粹女孩。女孩儿还是那种穿着风格,上身一件紧色的黑色套头毛衣,下身一条银白色的皮短裙,露出雪白的一截大腿。夜色里最张扬的还是她那一头根根贲张的红褐色短发,远远看过去,像一团行将熄灭的火焰。此时,她一只手挽着一个男孩的胳膊,一只手不停地从挎着的小包里掏瓜子往嘴里丢。鲜红的嘴唇灵巧地翻动,两片完整的瓜子壳随即便吐出来,落在她走过的路上。
  这时远远看过去,女孩还是非常漂亮的,身上那种前卫的媚惑瞬间让我心里有了些恶的冲动。女孩与我擦肩而过时没有看见我,我掉转车头跟在他们后面,心里在想着如何接近这个女孩。
  女孩和男友停在了一个烤肉串的摊子前,看着像新疆人的本地土著熟练地为他们烤制肉串。女孩在等待时百无聊耐的样子,站那儿四处转圈子四处瞅。这时候,我推车快步抢到她面前,在她看见我时,冲她浅浅一笑。
  女孩瞬间有些失神,可能在极力回忆。当她脸上露出些诡异的笑容时,我知道她记起了我。这时候我已经走过了女孩儿,我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拉近我和女孩的关系,而且,这其中,还横着女孩的男友。
  说实话,在网上泡了这么久,可我承认我泡妞的手段比后来居上的小黑要差多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愿望,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我停在离女孩儿不远不近的位置,回过身来,那女孩儿正在盯着我看。我想再笑笑,那女孩却狠狠地瞪我一眼,移开了目光。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我太幼稚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钓到这个女孩,于我便是一种奇迹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走,远远地看着女孩。
  那边的女孩儿开始心神不宁,她数度转头,目光虽然不与我的相碰,我却相信她的目标一定是我。既然她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存在,那么,我索性在路中间停下车,坐在车后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女孩的目光终于迎上我的,起初里面有些不屑,后为便带上了些欣赏的味道。
  握着肉串边走边吃的女孩儿和男友向我走过来了,我依然保持凝视的姿势,在女孩经过我身边时仍然盯着她看。我的目光让女孩的男友有些恼怒,在与我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什么。
  女孩这时却回头,一个浅浅分不清意味的笑让我心中惑然。
  我继续跟着女孩往前走,我看到前面的两个人忽然开始有了争执,接着女孩拍拍男孩的脸便快步向边上一条岔道跑去。男孩跟在后面紧追两步,便愤愤地将手中的肉串扔在了地上。侧目看他的路人可以充份感觉到他此时的恼怒。
  我加快脚步,也向那条岔道走去。我看见前面的女孩在路边停了一下,回头时眼里便有了些挑衅的味道。女孩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开动的时候,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爽朗的笑挂在她的腮边,她甚至冲我招招手,幸灾乐祸的样子。
  同志们,你们知道自行车追赶小轿车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现在我就置身这场悬殊太大的比赛中了。我屁股翘起来,小腿轮圆了玩儿命地往前赶,前面有人时我来不及刹车便大声叫唤,我一路丢下无数咒骂飞得跌跌撞撞。
  可是,我的努力于这场比赛的输赢并无任何关系,前面的出租车转过一个弯道后便消失不见了。我仍然不甘心,继续飞也似前行。终于一条宽阔空旷的街道横亘在我眼前,车如涌潮般在我眼前滑过,我再也分不清哪辆车上有那个纳粹女孩了。我停下车以脚支地,抹抹头上的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我再次前行,已经放慢了速度。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刚才的奔行中我错过了一个让我想起来便觉懊悔的机会。飞奔的感觉其实还是很爽的,速度带来的快感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我在感受快感的同时,忽略了我后屁兜里的传呼,它刚才发出的鸣叫淹没在速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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