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不如错过

第30章


  他没接话。微仰着头看着他,仿佛不可思议,又仿佛与我何干。
  陈剑神情有点颓丧,依旧注视着酒杯,良久叹气,说:我怎么做都不行。我败给你了。
  他没接话。
  没办法。只能让她走。陈剑一仰脖将酒喝干,说:你不找她?
  给我个找她的理由。
  如果没有爱就算了。我很乐意看到。他站起来,喝得多了,走得摇摇晃晃。
  他没感觉。心跟石头一样。很久很久以后,突然得湿润起来。他很憎恨自己不能冷酷到底。这个女子一点喜怒都会牵动他的心。
  他坐在位子上,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跟她通话。按的瞬间,忽然七上八下起来。上次那样惨烈的告别了,姿态决绝得像一块冰冻千年的坚冰。低三下四,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他真的愤怒。她拂袖而走,哪里知道他的痛苦。那些日子,他都是满目灰尘地活着。
  这世间很多东西无法坚守。但是爱情,我要。他曾对她说。她不会知道,爱这一字对他非同一般的意义。他游走于花丛,只是要寻找一份真爱,他渴望家,一个心灵的港湾,来慰藉生命不能自由的无奈。当他终于找到,她却无法容纳下他。
  在你心里我有几页?面对面,你已把我遗忘。他会念这句诗。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却刻画出了他内心爱的焦虑。一贯的张扬自信,却从未有过的失败,关于爱情,是不是一定要在跌跌撞撞中成长。
  
  他继续喝酒。最后决定低下头来,爱情中没有自尊。
  他给她打电话。
  她接了。低低地喂了声。似乎很虚弱。
  他叫她:语声。好久没叫了,叫出口的瞬间,他觉得神清气爽。
  抱歉,哪位?她冷冰冰地说。
  他说:别装腔作势了,你不至于认不出我的声音。
  她说:你是谁,我凭什么非要认出你的声音。
  他说:好。知道是我就好。我想见你。
  她笑,说:打算出多少钱。上次的支票我还没收到。
  他顿了下,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得理不饶人,我不就你玩弄过的众多女性之一吗?不,不叫玩弄,我主动送上门的,甚至还要庆幸能被冯大公子接纳,赏识。床上功夫不错对吧,还想要,对吧。真的很抱歉,我虽然够贱,但是,我但愿自己还能有点自尊。
  她喀地挂了电话。隐约中,他听到她的哽咽。
  语声。他茫然地叫。再度打过去,她已经关机。
  头忽然很痛。他回去了。出去的时候天阴下来,一阵后,稀稀落落下起雨。
  在雨声中,他睡去了。梦里见到她。在哭。蜷曲着身子,坐在雨中,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声与雨声混在一起,惊天动地。
  他非常心疼。
  烟抽了几支,烦郁没有散去。
  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上次分别后,他心灰意冷。决定用时间和地理的疏离来治愈伤口。不走,他想他会疯掉的。爱的本性是自私。他渴望成为她的唯一。然而这显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是分别那晚,他踌躇再三给她电话,却是其他男子接的。她轻巧地转身,可以迅速投进别人的怀抱。可他呢。他无法控制地恼怒起来。
  不能摧毁自己。那么遗忘。
  
  却还是放不下。总会飘过她的影子,在时间的灰烬中,散发着怀旧的酱油色。他想念她。想得无力自拔。爱,究竟是什么东西。酒一样迷醉,麻一样上瘾,滚油一样煎熬。
  然而,行程在他的踌躇中还是定了下来。
  父亲本不同意,毕竟国内的产业占大头,要他料理,后来同意了,因为杜若。杜若要去美国上大学。权钱结合,向来是父亲最推崇的联姻方式。
  他与杜若一直维持着似是而非的交往。大人眼里,他们或是情侣,他们自己更觉得像兄妹一样的朋友。杜若对他有淡淡的依恋和喜欢,但是因为年轻,总觉得人生还有无限风光,不想那么快就掉入婚姻的窠臼。而他当然从不会把小孩当作心灵的伴侣,跟她一起,无非是应付家里的催逼。
  他们有秘密的协议。关于将来。
  那是一个芬芳的5月夜里。
  他送她回家。在门口,她说:至鸣,我想,我们不要那么快。抱歉地笑笑,说,你知道我老妈天天催着。好像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可我,想读书。我想去美国念书。
  他说:恩,赞成。做花瓶的滋味不会太好。
  她跺脚,说:你又开涮我。仰起脸,又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好。所以心里一直矛盾。是不是真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月亮将玫瑰花影投到她脸上,清亮而芬芳。她很美。少女纯真的美。然而再美也打动不了他。他憎恨自己把心给了别人。
  他微微笑说: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等你长大,你会发现,周围全是苍蝇一样无聊的男人。
  她说,你包含在内吗?
  
  他说,或许,我无聊了也会这么做。
  她说,我要你爱我呢。我知道你现在不爱我,跟我说话从来当我是小孩,时不时发呆。等我好吗,等我再大一点,一定把你迷得七荤八素。
  他说:好,我等着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他真的渴望这一天,心可以被别的女人占据。
  她满意了,甜甜一笑,说:好,说定了啊。等我呀。然后转进爬满玫瑰的花园,花影参差摇曳,馥郁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就像少女的豆蔻年华。
  他嘴角浮出一个怅若所失的笑。想广州的时候,另一个人在木棉树下,血红的花成了她绚烂的背景。她神情飞扬,从容自若地与女主人对话。他喜欢的是成熟后的金黄。有足够的能力抵挡他的锋芒。
  雨依旧枯寂地敲打。看表,已经到12点了。他拿过手机,不可遏制地想听她的声音。
  响了好久,有人接。是个男声。不是陈剑。
  他没说话。
  男子说:找语声么,她睡了。
  他说好。挂上电话。
  语声不是因他离开陈剑的吧。自己似乎又开始多情。她的心里他有几页。从没在一个女人面前有这样深的挫败感。他苦笑一下,想,还是尽快动身。
  
  语声一直滞留北京。一方面,谭亭的老师有些展览的事宜要他打下手;另一方面,她身体不太好,持续低烧,就在酒店静养。
  这一日,身体好些。谭亭嚷着要去潘家园淘古玩。就一起去了。
  她看上了一个烟灰缸,造型是一片卷曲的树叶,可以看清叶片丝缕的脉络。店家说质地是玉做的。可她觉得是石头。讨价还价了很久,500块钱拿下。
  又逛了阵,谭亭一个朋友来电话,请他一聚。他邀语声同去。语声拒绝。谭亭咕哝着不给面子,却也走了。
  语声又瞎转了阵,才出来,沿着街道慢慢走。
  白天渐长,虽然时间已过6点,艳阳依旧高照。腾腾的白光揉在空气中,让人眼睛迷糊得睁不开。她就眯着眼走。接受太阳太过热情的礼物。
  一阵后,有车戛然停在她身边。她转过身,惊讶地看到探出头的居然是方圆。
  语声。真是你。我瞅半天了。方圆热络地招呼。一点没对当初的第三者有丝毫芥蒂。语声反有些尴尬,勉强笑着说:是你啊。
  上车好吗?想跟你聊聊。方圆说。
  语声没有抗拒地上车。
  方圆好像还胖了些,看语声注意她,笑着说:反正一人过,没人欣赏,暴饮暴食,不在乎了。
  语声讷讷说:对不起。
  方圆说:对不起啥啊。想明白了,感情不能勉强。至鸣说,爱是个天平,付出越重越失衡。
  
  终归我有责任。语声又说。
  一点也没。陈剑,我也不怪他。现在,我们关系挺好的,我不喜欢做生意,叫他帮忙着。想给他一点股份。他不要。其实我想拴住他,给我出出力。现在倒好,他一门心思给史若吟出力了。笑了笑,也没什么疙瘩,真的像云淡风轻。
  但并不是,不久,她又露出了惘然,说:语声,其实,我这辈子,想来想去,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日子都是和陈剑在一起度过的。陈剑,我是很爱他的,失去了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你说他怎么能做到这样呢,不爱我,却能尽自己所能给我爱的感觉。无微不至的照顾。真的是除了爱什么都给了。可是呢,越这样我就越贪,痛苦就这么来了。我为什么傻得去怀别人的孩子。那是他喜欢小孩。很喜欢。我们亲戚家的小孩都跟他处得很好。但是,他却只想要文语声的孩子。不肯跟我同房。我也一俗人,有欲望,又想用孩子去软化他,当然也想用孩子吓走你。结果适得其反。他车祸后,一门心思就想挽回你的爱。其实最后,你离开后,他要妥协了。不想打官司了。他跟我坦白,会好好对孩子。但是,他还没死心。如果你原谅他,他还会跟我离婚。我想想何必呢。就离了。是的,有点声明狼藉。不爽了很久,可是人,最大的痛苦不就是爱吗。爱了,就没办法。现在不爱,浑身还痒痒的。陈剑我现在也时不时见见他,想想这样的人曾经是我的丈夫,感觉还挺不错。哎,但总之也挺惆怅的。想想真遗憾,没办法俘虏他的心。爱真的很顽固,却又特无情。跟你说吧,他其实也很累。对我负疚,要对我好,可对我好又对你负疚,他的日子就在煎熬。我都看不下去,最后放手,也是为了解脱他的痛苦。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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