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第141章


  
  “说吧,你要什么?”
  “王妃还是那样快人快语。”
  “那还废话?”
  “既是快人快语,又何必事事挑明?”
   “我不和你打谜语,纸包不了火,你将我从王府掳了来,就不怕东窗事发,难以收拾?”  
  “收拾?”许世杰缓缓从椅中站起,一步步踱到我跟前,冷冷笑了,“王妃若是不知皇上此行的目的,可要微臣略告知一、二?”
  我不答言,也不看他,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居然只穿了双袜子。
  “这天下,只怕要易主了。”他哈哈大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说不震惊是假的,乍一听见这个消息,我也愣住了,只是片刻,想了很多。难道永隆帝要立太子?又或者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想要退位?一切都不肯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木绎只怕要先声夺人,不再争取那道圣旨,他要争取的是,排除一切可能因素,将自己送往那个至高的位置。  
  “易主也易不到侯爷身上,侯爷这般兴奋却是为何?”我笑,惊异于自己的冷静。  
  果然,许世杰脸色一沉,戾气上来了,“王妃好利的嘴,就不怕小郡主有个三长两断?”  
  “郡主?你有资格动郡主吗?只怕尘埃不定,连你主子也不敢轻易动我母女二人,你还是回去请示请示再说。”
  “你~”
  “如何?侯爷还有话要说?”
  我们对峙着,他眼中的怒火一点点变作冷嘲热讽,干笑几声,拍掌唤人。  
  “将王妃送到暗阁,明日一过,大局就定。”
  “是。”
  “慢着,好生招呼我们的美人,别怠慢了王妃,这样美人,只怕连主子也舍不得轻慢。”  
  “呸。”我狠狠啐他,可惜被人拉了出来,几下跌撞,已被人塞进小轿,就这么几转几回,似乎出了行宫,又似乎还在行宫范围,当所有人都走了,小门锁上,窗格关严,我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四壁空荡,除了一张床、一张矮几,连一个茶壶都没有。
  “来人。”拼命拍打着房门,并没人上前阻止我的嘶喊,看来,这儿离行宫颇远,至少他们不用担心我的声音惊动了皇亲贵族。
  皇亲?皇亲马上也要变了,从前,我摸不准永隆帝的心思,现在,他的心思显得不重要,因为,木绎已打算夺位!
  吃饭的时候,有人送饭进来;喝水的时候,有人送水进来。都是拉开一道门缝,连人脸都看不清,拿走物件,马上阖拢,大门上锁,嗒的一声,尤为刺耳。
 我求饶、我申诉、我斥骂、我威逼利诱,一切都没有用,外头分明有人,可他们一个字也不肯说。整整一天,粒米未进,身上酸软,额头一阵阵冒着冷汗,高烧又回来了,我只觉得自己烫得吓人,又异常怕冷。坚持不住,裹紧了床上唯一的薄被,冬天的夜,寒冷寂静,我没有蜡烛,在黑暗里,只能看见一个个影子,晃来晃去;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喷出来的都是热气,眼皮涩重发烫,再也无法支撑,就这样半睡半迷,晨昏不分。
  早上,一阵阵骚乱将我吵醒,有那么一瞬,我分不清自己的状况,身上还是烫的,心里还是冷的,就像生病初期,躺在紫菡苑的软榻上,看着他们将囡囡和宝宝带走。一阵苦涩涌上,慌忙擦拭着眼角的湿意,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脆弱。
  “听说没,今儿一早,皇上下旨了。”
  “真下旨了?立了谁做太子?”
  ……
  这边还没感慨完,外头兴奋的私语惊得我双眼发黑。
  那人嘿嘿冷笑了几声,低声道:“果然如我们王爷所料,立的是五皇子萧木桢。”  
  “那你还笑得出来?这可是树倒胡狲散的事儿。”
  “可他抗旨了。”
   我的耳朵嗡嗡直响,也不知道是发烧烧得,还是被这消息惊到的。外头还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进去,脑海里重复着那句话——他抗旨了……
  抗旨?这是木桢一生最大的愿望,他为什么要抗旨?思维停在这儿无法继续向前,头皮一阵阵发麻,努力告诫自己要冷静,抓住门框,一点点坐回地上,背靠屋外,外头的人似乎聊得告一段落了,只有来回巡视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咳嗽的声音。
  听得我噪子眼儿也发痒,憋红了脸,还是忍不住嗽个不停,气息全乱。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过稀奇,就算木绎用计,又怎会这样轻易得手?难不成我们就如此没了反抗之力?
  “你醒了就好。”有人进来了,皂青色的朝靴印入我的眼睑,这双靴子再眼熟不过了,因为矮帮上绣有龙饰,与木桢的一模一样。可声音与气势完全不一样,我退朝一旁,绻缩着身子,一阵阵发抖。
  “怎么,你就不想听听你的丈夫如今是怎样的处境?”他冷笑,兀自走到屋中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了,有人进来奉茶,他摆手道:“全都出去,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我女儿呢?”不愿抬眼看他,我只关心我的家人是否平安,而现在,就算平安,也不知能否长久。
  “瑶郡主?本王的侄女儿?”
  “别绕圈子,我没力气。”不由打断他,余光瞟见萧木绎斜眼睨我,似有思量。  
  “对了,刚才下人回,弟妹身子不适?可要本王请太医过来瞧瞧?”
  “我女儿呢?”扬高声调,狠狠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与木桢那么相似,却与木桢那样不同。  
  萧木绎扬了扬眉,轻笑道:“我这弟弟苦等了这许多年,谁知功匮于溃,所以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节,有所顾虑,还能成什么气候?”
  “四哥不是想对嫣然说教吧?”
  “说教?本王向来不敢,弟妹何等聪慧,本王早就心明。只可惜一叶障目,为情所困,乃是大错。”
  “你说谁?说我?还是说你弟弟?抑或者说你自己?”
  “我?”萧木绎瞪大眼,突然仰天大笑,半晌方道:“这还是头一遭,有人说本王为情所困。”  
  “情,你当是夫妻之情、男女之爱?情,也不过是对事对物的执着,四哥刚刚还劝嫣然莫要执着,奈何自己也是凡夫俗子,木桢苦等许多年的位置,难不成四哥没苦等?”
  他的笑声犹在,只是多了几分戾气——所有心怀天下的人,都怕别人说他别有用心。萧木绎也不例外,他的目光凶狠了,露出些许杀机,直逼近我,恶声道:“这天下,是我萧家的,试问哪个皇子皇孙没这份心意?就连被废的太子不也在圈禁之所蠢蠢欲动吗?秘密收兵买将,试图颠覆朝纲,幸而五弟机警,若不是他,只怕我们都没机会再斗下去。”
  我不答话,这不是我关心的,也不是我知道的,木桢回府很少提及朝事,总是三言两语带过,很云淡风清的感觉。
  “怎么?弟妹不知道?不过弟妹病着,五弟想是怕弟妹烦心。”
  “保构儿女爹娘平安,随便你要怎样。”我累了,不想再与他绕弯子,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你要的无非是那个位子,现在木桢抗旨了,正如你意,放我爹娘带我的一双儿女走,其余的,随你处置。”
  萧木绎俯身看我,敛了眼中的笑意,整个人突然严肃起来。“留下他们做祸害?”  
  “不,留下他们,告诉世人,你是多么仁慈称职的天下之君。”
  他眯起双眼,嘴角突然噙起一丝淡笑,“你在激我。”
  “有这个必要吗?现在,我们一家,都在你手上,就算你真起了杀心……得天下者,不可以常理拘之,只要睿朝富强兴旺,没人会记得你曾经怎样逼父弑亲。”
  “住口。”萧木绎喝停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逼父弑亲?这罪名本王承担不起。”
  “四哥既敢做,为何又不敢当?”他的手指松动了,我能说话,只是声音唔唔,有些可笑。  
  “弟妹果然与众不同?”
  “四哥现在才发现岂不晚了?”
  “晚?一切不过刚刚开始。五弟的女人,本王向来不感兴趣,你是个特例,单为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就该养在皇宫里让人欣赏。”
  “欣赏?四哥真会说笑,这些年,我站在空处,供你们一家子欣赏,原来还算不够。”  
  ……
  玩话多半亦真亦假,如果听的人够聪明,他应该能明白这里面的无奈与委屈。萧木绎一愣,良久不语。
  “我只求你放了我父母儿女。”
  “你那被勒令闭门思过的丈夫呢?可要本王放了他?”
  “四哥做事向来有分寸,木桢与你同为皇子,共同夺嫡,放与不放,嫣然不想插手。”  
  话音未落,萧木绎突然笑将起来,越笑越大,竟有些失控。
  “可怜我那五弟,放着太子不做,全为红颜牺牲,不知他听见你这番话有何感慨,可为惋惜错失良机?”
  “他若活着,我陪他一道活着;他若死了,我陪他一道赴死。他若连这个不懂,就不配这许多年厮守,不配做我齐嫣然的夫君。”
  “说得好。只不过,弟妹难不成真以为我会放了你们一家?”
  “不会。”
  “那何必多说。”
  我冷笑,心中反而开始明朗。
  “笑什么?”
  “你不敢放了我们,无非一个理由。”
  “嗯?”
  “木桢虽当众抗旨,可大局未定,在没坐上那把龙椅之前,你不会放我们,却也不敢加害我们。”
  ……
  “曾听闻弟妹专宠娇横,小女子心性,不值一提,如今看来……”半晌,萧木绎接话,说到一半儿,径自往外头去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