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第142章


我喊住他,还是那句习惯了的称谓。
  “四哥。”
  两人皆一怔愣,他僵在原地,却也并不回头。
  “固若金汤,想逃也不能,想改变也不能,但求四哥许嫣然见囡囡与娘亲一面。”  
  他没立刻回答,我多了几分希望,正欲上前再央求几句,萧木绎拂袖离开,只听见他吩咐外头好生看守,语气严厉低沉,隐隐带着怒意,还想追上前,屋门啪的一声合上,插销一关,上锁了。  
  随后的两天,焦躁而又无奈,再没听见看守的太监宫女有任何私语泄密,消息封锁了,连萧木绎等人都没再见着。倒是有大夫前来替我把脉,开了几济去火退热的汤药,什么都不肯说,匆匆来匆匆去,一些眉目也没有。
  耐着性子傻等,我相信木桢也在四处找我,想尽办法打破这僵局。不知永隆帝知道多少,不知外头乱成什么情形,不知爹娘情况如何,不知宝宝现在可安全……一切都成了未知数,我们都是落入水中的枯叶,被水流带向漩窝中心,身不由己。
  第三天掌灯时分,外头烛火一亮,几个人影印在窗纸上,我没在意,只当是守卫,却听见有人跪地请安,“见过王爷。”
  “起来吧。”
  “王爷真要让她们母女见面?此女诡计多端,莫要着了她的道。”这声音是国安侯,带着恭敬与谨慎,是他一惯的作风。
  萧木绎却哈哈笑了,片刻方道:“一介妇孺,本王还不放在眼里。来人呐,将门打开。”  
  咔嗒一声,门锁开了,我坐在暗处,只瞧见有人逆光而进,从容的态度、纤瘦的身姿,还有熟悉的气息,果然是娘。
  “娘。”我上前拉住她的手,两人面面相觑,目光里都有泪花在闪。
  “您还好吧?囡囡呢?”
  “好,囡囡会唤‘娘’了,只是这几天瞧不见你,总爱哭闹。”
  我笑了,虽然泪随之滑落。有什么比孕育生命、经历成长更加幸福?哪怕身处决境,一样能给人无限希望。
  “王爷开恩,许你们母女一叙,时候不长,有话就快说吧。”国安侯斜瞟我们一眼,很是不忿。  
  “多谢侯爷传话,代我问候令妹,就说祝她兄长心想事快成了。”
  “你~”
  “王妃好利的嘴。”萧木绎站在门前,这三天功夫,他竟憔悴了些,看来夺嫡路难,且又到了关键的时候。“侯爷还是走吧,说到牙尖嘴利,你我皆不是王妃的对手。”
  国安侯狠狠瞪了我一眼,小声道:“行事莫要绝,否则死得更难看。”
  ……
  “嫣然,如今在人屋檐下,你不该逞口舌之快。”他们都走了,娘不禁劝我,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想来也同我一样曾高声呼救。
  “小人得志,未免让人烦躁。”
  “可说到底,囡囡还在他们手上,你倒是痛快了,不可不顾虑到孩子。”  
  “我~”
  “娘懂,你一定比娘还急。”娘的手那样温柔,轻轻替我理顺额间碎发,“不过几天没见,囡囡都胖了,怎你这孩子反而瘦了,脸色也不匀净,到底还病着,如何禁得起这样颠簸。”  
 我想哭,却挤住一个笑容。一个人的时候总鼓励自己要勇敢,突然有人依靠就变得脆弱。而现在,我成了被依靠的那个,既要让娘放心,也想要给囡囡一个平安。
  “傻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咱们才有力气等他们扭转乾坤。”
  “娘,这几天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形。”
  “那天,我带着囡囡游戏,有个小太监进府传旨,让我们速速前往芳泽,我正要到后院找你,谁知他们不由分说将我与囡囡拉进轿中,只说你已经先走一步了。我还纳闷儿,这圣旨再急,从没见过急赛军令的,心中已知不妙,但已被人挟持出府,又怕他们对囡囡不利,不敢强来。幸而一路上倒也照顾得周到,第二日才到芳泽,外头议论纷纷,都说桢儿抗旨,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  
  “他果然抗旨了。”
  “嗯,这定然是他们的计谋,擒了你,要胁桢儿放弃皇位。可我一直不明白,崇亲王府把守那样严厉,层层叠叠,他们怎能得手?”
  “娘~”
  “嗯?”
 “我疑心……”
  “疑心什么?”娘追问,我反而迟疑了,这两天无事,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个遍,最后思绪总是落在那天马车上那个从我视线里消失的裙角,那样熟悉,几番想不起来,直到昨晚才灵光一现,想起那裙角的花样子是我比着菊花描的,又加了些写意手法,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同。  
  “府里只怕有他们的内应。”
  “谁?”
  “翠……”说出一个字,又不愿说完整,似乎说完整了,数年的主仆情深,数年的相依相靠,一切都被推翻了。
  “翠茹?”娘惊道。我缓缓点头,无比沉重,最不愿面对的还是发生了。  
  “这些年难为她苦守,又因为格拉塞的事,难免对我心存抱怨,等到今日才起了反心,已经算难得了。”
  “嫣然~”
  “若不是她,旁人也没那么容易,皆因她在府中地位非同一般,年龄又大了,说话行事向来稳重,就连木桢也不愿怠慢,可说相当于半个我。木绎他们若想棋行此着,非得买通翠茹不可。”  
  “那现在府里……”
  “现在不用再瞒了,木桢定然知道了,翠茹若聪明,早该逃走,否则无论将来结果如何,谁都不会放过她。”不是不感叹的,虽然我理解,换作别人一定暴跳如雷,换作是她,心里一下就复杂起来,也许这就是因果,生生不息的轮回着,一时是你欠了我的,一时又变成我欠了你的。  
  “娘,如今之计,不可坐以待毙。”我突然来了精神,抓紧娘的手,凑上前附耳低语,“爹与木桢定在设法,还有骁哥哥,只是我们在他们手上,木桢就算三头六臂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得自己设法逃走。”
  “逃?你有什么法子?”娘脸上现过一丝惊慌之色,随即恢复了平静,侧身坐着,仿佛与我正常的闲聊。
  微一思量,千头万绪虽一时理不清楚,但见着娘一面,多了许多勇气,我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眼神慢慢坚定。
  “来人,去唤你们王爷来,我有话对他说。”
  “王妃有何话,还是对下官说吧。”
  “你?一介外姓侯爷?算起来我们也是亲戚,我倒有几句话带给睦王妃,想请侯爷传个话。”  
  许世杰阴着脸站在门口,我记得初识时的他,刚从边关回来,气宇轩昂,武将之风令人折服。不过数年,他也变了,更高的权力带来更虚荣的内心,不平的遭遇扭曲了他的内心。  
  “说到男女私爱,我对不住睦王妃,奈何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料,木桢之所以一直存夫妻之名,却不肯行夫妻之实,也是怕负了心又负人,原本打算替睦王妃寻个安身立命的去处,断不敢轻慢王妃,奈何已然成敌。睦王妃心中千般怨恨万般悔意,嫣然都明白,只能说声对不住。”我跪了下去,第一次这样真诚的跪拜,对于这个女人,同样恨不起来,如果换成我,也许比她还疯狂。  
  “嫣然~”娘欲扶我,却听见国安侯冷笑道:“猫哭耗子,倒是你的惯常做法,可惜过去的永远弥补不了,若想我家妹子好过,你们必不得好过。”
  一切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结束,感情的辜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我不知前世的轮回中欠了睦王妃什么,我只知道,今生,我和木桢注定欠这个女人很多东西。
  “王爷。”余光瞟见萧木绎站在窗下,他的身影我认得,因为与木桢如此相似。  
  “嫣然有一事相求,还请王爷应准。”
  “哦?难怪世人说人心难足,这答应了一件,果然来了第二件。”他轻笑一声,从窗中看我,两人对峙,又如前天。
  “如今我们祖孙三人皆在王爷手中,嫣然惦记娘亲与小女,日夜难安,倒浪费王爷的汤药银子。不若将我们祖孙搬到一块儿,又方便看守,又了了我的心愿,如此岂不更好?”  
  “你想得太简单了吧?”国安侯插嘴,满脸不屑,“当真还在崇亲王府?人人都依着你。”  
  “王爷以为如何?”我不理他,直看向萧木绎,后者微蹩着眉头,并没即刻答话。  
  “若王爷怕我们逃走,可这样拖家带女,嫣然纵有天大本事也不能够;王爷若怕我们私议朝事,须知朝事难测,连王爷只怕也没了把握,何况我们只是妇孺。”
  “你把我当成我那个痴情弟弟了?”萧木绎打断我,目光突然凛厉起来。  
  不由一愣,张张嘴不知该怎样辩解。
  “来人,将夫人与郡主的物件都搬来隔壁院落,每日许她们母女相见一个时辰。”  
  “王爷~”
  “罢了,连五弟都回天乏术,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何本事脱得了这樊笼。”  
  “可是王爷……”
  “哦,忘了说了。”萧木绎一面往外走一面与国安侯对话,走到一半儿,突然转身看我,“你那骁哥哥,兵权已被解除,余下几个部众,倒有大半投在我门下的。王妃何不为将来多做些打算,后宫,永远都缺美人儿点缀。”
  “你~”我冲动欲上前,被娘一把拉住。
  “娘,这厮……”
  “这厮是你夫兄,你管他作甚。”娘的唇带着淡笑,说话轻描淡写,并不生气。  
  “为什么娘总能这样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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