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209章


沈利司笑道:“你又不走大道,专捡僻静小路走。寒冬腊月,人们蹲在家里暖和,谁还愿意出门挨冻呀?白天走反而比夜里保险。”冯剑见他说得有理,点头道:“利司哥!就依你说的,赶明我吃过清起来(早)再走。”沈利司嘱咐道:“一路上可要小心!”
翌日,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有人“彭彭”地擂门。冯剑大惊,赶紧披衣坐了起来,操起床边护身的木棍,惊诧道:“是谁?”沈利司恶声恶气地叫道:“是我!沈利司!”冯剑放下木棍,慌忙下床开门。刚把门打开,沈利司裹着一股寒气,阴沉着脸闯了进来,劈头吼道:“冯剑!老绵羊在吴坝郑智强家放火那事,你还对谁说了?”冯剑吃了一惊,嗫嚅道:“没对谁说呀,就给你说了。”沈利司抑制不住心中的狂怒,胸脯起伏,大声喝道:“老绵羊烧死人命,自有郑家人找他报仇,也轮不到你冯剑杀他!”冯剑大惊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缓过神来,疑惑不解,问道:“老绵羊死了?他是咋死的?你怀疑是我杀的?”沈利司怒极而笑:“姓冯的,你倒会装蒜,只有你知道是老绵羊放火,老绵羊尸体上明明写着‘纵火伤人,积恶必除’!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说罢,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冯剑不禁骇然,呆若木鸡!他实在猜测不透是谁杀了老绵羊!更想不到沈利司会怀疑杀人的是他!冯剑暗道:我咋这么倒霉?放火的罪名还没洗清,又莫明其妙地背上杀人的罪名。突然,他心里一紧,浑身战栗:沈利司怒而摔门而去,会不会叫人来捉拿他呢?事不宜迟,得赶紧逃走,再晚就走不脱了。冯剑岂肯坐以待毙?他顾不得多想,匆匆穿上衣裳,慌里慌张跑出庄外,迎着刺骨的寒风,直奔东南,朝沛县巩寨而去!急急如露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刚走二里多路,冯剑突然醒悟:哎呀!沈利司知道他要到沛县巩寨寻找丫鬟茴香,此时去巩寨,沈利司带人顺路赶来,早晚叫他们抓住,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再往东走,而是折向正南,慌不择路,直奔鲁南县而去。
冯剑从顺河木桥过了营子河,刚到王寨集,就觉不对头,他隐约感到有人跟踪,回头看时却又无人,不由得心惊胆颤,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冯剑心道:“难道是沈利司派人跟踪,为啥又不把他逮住?他们只跟踪而不抓他,是何居心?”那人时隐时现,形如鬼魅,不离他左右,却又隐形缩尾。冯剑精神高度紧张,巨大的压力逼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慌不择路,从麦田里直插过去,破荒而逃。可是,他想尽一切办法,却咋也甩不脱跟踪的影子。前头将到鲁南县,冯剑见前方有条大河阻路,知道这就是罗河!此时河水虽说不宽,但水面上已结一层薄冰。他站在河边,踌躇半晌,惧怕凉水刺骨,不敢贸然涉水,不得已方才拐上大路,准备踏孙庄南木桥过河。
刚刚拐上大路,迎面过来一人,叫道:“大哥!问个路:从这里到阎陈庄咋走?”冯剑被人跟踪,在空旷寂寥的冬日原野上独行数十里,早已是心惊胆颤,此时碰见了人,心中反而安稳,急忙答道:“也不远了!从这里往北六里,有个王寨集,王寨北有条小河,过了小河走不了几里,就到阎陈庄了。”那人愣愣地盯着他,突然问道:“你是冯剑哥吧?”冯剑惴惴,细看却不认识,寻思道:“这人是谁?他咋认得我呢?”那人见他眼露惊诧,连忙解释:“冯剑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秦朋呀!”冯剑一头雾水,喃喃道:“秦朋?”秦朋笑道:“六、七年不见面了,冯大哥倒不见老,却不记得我了!想起来没有?丰县城南梁寨的‘两股会’!”冯剑这才恍然大悟,他紧紧攥住秦朋的手,高兴道:“兄弟!你到阎陈庄干啥去?”正是孤立无援,却碰上了熟人!冯剑不由心中大喜。秦朋笑道:“奉景三哥的命令去找你呀!那天俺们劫了王国汉的老巢,打了个大胜仗,枪毙了汉奸关建节!几天没有你的消息,张海新又说你去阎陈庄救人,景三哥不放心,派我来打探消息。”冯剑大喜,低声道:“我的好兄弟,你来得正是机会,哥哥我眼下就有麻烦。”秦朋一凛,警觉地望着四周,紧张道:“有啥麻烦?”冯剑道:“自打我离开沈塘,就觉有人跟踪,回头看却又没人,真是奇怪。”秦朋道:“冯剑哥!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冯剑苦笑道:“眼下我正逃命,也知不道该上哪儿去好。”秦朋道:“‘两股会’的弟兄们非常想你,你有六、七年没去梁寨了,跟着我去梁寨吧!”冯剑正欲摆脱追兵,连忙答道:“我也正想去看看‘两股会’的弟兄们!到处挂着我的画像,就怕鲁南县关卡过不去,王立宝那狗日的认得我。”秦朋道:“到了鲁南县,咱们见机行事!过不去关卡,咱再想别的力法。”于是,两人结伴直奔鲁南县而去。
过了李窗户,连秦朋也隐约感到的确有人跟踪,而且还不止一人!两人结伴,到底胆壮许多,秦朋想尽一切办法叫那人显身,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始终不显身形。好在那人只是跟踪,并不出手伤害他们。两人似惊弓之鸟,匆匆往南赶路。秦朋安慰道:“冯剑哥!先不管他,他要是有胆量跟踪到梁寨集,到了咱那二亩三分地里,再杀他不晚。”冯剑穷途邂逅秦朋,勾起往年与两股会众弟兄啼笑皆非的经历,又恐误伤好人,阻止道:“杀不得!说不定是沈利司跟来了。”秦朋眉头微皱,问道:“沈利司是谁?”冯剑道:“是我的一个朋友!”秦朋奇道:“你的朋友?既然是你的朋友,为啥要跟踪你呢?你好象对他相当忌惮,他想干啥呀?”冯剑叹了口气,苦笑道:“兄弟!这还得从头说起……”把几年前吴坝大火烧死郑智强一家,他如何背上黑锅,如何被艾凤玲、郑智生追杀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又把范清宇告诉他郑智强如何得罪邵盼头,邵盼头如何安排老绵羊雪夜纵火烧死郑智强一家,他咋又把这祥情告诉沈利司!冯剑道:“今天早清起来,沈利司跑来找我,气得脸色煞白,原来昨天夜里他表弟老绵羊突然叫人杀了,他怀疑杀人的是我!”秦朋惊骇道:“这是咋说的?他凭啥怀疑是你杀死了他表弟呀?”冯剑无可奈何,悻悻道:“啥倒霉事都叫我碰上了!老绵羊要是早几天叫人家杀了,沈利司说啥也不会怀疑是我!偏偏是我才对他说老绵羊放火烧了吴坝郑家,他就叫人杀了,真是个巧鸡巴事!”
秦朋想起当年两股会也曾冤枉过冯剑,安慰道:“被人误解也是常事!老绵羊毕竟是沈利司的表弟呀!护短是人的天性。”冯剑苦笑道:“几年前郑智生把我当成烧死他大爷一家的凶手,我差点命丧他手!那场大火阴差阳错又烧死了艾凤玲的哥哥,她费尽心机,数年如一日,屡屡要杀我祭兄。我好不容易知道纵火杀人的是老绵羊!刚说能洗清纵火杀人的罪名,还未曾和艾凤玲、郑智生见面辩白,转眼又背上杀死老绵羊的嫌疑,真是倒霉透顶。”秦朋道:“真是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早晚会有一天说清楚的。你在梁寨集时,不也叫俺们冤枉过吗?咱们是不打不成交呀,倒成了患难朋友!”冯剑想想也是,苦笑道:“眼下反正得受些委屈,心里不好受呀!我原准备去沛县巩寨集寻找俺姐姐的丫鬟茴香!弄清邵盼头害我姐姐的原因,发现有人跟踪,才吓得不敢去了。”秦朋道:“等回到梁寨集,见了景三哥他们,我陪你一起去沛县寻找茴香!咋样呀?”冯剑此时摆脱沈利司的跟踪要紧,点头赞同。
两人经常堤口、大李庄,直抵鲁南县北关。冯剑、秦朋远远望见岗楼耸立,鬼子伪军戒备森严,正在交通壕沟吊桥入口处盘查进城的老百姓。在吊桥旁站着的正是那个走路象老娘们、吃得肥头大耳、扁柿子脸上积满粉疙瘩、一对母猪眼闪着贪婪寒光、专盯路人口袋、趾高气扬的太监王立宝!冯剑心里暗暗叫苦,咋舌道:“‘怕鬼有鸡撅子!’偏偏这狗日的就在这里。”秦朋诧异道:“他就是断子绝孙的‘亡立鸨宝’呀!这狗日的光认得钱,我过关卡时,他把我身上翻了个遍,连内裤也脱下来找了,恨不得把我鸡巴里的尿也挤出来喝了,真是雁过拔毛!”冯剑没了主意,惴惴道:“秦朋!麻烦来了,你说咱俩咋办?”秦朋沉思道:“这狗日的搜刮钱财,那墙上现贴着悬赏你的画像,你这会是个大金元宝,炙热烫手!他见钱眼开,如何肯放过你呢?依我说,咱惹不起,躲得起,你不是要去沛县巩寨寻找丫鬟茴香吗?干脆咱一直往东走,这会就去沛县巩寨找她!不但能办成你的事,还能从哪儿绕道穿过关卡,一举两得。”冯剑不禁欢呼雀跃,大喜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俩这就去巩寨!”
两人拐了个弯,直奔沛县而去。在他们身后,有两个人影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跟踪而去。
且说,沈利司怒斥了冯剑几句,怒气冲冲地甩手而去,来到大圣集,此时老绵羊一家已是哭嚎连天、悲痛欲绝。今天早上,赵拴住找老绵羊要钱买菜,发现他已被人杀死在里屋木床上,身首分离,四肢被斩下,头颅扔进尿盆,死状甚惨,身上还贴着一幅字,上写:“纵火伤人,积恶必除!”老绵羊并无家小,父母哭得死去活来。沈利司协助老绵羊兄长抓勾子和伙计赵拴住等人,买来薄木棺材,把老绵羊抬到渠桥俞家坟地,挖坑埋了。兔死狐悲,邵盼头派花妮、周世昕等人前来吊唁,并送来十块大洋吊金!丧事处理完毕,沈利司回到沈塘,阴沉着脸来找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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