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210章


沈利司来到沈大同家中,见果然不出所料:大门洞开,冯剑不知去向。沈利司非常后悔,听说老绵羊被杀,只觉血管贲张,无名火直往上蹿,跑到沈大同家中把冯剑劈头盖脸埋怨了一顿。此时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当时贸然怀疑是冯剑杀人,的确是太武断了。范清宇不是也知道是老绵羊纵火杀人吗?再说,范清宇会不会跟旁人也提起过这件事呢?这场悬案已沉寂七、八年了,这会突然露出端倪,也不能排除是吴坝郑家出手报仇杀人!更不能排除是邵盼头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冯剑从阎陈庄邵家出来已有几天了,为啥偏偏选择在这时候杀人?而且是告诉他纵火内情后才把老绵羊杀掉,岂不是自我暴露吗?再说,郑家和老绵羊有仇,冯剑只是被误解,背了好几年黑锅,两人没有仇呀!怎能杀老绵羊呢?对这不合乎逻辑的推断,沈利司百思不解。
光阴荏苒,冬去春来,翠柳吐绿,蛙鸣阵阵,雨燕掠空,转眼又是秋高气爽、金风习习。这年的八月十五号,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了!中国沸腾了,大家无不欢呼雀跃,庆祝抗战胜利!在共产党领导下,沈利司等人早已把沈塘附近的几个村庄组织起来,秘密成立了编村,德高望重的沈五爷当编村村长!也成立了农救会、妇救会、青救会!邓秋云担任妇救会主任,组织妇女们做军鞋,支援前线作战。她终于从“利文媳妇”、“沈邓氏”变成了“邓主任”!从此扬眉吐气;沈利司担任了农救会会长,张海新担任了民兵营长,杨长岭担任农会文书,张海新、杨长岭、沈利光、邓秋云等人积极发动群众,把铁杆汉奸邵盼头揪了出来,戴上写有“汉奸卖国贼”字样的高帽子串乡游街。邵盼头刚遭焚屋杀父,转眼又成街下囚徒!每日受人唾骂,脸面尽失。再加上往日的得力干将范清宇、老绵羊等人走的走,死的死,使他倍感沮丧、晦气!白天挨批斗游街,他大气也不敢出,到了夜里,他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屋顶,恨得牙根痒痒,梦想着有一天杀掉沈利司、张海新、杨长岭、邓秋云等人报仇雪恨,发狠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阳总有西斜的时候,看你们还能神气几天?”邵盼头把往日在他跟前屁也不敢放一个的佃户们公然给他戴高帽子游街视为奇耻大辱,更加憎恨他们的后台共产党!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由花妮设法引开在邵家大院守卫的农救会会员,邵盼头带着儿子镰把、镰棵和家丁数人仓皇出逃,只留每日在青灯前念佛打坐的老父邵和坤的侍妾和瞎子史者立守家。邵盼头带着两个儿子逃到鲁南县,正值国民党委任的县长宋朝民上任,邵盼头慌忙前去叙说旧情。宋朝民不忘旧友,安慰了他一番。邵盼头问道:“宋县长!您那个随从肖云松,咋没跟来?”宋朝民叹道:“当年撤回去的路上,不幸被流弹打死了。”邵盼头不禁唏嘘感叹。宋朝民也很仗义,安排他住了下来。邵盼头心下稍安,虽说寄人篱下,终于不再担惊受怕了。
王立宝有宋朝民撑腰,哪把郭瘸子等人放在眼里?记恨前仇,便鸡蛋里挑刺,寻机报复,以泄私愤。郭瘸子见他重新得势,知道事情不妙,慌忙炮制了一个王国汉忍辱负重,打入敌营八年,与倭寇展开了巧妙斗争,后遭土八路陷害,不幸身份暴露,被侵华联队长佐佐木枪杀。说王国汉大义凛然,至死骂不绝口,故事精彩刺激,非常感人!这一招拍足了马屁,果然奏效。宋朝民见此举有利于团结反共力量,有利于弘扬民族气节,而且还是大舅哥的父亲,自已脸上也有光彩,更是积极响应。于是,他把王立宝叫来,吩咐道:“王团长!你父亲王国汉为了抗日、反共,不幸为国捐躯了,我心里非常悲痛。你派几个人把他的尸骨挖来,我们要在鲁南县大张旗鼓地召开追悼会,设立灵堂祭奠英灵,痛诉日寇、共匪罪状。”王立宝闻言大喜,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保安团,派贺志岩、仝可训、柳良、黄云发四人前去阎陈庄盗挖王国汉的尸骨,而且今夜必须挖来,否则军法从事。
贺志岩、仝可训、柳良、黄云发偷偷商议:“王立宝这狗日的忒不是熊,他这是报复呀!阎陈庄如今是共产党的天下,连邵盼头都带高帽子游街,要不是跑得快,早就枪毙了。咱们要是被共产党逮住了,还有命吗?”心惊胆颤,沮丧极了。虽说害怕,却又不敢不去。四人出城急行,捱到天黑,绕过放哨的民兵,悄悄来到埋葬王国汉之处,仔细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王国汉的尸骨已不知去向。原来,沈利司等人对汉奸恨之入骨,早已把王国汉掘坟撒骨。四人正惶恐不安,突然,柳良道:“我有办法了。”另三人大喜:“快把你那办法说说,大伙酝酿酝酿。”柳良道:“王国汉已死半年多了,早成一堆白骨。咱们就这么实在,非找他的尸骨吗?”仝可训也是恍然大悟:“是呀!你是说:从哪儿不能挖一堆骨头?能回去交差就行。”柳良道:“就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仝可训心中忐忑,惴惴道:“就怕王立宝检查呀!”黄云发笑道:“一堆白骨,又不是尸体,他检查个屌呀?那骨头上又没记号。”贺志岩也是不放心,迟疑道:“万一露白(露馅),可就麻烦了。”柳良嗤之以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四个守口如瓶,怎能露白?”大家点头称是。
大家说干就干,便想寻找坟头,盗挖尸骨。突然,贺志岩被一物拌了个踉跄,伸手一摸,顿时出了身冷汗:地上正是一具白骨。贺志岩大喜:“这儿有具尸骨,咱还去偷挖人家的干啥?”仝可训侥幸道:“说不定就是王县长的。”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喝道:“是谁?”四人抬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皎洁的月光下,十几个民兵持枪正往这儿赶来。四人不及细辩,忙把骨头用带来的包袱包好,携带着破荒而逃,随即,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声。
跑到安全地带,四人才松了口气。黄云发掏出火柴,划着一照,沮丧道:“这不是王县长的尸骨,这是一条死狗,不是人的骨头。”大家顿时目瞪口呆,全都没了主意。须臾,柳良安慰道:“死狗也是一样,都是骨头。”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仝可训也道:“就是!把骨头砸碎,就看不出是人骨还是狗骨了。”于是,找来一块砖头,四人轮番把骨头砸得粉碎。又觉骨头太少,怕引起王立宝、宋朝民怀疑,便捡来几块驴腿骨砸碎凑数,重新用包袱包裹好,雄纠纠、气昴昴地回城交差。
王立宝、宋朝民见了大喜,果然不加细究,恭恭敬敬地尸骨装进棺材,设立灵堂祭奠,并召开追悼大会,控诉声讨日寇侵华罪行。王立宝更是披麻戴孝,跪在灵棚中守灵,悲悲切切,俩母猪眼都哭肿了。三天之后,王立宝打幡摔盆,盛装狗骨的棺材被抬上了汽车。王立宝象发疯一样,哭着:“爹呀!我的亲爹呀!”打着滚,哭得死去活来。在他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中,棺材被汽车送到了丰县华山乡下,隆重地葬入王家祖坟。
鲁南县举行盛大集会,表彰王国汉与日寇顽强斗争的事迹。邵盼头神色激动,登台现身说法,讲他和王县长一起在鬼子饭菜中下泻药,破坏倭寇清乡扫荡的传奇经历。讲到王县长大义凛然,怒斥日寇,视死如归;讲到他家被佐佐木放火烧了,讲到他爹被烧成了烤乳猪,他便泪流满面,顿足捶胸,号啕痛哭。王立宝也感蓬荜生辉,操着母鸭嗓子到处发表演说,讲父子俩几十年骨肉分离,父亲对他如何倍加爱护,说得激昂尽情,声音哽咽哀泣,更是催人泪下。由县政府出钱,悬赏捉拿藏匿在这一带的日军头目佐佐木。一时间,鲁南县城乡一派乌烟瘴气。
 第二十六章 北撤 (一)
第二十六章北撤(一)
八年抗战,两党虽说合作,骨子里却是两条心!抗战胜利后,毛泽东、蒋介石这两位当代中国最耀眼的政治明星,都熟读历史兵书,谁不知“一山不容二虎”?那个“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酣睡?”毛泽东先声夺人,在一片强烈的反对声中,冒着被对方软禁的危险,飞赴国民政府战时陪都重庆,与蒋介石进行和平谈判,把正在积极筹备打内战、措手不及的蒋介石逼到了尴尬境地。毛泽东坐上谈判桌不久,就知享受和平、把共产党总部由偏僻小城延安迁往苏北淮阴的计划彻底落空了,就知道两军必有一打,才能一举决出胜负;才能一举决出乾坤。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双方谈判人员在谈判桌上使尽了权谋伎俩,唇枪舌剑,讨价还价,蹉跎了数十日,好不容易才达成一纸双方都无法认真执行的“双十协定”!双方手握协定,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背地里却都在积极备战,准备在战场上一决雌雄。只不过蒋介石自恃武力,决定快速攻占解放区,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一统天下;而毛泽东势力薄弱,被对手赶鸭子上架,首先想到的是退守山区,借助险要地势,避其锋芒,再伺机歼敌取胜,重打一场持久战。毛泽东返回陕北小城延安,飞机轮子刚刚落地,火药味极浓、双方对峙多日的前线便打了起来。于是双方开始相互指责攻击,都说对方违反了“双十协定”,该对破坏和平承担全部责任。蒋介石忙着重新印刷搁置了十几年的《剿匪手册》,随即派出全幅美式装备的数百万大军,向共产党的各个根据地发出了进攻,中国大地上,战火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所不同的是,这一回不是同仇敌忾,共抗倭寇,而是同室操戈、兄弟相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