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如何靠近你

陆习茗无奈得直想去撞墙。
    两个女人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那位成夫人用手肘撞了撞她儿子。然后，那个文质彬彬的留美博士友好地向陆习茗伸出手，“陆小姐，你好。我叫成木轩，请多指教。”
    陆习茗伸手与他轻轻一握，：“不敢，不敢，倒是请成先生多多指教才是。”脸上挂着不落的微笑。淑女形象维持了两个多小时，不要功亏一篑才好。
    然后，陆妈妈说要去洗手间，成妈妈也随即表示同去。餐桌上只剩下陆习茗和成木轩两个继续完成相亲的使命。
    当两个妈妈走入拐角不见的时候，陆习茗微笑的脸挎下来，沉沉地低下头去。
    松下一口气的人不止她一个，成木轩同时向椅背仰去，举起手臂双手抱在脑后，双腿交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陆习茗，女，二十六周岁。最大服装公司销售部经理，业绩斐然。貌美。曾参加过著名设计师凯斯的服装发表会，凯斯对其赞不绝口。去年四月开始一直收到红玫瑰，至今未知何人，成为该公司每天早上的风景。而陆经理无动于衷，从未表态。”成木轩流畅地说。
    陆习茗听得咋舌，销售部经理之后的那一段连陆妈妈都不知晓，却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一口气说出来。
    “没想到今天跟我相亲的对象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你也会愁嫁不出去？”成木轩玩味十足地看着陆习茗。
    “成木轩，留美博士，学识渊博，年轻有为，相貌出众，口才一流。你也来相亲，娶不到老婆吗？”陆习茗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成木轩显然是吃惊的，：“没想到当年安静文气的小丫头变得这样伶牙利嘴了。我要是告诉小莉知道，她一定不信。”
    “小莉？田小莉。你认识她？”
    “我来这儿相亲还不是为了她。我妈嫌她文凭太低，不让她进门。但我一定会娶她。”成木轩坚定地说。
    “好。我支持你。”陆习茗现在觉得成木轩是个有担当的人，似乎能预见小莉以后的人生是幸福的。
    “支持他什么？”一个声音冷冷地问。
    两人抬头，看到抱臂而立的莫上阳。他们的餐桌正对着楼梯口，莫上阳应该是刚从二楼下来。
    陆习茗微低下头，不愿与他搭话。
    “兄弟，能让个座吗？”莫上阳对成木轩说。
    “哦，原来是美索公司的莫总，幸会。”成木轩站起来与他握手。
    他还真是个百事通，陆习茗想。
    “不过还是请你坐旁边的位子吧。我们在相亲。”成木轩很有礼貌地解释道。
    其实陆妈妈跟成妈妈一直躲在拐角处偷偷地看着他们。他们想：好像两个孩子好像越谈越投机的样子，怎么偏偏冒出一个程咬金呢？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摸清情况再出去。
    “相亲？”莫上阳大叫道，旋即又恢复清醒。他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们之间，坐下，说：“我也参加。”
    看到这阵势，成木轩恍然大悟。本来嘛，陆习茗来相亲？完全是扯淡。估计是两个人闹了矛盾，正赌气呢。不过，外界没有一点风声，连陆妈妈也不知晓，可见自己是撞到了一个大秘密。
    “我叫莫上阳，二十七周岁，美索电脑公司总经理，未婚，在棠湖城区有两间别墅，经济开发区有一间套房。另经营一个花店，状况良好。美索是本人五年前创立，三年前正式上市。其中科研部开
发项目获国家专利，处于全球领先水平。。。。。。”
    “对不起，莫总。我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美索电脑的性能的确是很好，但是价格高了点，能不能打个折扣。”成木轩打断莫上阳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他分明是在向他展示实力，好让他知难而退。
    “这位先生。有句话叫做‘物有所值’。美索电脑的价格是由市场评估师经过精确计算而定，绝对不会让你买亏的。”莫上阳讲话带着一个成功商人的精明。
    “是是是。的确是物有所值。我的意思是，好歹我们也算认识。以后结婚要买电脑，莫总能不能打个折扣？”
    结婚？莫上阳看着一直沉默着的陆习茗说：“如果跟你结婚的女人是她，我送你一百台。如果不是，我给你五折。”
    “那就先谢过莫总了。”
    陆习茗听不下去了，好像在拿她当谈判的筹码一样。她跟美索电脑的价格沾得上边吗？
    这时两位妈妈已经等得不耐烦而走过来了。好不容易安排一次相亲，偏偏赶上有人来捣乱！
    陆习茗站起来对成木轩说：“很高兴认识你。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成先生如果有空就来我家吃晚饭吧。”陆习茗又对成妈妈说了句“成阿姨再见”，拉着陆妈妈要走。
    陆妈妈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莫上阳。这时抬起头来对成木轩说：“阿轩，晚上记得来吃饭啊。”
    成妈妈随声答应“一定来”，招呼成木轩送陆家母女到门口。
    成木轩经过莫上阳身边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说了句“兄弟加油”。
    最后。餐厅里只留下一个被陆家母女无视的莫上阳。
    在回家的路上，陆妈妈问：“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
    陆习茗没有回头，只幽幽地说：“是莫总，在棠湖城认识的。”
    陆妈妈一听棠湖城，那人还是什么总的，就以为说到了陆习茗的痛处，所以不再多言。她总是认为像陆习茗这么好的女孩在棠湖城找不到男朋友是因为城里人嫌她的家庭背景不好。
独处
     晚饭时分，成妈妈果然带着成木轩到陆家给陆爸爸贺寿。
    五个人有说有笑地吃饭，气氛相当融洽。
    饭后，三位老人坐在桌前一边磕瓜子一边讲着闲话。话题当然主要是围绕子女的。
    让陆习茗陪着成木轩在客厅看电视。因为小莉的关系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成木轩告诉她，小莉一直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还常常提起她这个玩伴。关于陆习茗，关于莫上阳的这些八卦，都是小莉告诉他的。
    原本往事已经沉淀下来，静静地落在河底。几年来，陆习茗是条习惯生活在上层清水中的鱼。然而，又游来几条鱼，泛起河底的浮沙。埋葬的往事纷至沓来，让人欢喜，让人想落泪。家乡，是个埋葬太多回忆的地方。
    一阵粗鲁的敲们声响起。
    陆习茗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莫上阳。“莫上阳，你怎么来了？”
    话还没说完，莫上阳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然后把她塞进亮蓝色的车里，驶进无边的夜色。
    “莫上阳，你干嘛？”陆习茗扭过头瞪着他，闻到一阵浓重的酒气。
    莫上阳双颊通红，双眼微熏，一声不吭地驾着车。
    酒后驾车！陆习茗刚意识到，车就与一辆小面包来了个亲密接触。幸亏莫上阳没醉糊涂，立即踩了急刹车。小面包在前面五米处停下，有三个人下车向他们走来。
    陆习茗看到小面包微微变形的车尾，思考着最恰当的说辞。
    莫上阳却猛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停车！”陆习茗大喊。
    莫上阳竟充耳不闻。这回，是与一辆深红色的出租车擦身而过。
    不知道刮花没有，陆习茗有些心疼这车。陆习茗决定闭上嘴巴，怕自己在旁边影响反倒出了车祸。
    车在街道上疾驰。左冲右撞。
    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最后，车来到一条林荫道。
   这是一条他们曾走过无数次的林荫道，两边高大的梧桐在寒风里轻曳枝桠，在寒风里一片梧桐叶都没有。但陆习茗能想象得到它们枝繁叶茂时的样子。那时，绿油油的树叶撑满了整条道路的上空。阳光透过，被打碎了一般，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驳。树梢上传来一两声鸟鸣，有蝴蝶翻飞在孩子们的欢笑里。多少个清晨，多少个黄昏，她温柔地笑着走在这条林荫道上；多少次，她发现了莫上阳安静的背影，移不开目光。。。。。。回忆像汹涌的海水翻卷而来，要将陆习茗淹没了。
    “停车。”陆习茗急切地大喊。
    车停下来。与她的心境南辕北辙的是：四周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所有的生命在黑暗中熟睡了，做着酣美的梦。
    陆习茗望着前方，好像能看到两百米远处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门，门后有一个圆形花坛，花坛中央耸立着一个满怀希望的石像。教室里的课桌是不是依旧写满随笔；试验楼的窗玻璃是不是依旧干净得跟没有一样；食堂打菜是不是依旧配送大白菜；她在花坛一角栽下的蝴蝶兰是不是依旧开得明媚。。。。。。是不是还有女孩在答错问题后羞得满面通红；是不是还有女孩喜欢站在香樟树下看男生挥汗如雨；是不是还有女孩习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寻最特别的那个背影。。。。。。
    多少次，她经过这里却不敢走近。这个美妙忧愁的地方，想起来就扯开心内的一片疼痛。
    她封印了记忆好让自己活下去。没想到，不想起意味着不忘记。这么多年，她依旧忘不了。
    为什么？
    黄色的车灯光在路面上染出一个昏黄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