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驰

  四个人便心事重重地分开，池见一直紧锁眉头，我试着安慰他：“别担心，也许池见喜欢的人就是染落也不一定，也许他终于发现染落的好了，也许……也许……”
  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也许，冬天就要来了。”池见看着两旁落光了叶子的大树道。
  “……”
  天空苍白得没有任何色彩，我们就这么无话可说地走到寝室楼下，我勉强挤出笑容说：“那么，我上去了。”
  “等一下。”
  手腕被突然拉住，我抬起脸，看到神情复杂的池见，他脸上努力隐忍的悲伤，像无法抑制一般流淌出来。天空里分明没有鸟，但是，我耳边却响起了巨大的扑翅声，几乎掩盖了说话的声音——
  “南烟，你希望池夜和染落分手吗？”
  寝室在六楼，我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一遍一遍回想着那个问题，“你希望池夜和染落分手吗？”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在问我，还是问别的什么人？
  我对发生的一切，都感到茫然。
  “这么早就回来了？”旭佳刚到寝室不久，还在整理东西，“原以为你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嗯，”我无力地回答，“可可还没来吗？她不是一向星期天早上就到学校的嘛，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
  “怎么可能没来？她这个八卦少女，又不知到哪里打听消息去了。”
  我瞥了一眼仍然对着书本目不转睛的韩笑，不再说话。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可可依然没有回来。我们三人决定先去吃饭。刚走到寝室楼下，就看到可可和另一个女生站在门口说话，一看到我们出现，那个陌生女孩立刻便转身走了。
  “去吃饭吗？”我问。
  可可转身过来，道：“好啊，我顺便有事问问韩笑。”
  “你和池见在初中是同班同学吧？”可可得意地说着最新得来的消息。
  我惊愕地抬起头来，想起那次在图书馆里，看到池见对面桌子上落下的那本笔记本，亦是属于韩笑。当时他们是坐在一起吧。他们的关系很好吗？但为什么我们却全然不知呢……
  “抱歉，我还是回去看书吧。”韩笑再不说一句话，默默离开。
  “切，真是受不了她。”旭佳在一旁说，“看她一天到晚都在看书，有本事就进快班啊，跩什么呀……”
  不是这样的。我想，一定不是这样。我记得前几天我去办公室找老师的时候，班主任还对我说：“南烟，你前几次小测验的成绩都不错，我们班女生里，下学期有希望进快班的也就是你和韩笑了，不过她是肯定不肯去的，所以你要加油啊！” ——这么说来，不是韩笑进不了快班，而是不愿意去。可这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南烟，你怎么了？”可可问。
  “有点头疼……”我皱着眉，“别说了，我们先吃饭吧。”
  返回寝室的时候看到池见站在楼下，他的脸色苍白，神情忧郁。我猜想可能是他知道了下午回校时池夜和染落的谈话内容，便让可可和旭佳先上楼，独自走上前去问：“池见，你怎么了？”
  男生收起握在手里的手机，释然道：“太好了，我正想发短信让你下来一趟呢。”
  “是不是池夜和染落的事？”我急急地问。
  “嗯。”
  远处的黄昏安静而缓慢地下坠，池见温柔的脸被金色覆盖，但是，有什么比温柔更残酷、更令人看起来忧伤得无法自拔。
  ——“他们分手了。”
  “骗人……”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心跳漏了一拍。
  “是真的。”
  “为什么？以前不是无论他有多少女朋友，最后都会回到染落身边的吗？难道这不是因为她是他最喜欢的人吗？为什么在一起这么久，突然要分手呢？”我满肚子疑问，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指甲都快插进掌心，“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池夜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吧。”池见轻轻地说。
  “那个人到底是谁？”
  “南烟。”池见突然忧伤地望着我的眼睛，他的神情令我心痛，“你真的不知道吗？池夜他来找过你吧，要你做他女朋友，对吧？我一直在想，他口中那个‘真正喜欢的人’，也许就是你也不一定。”
  “……什么？”我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你在说什么？可是我……我一点也不知道……”
  “主题班会上你唱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池夜在台下看着你的眼神，几乎是迷恋的。也许就在那时，他爱上了你。今天也是，坐摩天轮的时候你没跟上，他立刻就跳下去找你。我和染落都吓了一跳。”
  “可是，在他找我的第二天，我就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子……”
  “我想，那应该是为了气你吧。”池见说，“他们不是很快就分手了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因为无论是染落还是池夜，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该怎么办？
  “那么，你喜欢池夜吗？”
  池见温柔的脸，在我眼中慢慢变得模糊。他眼看着我猝不及防的眼泪，低下头紧紧抿住嘴唇。
  “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喂。”池见从口袋里拿出正在振动的手机，转过身然后按下接听，“好，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南烟，你好好想一想吧。希望一切是我多心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连“再见”也没有说。我猜想这时的池见，必定也是方寸大乱吧。
  但是，但是我想，我明白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有一些东西让我更加迷惑——就在刚才池见摸出手机的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韩笑”。
  不是说摩天轮会带来幸福吗？那么是否因为没有坐上的关系，此刻的我，觉得如此悲伤。
  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校园内，直到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多么寂寞而惆怅。于是我返回寝室，惊讶地发现韩笑已经坐在位子上复习功课了。我走到她身边，双手握紧。
  必须要弄个明白。
  我必须要把所有的事情弄个明白才行，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韩笑，你和……”
  “先让我问你。”她没有看我，低着头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喜欢池见吗？”
  脑子一片混乱，池见？怎么会是池见？我愣愣道：“什么……不可能……”我想起这个和我拥有同样时间的男生，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安静，温柔，不焦躁，心变得平和淡然。但是，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是否喜欢他。
  为什么要这样？四个人在一起不好吗？
  “你们一样呢。”韩笑抬头看我，“他也说了‘不可能’。”
  “你也……问过池见？”难道刚才约他见面，就是为了问他这个问题？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池见也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喜欢池夜吗？”
  喜欢或者不喜欢，为什么都成了我的问题？为什么……
  我不明白。
  站在染落寝室门前，我鼓起勇气敲门。现在最难过最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染落才对。
  “染落！染落你睡了吗？”我大声喊，但始终没有人来开门，连回答都没有。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她……
  我背脊发凉，马上跑到宿管那里去拿钥匙，打开门一看，染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我唤她的名字，但她浑身发烫，意识已经变得很模糊。
  “南……烟……我好……好难受……”她轻声呜咽，紧紧闭着眼睛，只是握住我的手。
  我立刻打电话给池见，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染落送到学校卫生室，然后又送到最近的医院，染落高烧40度，需要打针和点滴，我们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要不要通知池夜？”我小心翼翼地问。
  “都这样了还不通知？他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把染落伤成这样。”池见脸上露出极度的不安和慌乱，我能感觉到他的心疼，就像那一次我们一起目睹被欺负的染落时，他也是这样，隐忍着自己的心痛，不着痕迹地扶着染落瘦弱的身体。
  我感觉，池见喜欢的人是染落。
  那么韩笑和池见，又是什么关系？
  ——我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担心染落才对。
  “喂，池夜，我和南烟现在在××医院，染落病了，你尽快赶过来。”池见已经在打电话，他没有抑制话语里的急躁，简直让我有种他在担心女朋友的错觉。
  染落一直没有完全清醒，几次叫着池夜的名字，又留着眼泪昏睡过去。我和池见不禁动容，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却无能为力。
  池夜赶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染落怎么样了？”
  “高烧40度，醒不过来，打了针到现在还没有效果。”我说。
  “你这个浑蛋！”池见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低吼道，“为什么和染落分手？以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池见，我们的约定，是在‘我找到喜欢的人之前’，你很清楚，我不可能一辈子照顾染落。”他一字一字地说，“你最好也别指望我会爱上她。所以这个问题，她迟早要面对。”
  话音刚落，池见一拳打在池夜脸上，我惊呼一声，扑上去扶住池夜，“这是怎么了？好好说话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