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花-柔弱的青春

第45章


火车已经要开动了,现在的火车竟然也要提前一小时候车,自己呆在家中,是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变化之快的。 
  站台上的颜色是灰色的,唐婕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分辨色彩的能力。她只看见灰色的空气和灰色的车厢,冰冷地呆在那里。唐婕回身看看转身离开的大姨,在往越来越深的灰色中走去。 
  唐婕木然地通过进站口检查,在站台上的时候,有丝莫名的忧郁。自己为什么又开始逃离?嫁了人就是彻底的放弃吧? 
  为了李浩,放弃一切,放弃工作是什么时候了?与家庭闹翻是什么时候?与所有的朋友绝交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的。 
  唐婕想不起自己自闭有多久了,也许3年,也许5年,也许更久些。爱情是唐婕心中惟一可以沟通的东西,却伤得唐婕很深。这样的伤,不过是唐婕自己要找的。自虐,唐婕想起了这个词,是的,自虐,唐婕就是这样的,从心到身。唐婕手腕上那么多道突出的刀痕,就是那些日子留下的。 
  唐婕上了车,坐定,看看四周,只有白色的床铺和被子,还有自己。唐婕发现车厢内人烟稀少,大部分的卧铺都在空闲着,去往自己要去的那个地方,需要24个小时,唐婕开始发现自己的寂寞。 
  唐婕打开母亲为自己新买的背包,拿出旧照片。 
  前几天里,唐婕禁不住自己绝望,她在保存的相集里挑选了好几张老照片出来,夹在钱包里,有母亲与父亲的合影,有自己小时候的,有自己年少时候的。 
  人在很沮丧的时候,总是喜欢怀旧的,而唐婕也总是容易沉陷于往事中不可自拔。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三)   
  唐婕低头,仔细看照片上的母亲,不过是十几年而已,在照片上唐婕看见母亲由惊人的美丽女人渐渐衰老至目前的老女人,唐婕心底有一丝暗暗的疼。为母亲,为看见今日的母亲即是明天的自己,唐婕悲伤。 
  唐婕看自己,幼时粉圆可爱的脸,稚气的神色现在已经是沧海桑田。她最后仍然拿起了李浩与自己的合影,手有些发软,“最后要告别了,爱情最终是要死亡的。”她手拿照片不由得叹气,脑海中还有挥不去的烦恼和忧伤,一切皆是因为他。她的眼前仿若又看见他,想起他的堕落,卑微和无耻。 
  了解一个人到底需要多久?他的谎言是出于自卑,还是习惯?抑或两者或者多种可能都有? 
  她微微想起便已是很疼,由心底撕裂引起的伤痛,而家人在这几日,并无察觉唐婕神色上的变异。 
  唐婕知道自己仍然在期盼一个由腐败之花结出的美丽幻境。控制不住,尽管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一场青春残酷的梦,只是如今能够可以继续做梦,唐婕已经很欣喜。 
  他的卑贱与堕落,那么的没有人格的尊严,她黯然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无能为力。 
  有时候,唐婕会痛苦地想,他的行为,其实在某些时候同样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己不是也有想那样去做的冲动吗?比如:撒谎,没有信用,糜烂的性关系,吸毒,欺骗最亲的人,冷漠等等人性中最丑陋的习性。 
  她最后一次凝视过这个给了自己深重的痛苦的男人的样子,缓慢地,咬牙切齿地,面无表情地撕碎了他的照片,惟一一张保留下来的照片。那些日子,那些痛苦,唐婕都决定挥手离开。 
  唐婕在日记里写下了最后有关他的文字。她知道,他是永远不会看到这些文字了。“记得吗?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在电话里曾经和你谈起的以后。如果我先离开你,历尽人世中所有的贫苦和苦难后告别人世,请你把我火化,把我的骨灰撒入大海以及其他的山丘冰川。我不需要你用一个固定的黄土堆和墓碑来倾诉,我不需要留在你的视野中,也不需要让我的灵魂找到一个归处,我放弃我肉体的灰烬仍然在空间中出现的权利。我也不要像古老的那些传说一般,找一个肉体再次轮回投胎,然后仍然许下隔世的诺言,就算喝下了孟婆汤,也要在灵魂深处刻下一定要寻找回你的记号,来世还相爱。我不要,我不要下世,我不要来世。有一个中国古老的转世爱情故事,说一个女人如若嫁了一个男人,他一定是前生亲手埋葬你的那个人,这辈子于是嫁了你。若谁是埋葬我的男人,那他就是我下世的丈夫,我说‘我放弃下一世的轮回,有今生便够了,爱也爱了,苦也苦够了,不要这个来世的因缘相见也罢。这一生,爱了你,已经太辛苦。’”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四)   
  2001年的唐婕已经是个很市侩的女人,胸脯傲人,极喜欢穿高领紧身的韩国面料的时装,外套一件竖领的黑色皮夹克,简单利索,妆画得极浓而精致。谢染有时候会说,你实在没有那么老,为什么打扮得如此,像极了台湾片子里的女人。唐婕便笑。唐婕准备嫁给台湾人,赚个几十万的聘礼,然后走人。谢染说,那你的李浩怎么办?那时怎么的骂你,你都贱得丢不掉他,现在又是你说要嫁人,你还有本事逃离开他吗? 
  唐婕便尴尬地笑,说:“不贱就不是爱情了。”谢染便气急。 
  唐婕果然说到做到,转眼间便说要结婚,对象是一个台湾男人,老实忠厚,像块牛皮糖般的,喜欢腻着她,一刻也不愿意放松。要知道,在台湾,唐婕这样漂亮而极有女人味道的女人,他是娶不起的。大陆的女人真是价廉物美,他真是很知足的,一心想娶她过门。 
  唐婕在深圳罗湖火车站的候车厅里,给李浩发了几个信息,请他祝福她,可以找到更好的,他没有答复,这样的时刻。 
  其实,还需要想什么呢,他离开她已经很久了,从思想到心灵到肉体,都一无牵挂了。一切的话语,在伤心的夜晚,都是一场游戏。 
  坐在去往香港的快车上,她想,她不再心甘情愿地去疼爱他。因为他背叛,她处在危险与疲惫中的日子里;因为他的背叛与谎言伤了心,她选择了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一丝的怜惜与心疼,她终于明白了,他从来就是把她的爱情当做一切虚荣的游戏,陶醉其中,而并未曾真正的爱过她。 
  他没有感情且对爱情麻木,从头到尾他的谎言连接不断,欺骗与背叛同时存在。她知道,却一次次的原谅,她说她是他的亲人,可亲人如果永远是一个对你说谎的亲人时,你也会转身离开的。 
  他竟然还来指责她,错的其实是他,而他满嘴理由地来指责她,说:“你不是答应过我,是我的亲人,不会抛弃我的吗?” 
  “你错在不反省自己,把过错转嫁他人。”唐婕开始恨起他来,十年,有多少个十年可以供自己挥霍,并且连累到家人,几乎家破人亡?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五)   
  唐婕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睡着了,她在飞机上做了一个梦,她在梦里看见李浩是有两个,好像孪生兄弟。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其中的一个,使劲把他揪住不放,在揪打中唐婕使完全身力气把李浩推倒在地上,狠下心用脚去踢他,却发现他恶心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蛔虫,肥肥胖胖。唐婕在梦里一阵剧烈的恶心翻胃,感觉自己快要呕吐出来。唐婕想,啊,原来他是一只巨大而恶心的蛔虫变成的。怪不得他那样可恶和令人憎恨了。那蛔虫在地下蠕动着肥胖黄色的身体,不时有黏液流出蛆虫的身体,她憎恨又有点可怜地看着他,他似乎已经没有抗争的能力了,摆在地上,任由人处置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小小的剪刀,对着已经瘫成一团的蛆虫狠狠地剪了下去。她想,要快点把它杀死,否则他缓过劲来还会害人骗人,他害得自己多惨啊。她一边哭着,一边恶心着,一边把蛔虫剪成了一小段一小段。她不得不一点点地剪断它的身体,她感觉如果只是剪成两段,它一定会有再生的能力,会复活过来,好像蚯蚓的生命。 
  因为拿剪刀时间过长,手指已经开始发麻,所以她决定要休息一下,去洗个澡。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温度很高的热水冲流下来,她浑身被烫得发红,她感觉到舒服一些了。忽然成千上万个三厘米左右的蛆虫从水管里,窗户上,以及其他的地方蠕动着,慢慢地爬在唐婕的视线里。唐婕惊叫一声,抓过一条浴巾胡乱地围在身上,边围边跑,她跑到大街上,发现大街上也满地白色密密麻麻的蛆虫蠕动着,她一边哭,一边呕吐。她没想到,他的生命力是如此之强,她以为自己已经让他尸骨无存,罪恶的身体都已经消失,却没有想到,他把他的身体,化为了千万个小小的蛆虫,包围了整个世界。 
  她在梦境里反复地呕吐,蹲在一个树立了铁栅栏的水泥围墙边,剧烈地反胃,她感觉自己的胆汁都吐光了。现在,除了恶心,她还有极度的恐惧。 
  她感觉有个人在耳边叫,那声音模糊不清,却让她感觉到一阵安全。她想,唐婕不是一个人受到它的侵犯,还有很多人也受到这群蛆虫的伤害和进攻。她慢慢地安静下来,身体恢复平静,她睁开了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飞机上,飞越一个海洋,白云厚重堆积在半空,海拔三万英尺的高度,她梦到了过去,那场噩梦。 
  她靠在软软的椅子上,发现自己的手死死地捏成一团,手指甲已经掐入自己的掌心,她努力把手掌伸开,上面显示出几道血红色月牙般的痕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