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录

第48章


我拍拍胸口:“不信,我可以写张保证书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再跟于百家好。” 
  “好啊,那你现在就写。我要是再跟于百家好,就让我得癌症。”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揭开木箱,掀起席子,也找不出一张干净的白纸,更找不出一支有墨水的钢笔。我说:“要不,你跟我到新家去,到了新家,我马上给你写保证书,如果你不放心,订合同也行。赵阿姨都说了,她铺那个新床,就是为了让我赶快有个孩子。我第一晚睡新床就没想别人,只想你。”她哈哈大笑:“曾广贤,你不觉得我们像演戏吗?” 
  “干、干吗像演戏?”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舞台。” 
  我跳下舞台,把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她捏了一把我的脸:“没想到你这么可爱,明天我就搬到你新家去,说好了,你要把仓库的一半写给我。”我点点头。她扭着屁股走出去,那姿势就像蛇。   
  放浪13(1)   
  第二天晚上,张闹真的到了我们的新家,她跟赵山河点了点头,推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爸,就坐在我的卧室里,不停地玩弄一只镀金的打火机。她的拇指向上一撬,打火机的盖子乓地弹开,带出一串好听的钢声,等钢声慢慢消失,她的拇指一压,打火机的盖子嗒地关上。她的拇指不停地撬,不停地压,打火机不停地“乓嗒乓嗒”。这时,我才发现在她那根应该戴丈夫戒指的手指上,已经有了一颗粗大的戒指,金黄金黄的,起码有电灯线那么粗。我伏在床上写保证书,内容是只要她愿意跟我过一辈子,那铁马东路37号的仓库就有一半是她的。写完,我在上面按了一个鲜红的手印,递给她。她接过去:“你爸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舍得把仓库分给我,真不容易呀!” 
  “小池都疯了,小燕都快当妈了,我折腾去折腾来,都长白头发了,仓库算老几呀?找个老婆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我脱光衣裤,赤条条地钻进被子,“你还等什么?我就不相信我们弄出来的孩子不比他们的漂亮。”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细长的进口香烟,叼上,点燃,轻轻地吸轻轻地吐,手里仍然玩着那只打火机,好像在故意考验我的耐心。我想二十年都熬过来了,千万不要在这几分钟丢面子,便放慢心跳的速度。烟头一点点地往她嘴边燃去,燃了半截,烟灰也没掉下来。是不是她难为情了?我叭地关掉电灯,卧室里只亮着她嘴边那颗烟头,越烧越红,越烧速度越快,等到烟头熄灭了,我也没听到她脱衣服的声音,倒是打火机又“乓嗒乓嗒”地响了起来。难道她来例假了吗?我又帮她找了一个不上床的理由。 
  “知道这打火机多少钱吗?”漆黑的屋子里响起她的声音。 
  “恐怕得五十来块。” 
  “五十块?哼,再加二十倍差不多。” 
  “不可能吧?一只打火机竟然比我十个月的工资还高?”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这个手提包还两千块呢,托人从香港带过来的。” 
  “这么说你发大财啦?” 
  “谈不上发大财,但这两年生活的档次就像朱健华跳高,上去了再也下不来,所以,你就是把仓库分了一半给我,我也下不了决心……到现在我才明白,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钱,还得讲点水平质量。” 
  我打开灯,像看假钞一样看着她,一个千方百计骗我上床的人,一个口口声声要分到仓库才愿意离婚的人,怎么突然变高雅了,讲档次了?还没等我的脑子转过弯来,她已经点燃那张保证书,丢在地板上,火苗扑闪几下,保证书变成了一撮灰烬。 
  “分你的仓库,我的心没这么黑,只要拿十万块钱给我,你想什么时候离婚,我就跟你什么时候离,这样,谁也不欠谁的。” 
  没想到,她才要十万块钱,这算是便宜我了。但是,她为什么要等我不想离婚了才说?为什么等我脱光了衣服裤子才说?我马上从床上跳起来,把刚刚脱下的又穿上。我的裤子才穿到膝盖边,她就开门走了出去。我翻天躺下,压着那床大红的被子,久久地望着天花板,眼睛眨都不眨。半边仓库相当于一百万元,这么高的价钱都收不回她的心,难道我的档次就低到水平面了吗?低到负海拔了吗?假若当初我不横挑鼻梁竖挑眼,不计较她跟于百家偷情,不急着跟她闹离婚,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搂着她睡觉,让她怀上我的孩子,那今天她哪还有这么高的眼角。我不停地拍打床铺,兼拍自己的脸,后悔在她勾引的时候没下手,后悔把羞辱的机会亲手送给了她。跟她拉拉扯扯这么多年,到头来,我只是她的一个证据,证明她脱离了低级趣味,不贪财不俗气,而我反落得一个“配不上”。这么把呆发到天亮,我竟然忘记了上班。中午,赵山河走进来摸摸我的脑门:“广贤,你要是想学你爸,就到张闹那里去学,我可侍候不了两个呆子。”我欠起身,坐得屁股都痛了,才慢腾腾地走出家门。 
  我赶到张闹的宿舍,她正在给自己做面模,整张脸都涂了一层白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摔到床上,撕她的衣服,脱她的裤子,准备过一次真正的夫妻生活。但是,她尖叫,踢我的腿,抓我的脸,咬我的手臂,向我吐口水。我忍受她的攻击,把她的裤子脱掉了,眼看就要过上夫妻生活了,忽然,她把舌头吐出来。你想想一张涂白的脸忽然吐出一根红舌头,那不像吊死鬼又像什么?吓得我打了一个寒颤。她趁机推开我,滚下床,抓起一把水果刀:“离我远点。” 
  “别人都可以跟你睡,我这个合法丈夫却没得睡一回,这太不公平了!” 
  “当初我让你睡,你要摆臭架子,现在轮到我摆架子了。” 
  “那我不亏死了?白白跟你结一场婚,还要倒贴十万块钱。” 
  “我要不烧掉那张保证书,你损失的何止是十万。” 
  “别说十万,就是十毛,我也不会给你。” 
  “只要你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不怕戴绿帽子,你就不给。其实,你给不给都不会耽误我跟别人来往。” 
  “当初小燕给我一个月的离婚时间,你为什么不同意离?你为什么要等到小燕跟了胡开会,等到她快生孩子了才同意离?你他妈的还讲不讲道理?”我抓起一张小凳,砸到梳妆台上,镜子哗地碎了。   
  放浪13(2)   
  “你那么舍不得小燕,从杯山出来的时候干吗不直接跟她结婚?”   
  放浪14(1)   
  一个星期天,我正在仓库里擦窗户,于百家提着一只皮箱走到我面前。我把抹布砸在锑桶里,污水溅到他锃亮的皮鞋上。他跺了跺脚,把皮鞋上的水珠震落,然后打开皮箱:“你看看这是什么?”几十扎拾元一张的钞票快把皮箱挤破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把于百家重新打量了一遍:“你抢银行啦?”他叭地合上皮箱:“我要租你的仓库,这是五万元定金,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到年底我再给你五万。” 
  “我才不跟一个抢我老婆的人做生意。” 
  “你误会了,广贤,当时我不知道张闹跟你结了婚,我要是知道她是我的弟媳,打死也不会跟她那个。” 
  “吹你妈的牛皮,后来你知道了,不照样跟她去归江饭店开房吗?” 
  “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这个,我也有一肚子的火气。要是当初你不把我和张闹的事告诉池凤仙,她哪会发疯。你知道她整天在干什么吗?在忙着敲门,一个宾馆接一个宾馆地敲,差不多把所有宾馆的门都敲遍了。这都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 
  “那也是因为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谁叫你告诉她的!现在哪个家庭不有点问题,全靠捂着、按着保持稳定,你干吗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舌头会长疮吗?” 
  “你做得,我还说不得呀?” 
  “那现在张闹跟了那个律师,你干吗不说?你去说呀!我巴不得你在嘴巴上安一个高音喇叭。” 
  “你说张闹跟、跟谁好了?” 
  “张度,就是你请来帮你打官司的那个野仔。” 
  “这么说我还是他们俩的媒人,”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怪不得那天晚上张闹敢发誓,说如果再跟你就得癌症,原来她已经换人了。” 
  “她换人就像换一口气那么简单,你还不知道吗?现如今只有这个最真实,”他把皮箱举起来,晃了晃,“只要挣到了这个,你再找十个张闹都没问题。不信,你把它们拿出来数一数,只要数了一遍,你就想数第二遍,就会数上瘾。” 
  我往手指上吐了不少唾液,才把那一皮箱的钱数完,一张不多,一张不少,正好五万元,竟然没多出哪怕一张,银行也真是的,连半点差错都没出。关上皮箱,我就不想把钱还给于百家了,便在他事先准备好的合同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顺便把仓库的钥匙也交给了他。合同上规定他可以使用仓库五年,每年给我十万元,年头给一次,年底给一次,五年一共是五十万元。我抱着那个皮箱,在新家的卧室里睡了一个星期,才依依不舍地拿到银行去存。 
  于百家在仓库里铺了瓷砖,装了天花板,隔了小间,安了床铺,做了淋浴室、蒸汽房,然后在门口挂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百家按摩。为什么说金光闪闪呢?因为他在每个字的上面都缠了霓红灯,一到晚上,那些小灯一闪一闪的,把路过的人都闪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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