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虽然华韶与莱茵丝之前讨论的话题中心就是茨若，但当茨若靠近的时候，哈克仍然隐晦地提醒了她们，让她们转移话题。
    莱茵丝本以为茨若也应该能更加小心一些，结果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心细的少女会直接当着别人的面跟她说起这种敏感的话题。
    “……唉。”莱茵丝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应该多点儿警觉性，茨若。别让我觉得你被莉安传染了。”
    这样的比喻让茨若撇了撇嘴，棕发的少女并不喜欢被用莉莉安来评价。
    “如果我不能说，莱茵丝有的是办法让我说不出来。”茨若鼓起了脸，“而且我也没说什么嘛。”
    确实，如果不是知道茨若身上发生的状况的话，单听她说什么帕特的建议之类的话语，也难以得知真正的事实是什么。
    “一堆歪理。”莱茵丝屈起手指，对着茨若的头顶敲了下去，“别以为这样我就能不计较你掉以轻心的错误。”
    茨若吐了吐舌头，无辜地用手捂住自己被敲打的脑袋。
    “帕特会先回去找神父大人。”茨若没有再拖延时间，干脆利落地交代着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会发光的木板，他到了教会之后就会开始激活它，让它发出亮光，每次可以持续十二个小时。如果他没能说服神父大人，他就不会再继续让木板发光了。”
    “到时候你再和赫米瑞亚逃跑？”莱茵丝看了茨若一眼，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主意倒是还不错，如果帕特被教会的人关起来了就没办法通知你们，只要用这种方式你们就可以知道……而且不论如何教会也不可能知道消息之后就马上冲到摩尔菲来抓走你们，除非他们想挑起家族和教会之间的冲突，你们就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分析了一顿之后，莱茵丝点了点头。
    “这肯定是帕特的主意，你和赫米瑞亚的脑子想不到这个程度。”佣兵毫不留情地进行了评价，“好吧，总之这样我们就暂时省事了。我和韶只需要随时准备着送你们逃跑，其他的倒不用管了。”
    “给你们添麻烦啦。”茨若笑眯眯地挽住了莱茵丝和华韶的胳膊，用脑袋蹭了蹭莱茵丝的肩膀，认认真真地道谢，“那我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就像是放下了某个重担一样的，少女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棕色的马尾在她的脑后一甩一甩的，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微笑。
    “茨若这种性格，如果真凭她和赫米瑞亚两个人，可没法从教会的手底下逃跑。”莱茵丝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就感觉我欠着他们两个了似的。”
    “他们很信任你。”华韶微笑着说，“你会帮助他们我不觉得奇怪，你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两位教会的先生为什么会选择……这一个方向。”
    莱茵丝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们相处太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华韶的一些没头没尾的话她居然也能够听懂。
    几年前的自己会杀了现在的自己吧？
    “‘信仰’也是分很多种的哦？”莱茵丝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长发，然而它们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从她的手指上滑开了，“比如说，佣兵们都信仰女神，但不一定所有人的信仰都是相同的。有的人是因为女神本身而对其抱有信仰，但有的人——我们这几个菲利——就只是因为感受到了魔力、灵魂的存在，才会对女神产生信仰。”
    他们的话题虽然与茨若的事情仍然相关，但是听上去只像是在讨论“信仰”的问题而已，所以即便提到了神祇的姓名，也不用担心那几位神祇会知道些什么。
    “这会带来什么不同的影响吗？”
    “如果要说是精神层面的话，大概不会吧？”莱茵丝耸了耸肩，“反正不论是怎样的信仰，神祇都不会单单因为你的信仰就帮助你。说到底，信仰在千年前的定义还能严格一些，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哪怕只是‘相信’都可以说成是‘信仰’，完全没有意义啊。”
    银发的佣兵打了个哈欠，她回头看了看被自己倚着一动也不敢动的阿帕亚，决定大发慈悲地让对方稍微地歇一歇。
    她拉着华韶往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子走去，窝进了桌子旁的沙发中。阿帕亚自然是毫不迟疑地跟了过去，被忽略的哈克自己气闷了一会儿，也只能板着一张脸去到华韶的另外一边。
    “教会是创世神的忠诚信徒。”莱茵丝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她此刻所说的内容，但又好像只是普通的微笑一样，“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也是教会的准则。”
    “毕竟教会也有着‘创世神的代理人’的称号，如果教会的人对创世神没有信仰，这‘代理人’说出来就是个笑话。”华韶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着下巴，“但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在某种意义上‘拥有信仰’，就可以待在教会里。”
    莱茵丝对着华韶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信仰’？我相信创世神的存在，他必然存活于世，以现在的认知来说，我对创世神也抱有‘信仰’。如果我想要进入教会，至少在‘信仰’这方面，我也不会被刷下来。”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
    话还没说完，华韶自己便按住了自己的嘴唇。
    “别以为神父不知道哦？”莱茵丝无所谓地笑了笑，“别的教会分部的情况我不清楚，但作为那两个的直属上司，神父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两个人的真实情况的。”
    华韶微微地挑了下眉毛。
    “但神父不在意这件事吗？”
    “所以说，神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莱茵丝笑眯眯地吃下了阿帕亚喂给她的食物，“不然我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他们回去进行无用的尝试。”
    如果教会那边一分成功的可能性也没有，她不会任由那三个人自己乱来。帕特的安危倒是无所谓，那个人看上去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实际上心里有的是主意。
    斯莫法和茨若这两个人就不同了。他们也许拥有足够的热情与善意，但在心眼上还是缺了不少。
    “那就祝他们好运啦。”
    听到莱茵丝这么说，华韶也干脆地放下心来，轻轻松松地享受这场宴会。
    晚宴从来都与被关押起来的人们无关，犯了错的人没有权利与其他人享受同样的待遇，这是理所应当的，否则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吉阿朵与列塔仍然被安置在了瑞安家族内，比真正的囚犯享有更好一些的待遇，但也依旧没有自由。
    克伊尔德只是站在瑞安家族的门口往里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走开了。
    事已至此，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必要去和吉阿朵多说什么。不论她是不是真的命不久矣，不论她是否有想要帮助过他们，她曾经犯下的罪过都不能被饶恕。
    更何况，他也不能为了这些过去的人再去折腾身边的朋友，尤其是……
    “克伊？”黑发的少女在他的身旁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在宴会上吃多了吗？”
    少女不会虚伪地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吉阿朵，当然，也许她曾经在罗赛特和拉诺妲的误导下有过一些令人意外的行为，但和他在一起之后，她的这些行为自然就被他纠正了。
    碧安蔻不喜欢吉阿朵，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很好，他的少女不应该和那种女人有什么牵扯。
    “吃多的人只会是你。”他语带笑意地回答，“我们现在会在这里散步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担心你晚上胃痛到睡不着。”
    少女不乐意地鼓起了脸，克伊尔德好笑地摇了摇头。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魔王大陆？”少女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想妈妈和茜格妈妈，而且还想看罗赛……”
    “很快了。”克伊尔德摸了摸碧安蔻的脑袋，“实际上，现在已经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我们来这边最重要的任务目标已经超额完成，女神伊莫瑞拉回归，而罗索斯也被重创。女神大陆这边的人也早就意识到了罗索斯的危险性，我倒是觉得，魔王大陆的人更需要操心一些。”
    “等着菲吉下次过来，我偷偷地去问问菲吉。”碧安蔻认真地点了点头，“菲吉今天说，他们在找创世神大人，我们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克伊尔德眯了眯眼，没有对这个话题发表他的看法。创世神俄洛萨还存活在这个世间，这是必然的。但是那位神祇当初受到了多重的伤？又是在哪里躲了千年没有被罗索斯找到？
    如果那位大人只是受了轻伤，那么这千年间完全可以出来平定局势，所以他受的伤一定是伤到了他的灵魂。然而，创世神却能够在所有神祇的眼皮子底下躲藏了千年没有被发现，这也不是毫无能力的状态下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论是什么情况，这都确实是作为普通人类的他们所无能为力的情况。他们只需要待在那里，不给神祇们拖后腿就足够了。
    克伊尔德看向了那个跑到不远处的庭院里伸手去够月光的少女，无奈地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