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他们的进展就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几乎在原地止步不前。普通的材料就连神祇的一丝气息也承受不住，更不用说是来自于创世神的重压。
    极端点的祭台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只有使用上古时期那些几乎与神祇同样强大的龙的躯壳才能够经受住在极端点附近涌动的魔力，并且也只是让它们轻飘飘地通过祭台，不敢尝试挽留。
    当然，莱茵丝他们的情况与极端点的祭台有些许不同。极端点附近的魔力在这片大陆上存在了千年，与大陆的环境相互交融。魔力改造了周边的环境，也收到了环境的反馈。
    自然存在的环境与生灵的气息交互所产生的影响是魔法师们一直以来也没有彻底研习清楚的课题，他们也没有妄想凭自己的能力去弄明白这些。
    茨若体内的那股力量与极端点不同，尽管它一直在人体内，但却被神父的封印压制着，与外界的气息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有被罗索斯动了手脚的时候才在这力量中混入了些许杂质。
    莱茵丝的晶石中吸收的那部分只是茨若的封印被松动时流泻溢出的一小部分，但不知何时，原本游走于晶石中的一丝杂质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纯粹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虽然会给人带来压力，但是却不难对付。没有自我意识、气息纯粹的力量是最好应付的，不需要考虑如何应对错综复杂的连环反应。
    寻找能够承载神力的材料，并且将这些材料做成机器便耗去了他们大半个月的时间，这还是阿帕亚知道该怎么做出这台机器的前提下得出的成果。
    不过，这段时间神祇们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并没有经常来到摩尔菲让他们提供帮助，偶尔现身也只是前往客房去看望魔王的四名子民。
    根据华韶所说，那四个人在近期似乎就会回到魔王大陆。他们来女神大陆的任务本来也就只是打探女神的消息，既然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他们似乎确实也没有再在女神大陆停留的必要。
    虽说将来也许会在两方神祇的引导下，完成两个大陆和平共处的目标，但至少现在不可能做到——就算不提魔王大陆那边贵族内部的新旧势力斗争，女神大陆的家族与佣兵也还没能达成真正的和解。
    千年没有神祇降临的女神大陆上，人们对神祇的敬畏度有限。即便佣兵们对女神抱有信仰，但那只是他们心中的一个虚假的形象。女神真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未必能够意识到那到底代表了什么。
    至于魔王大陆……他们的了解有限，只是清楚那边的人类与神祇共同生活，但也存在一些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听从神祇安排的人。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现在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结果出来了吗？”莱茵丝在阿帕亚的身边站定，探究地看着他面前的屏幕，“横竖以前也没有经验，就算没有进展也合理，也不用觉得自己丢人。”
    阿帕亚不满地撇了撇嘴。
    “还没看到结果，就开始说我会丢人？你真的是我的恋人吗？”
    “少啰嗦。”莱茵丝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袋，“都过了一天时间了，虽然机器看起来没事，但该不会里面已经承受不住而崩坏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哪还能继续坐在这？”阿帕亚叹了口气，“而且这个屏幕也不会正常地显示这些……”
    能够承载神力的机器被成功做好之后，他们便小心翼翼地投入了一丝晶石中的力量。然而，整整一天过去了，这台机器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有亮着的绿灯证明了它还在工作。
    为了避免创世神的力量波及到其他的机械，引起实验室骚扰的后果，阿帕亚改造了他的1号实验室。
    想要承受住神祇力量的冲击，实验室本身也需要足够坚固。莱茵丝提供了可以用来隔绝气息的法阵图案，相当悠闲地旁观阿帕亚自己研究改进他的实验室，只在他马上要犯严重的错误之前才会提醒他。
    现在，他们就待在从1号实验室中隔出来的一个隔间中。
    “等它等的都不敢去做别的。”莱茵丝伸了个懒腰抱怨着，“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出现意外。”
    “应该不会太久了。”阿帕亚轻声地安抚，“上次探寻极端点的过程也是这样……为了不惊动别人，也只能慢慢来。”
    “我一直也想不明白。”莱茵丝用一种阿帕亚相当熟悉的、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他们面前的这台机器，“明明不是通过这台机器向外发射信号，也无法得到来自其它地方的回馈，怎么就能……”
    “……倒不如说，我还总是搞不懂，明明你对机械也不是不了解，就算你说能够黑进罗索斯的网络是因为你曾经是罗索斯的人，但你也能够把双胞胎启蒙到和我在进入吉奥内学校之前的水平差不多……”
    阿帕亚停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最后委婉地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但你对摩尔菲的一部分无害设施……特别警惕。”他耸了耸肩，“比如说吉奥内的验证系统。”
    “那种东西可以轻松地伤到眼睛，甚至攻击脑部。”莱茵丝防备地反击，“你们不担心是因为那就是你们自己做的玩意儿。”
    “那你觉得，我们去遗迹的那么多次，我的机器又是怎么和摩尔菲联络上的？”他挑起了眉，“可别跟我说你一直没想明白。”
    “我知道你们有信号中转的建筑！”莱茵丝瞪了他一眼，“你们摩尔菲不会避讳与佣兵、魔法师合作，所以你们建立了摩尔菲专用的通信中转站……你们在这片大陆上一共建立了十座吧？”
    “因为有魔法师的帮助，所以通信能力比大陆通用的那些强得多，十座就能够覆盖这片大陆了，不过拿魔力方面的干扰屏障没什么办法。”阿帕亚摸了摸下巴，“而且那些魔法师是韶以私人名义请来的，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做的这些中转站是为摩尔菲做的。”
    莱茵丝皱了皱眉，她疑惑地看着阿帕亚，似乎是不明白他现在解释这些做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没有和外面的通信站产生交流？”阿帕亚淡定地问道，“虽然我们要避开……但是他们就算是在监视摩尔菲，也没法捕捉到我们的信号。他们可以感知到哪怕再微小的魔力，但传输消息的信号没有任何的魔力。”
    “……”莱茵丝神情微妙地注视着阿帕亚，“将魔力解析并且转换成数据记录，再通过你们的中转站寻找可以匹配的部分？”
    “没错。”阿帕亚理所当然地点了头，“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要把这种力量解析成数据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莱茵丝将视线转到了阿帕亚身前的屏幕上，那上面有着密集到让她感到头痛的表格，似乎是列出了许多的条目，每一条后面跟着不知是根据什么得出的数字，甚至还有些更加难以看懂的公式。
    如果说是前面有关于“水”“火”等元素属性的条目她还能够多少明白的话，后面那些“磁场”“包容度”等等她已经不想去思考那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了。
    ……魔法师们难以研究明白的课题，若是交给阿帕亚去研究，搞不好真让他得出结果了……
    屏幕上的数据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只出现了两次变动，这也是她耐得下心来在这里等待的原因。按照阿帕亚的说法，只要这张表格被填满，就可以当做解析完成了。
    莱茵丝看了看那个被填充了还不足十分之一的表格，不由得抽动了嘴角。
    大概又过了半天的时间，当莱茵丝收拾起他们吃完饭的空饭盒之后，表格上的数据又产生了变动。
    “这次能填多少？”莱茵丝将饭盒放到了清洗的仪器中，打着哈欠走回阿帕亚的身边，“希望进展能多一点，如果真的照这个速度，一个月也……”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紧紧地盯着屏幕，掩在嘴上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阿帕亚面色严肃地坐直了身体，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屏幕上飞快跳动的数字，他的手就放在操作表盘上，准备处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突发状况。
    莱茵丝抿了抿嘴，决定不再多说别的话去分阿帕亚的心。不过，她还是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粒小小的糖果握在手心，如果现在这个随时可能紧张过头的工程师情况不好，至少也得来得及缓解他的情绪。
    她的手轻柔地放在阿帕亚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否是对方感知到了的缘由，她手下紧绷的肌肉确实在慢慢地放松下来。
    莱茵丝这才略微放心地看向他们面前的屏幕，疯狂变化的数字让人有些眼晕，而它们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自己的地盘，填充着整张表格。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像它们开始的那样突然，整个表格的全部数字在一瞬间全部定格。阿帕亚将这张表格成功地储存之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等中转站传回来的反馈就可以了……那些不会出什么意料外的状况，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阿帕亚敲击了几下表盘，将表格传输出去之后，才让自己的身体垮垮地窝进椅子里，同时也握住了莱茵丝仍然放在他肩上的手，“要不要出去走走？”
    从材料搜集回来开始建造机器开始，莱茵丝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陪着阿帕亚，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外出拿他们两个人的吃食。阿帕亚自然是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疼。
    那毕竟是他的喜好自由的佣兵。
    “走吧。”莱茵丝笑眯眯地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再见不到咱们，韶就要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