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死神

    约定好的会面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帕特已经带着他的队伍回到了教会，也将那些暗地里投在摩尔菲基地的视线一并带走了。尽管外界有着许多对帕特这次行为的猜测，但摩尔菲内部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流传出来，所以也没有人能知道其中的内情。
    古拉家族的基地从四楼开始往上的区域都被封锁，每一层都由菲利们布置了隔离声音与减缓冲击的结界，当然，是双向起效的。
    神父与两名神祇一早就来到了摩尔菲的基地，似乎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他们没有走摩尔菲的正门。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他们的到来之后，他们便直接进入了古拉家的领域。
    古拉家族四层到八层的空间没有留任何一个人，就连第九层也没有派人守在门口。华韶认为，如果能发生连神祇也处理不了的意外，那么他们留在那里也毫无用处。
    菲吉利欧没有参与此次会议，作为被后天制造的神祇，他对创世神的归属感远没有他的父母强烈。在魔王大陆的四个人回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之后，菲吉利欧几乎不会来到摩尔菲，据说他正独自在外寻找重伤之后隐匿起来的罗索斯。
    出于自保的心理，不论是摩尔菲还是菲利都没有任何提前探知会议内容的想法。在前几天他们便已经重新检查并加固了摩尔菲的防御体系，现在，菲利的佣兵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五个家族的基地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斯莫法与茨若更是直接被莱茵丝带在了身边。
    “莱茵丝，我们要不要聊点儿什么？”棕发的少女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缩在了华韶办公室的沙发里，“我觉得我的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斯莫法不会比茨若的状态好到哪去，只不过他更多是体现在沉默地去思考不同状况应该有的对策这一点上。
    “你想聊点儿什么？”莱茵丝坐在沙发的对面，百无聊赖地擦拭自己的匕首，“你觉得你现在可以聊得进去什么话题？”
    话语直白的佣兵让茨若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瞅着莱茵丝。
    “莱茵丝为什么会努力保护我呢？”她看上去就像只是随手抓了一个话题，又似乎有一些认真，“我一直以为，莱茵丝只会为了菲利们那么努力……现在要面对的是那么厉害的存在……”
    莱茵丝与斯莫法认识了很久，虽然波折不少，但渊源颇深。然而，莱茵丝与茨若之间却几乎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只是因为茨若是斯莫法的女友，而且也在同一个教会，才会有所交集。
    要说正常的情况下，就算是斯莫法本人遇上了大麻烦，莱茵丝也懒得搭理，更何况是关系更疏远一些的茨若。
    “嗯……”莱茵丝自己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她放下了匕首，轻蹙起眉，“这个嘛……”
    银发的佣兵歪着头沉吟了一段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纤长的手指因为魔法元素的关系，小时候受过的训练与遭受的苦难都没有在身体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反倒比从小娇养的家族大小姐看上去还要脆弱，但不会有任何人敢小瞧它所能做到的事。也为了让它能够发挥它该有的作用，除了拥有不同功能的手套之外，她曾经从来不佩戴任何的物品。
    当然，这也不是她刻意而做的行为，只是以前没有任何必要去为这双手增加多余的装饰，当这个必要浮现时，她也不会去阻止这个过程。
    左手的中指有着一枚不太起眼的银色指环，这是在阿尔卡的事件之后没多久，就出现在她的房间的物品。因为还没有过一个正式的仪式，所以反而是她的恋人不愿让她马上就戴上。但是她自己并不介意，因为她很清楚对方的心意究竟是怎样的。
    小巧轻薄的指环不会妨碍她的任何行动，倒不如说，它偶尔还能够帮助她平定思绪。平日里只是怕阿帕亚为了所谓的仪式而烦心才不会时时佩戴，但像今天这种让人容易焦虑的日子，她还是会想让它代替阿帕亚陪在她的身边。
    是的，本质上身为文职的阿帕亚，待在这里只会让她多一分担心。
    再对比以前的日子，只觉得金发的工程师让她变得越来越容易心软。这是个坏事吗？最近她倒并不会这么觉得了。
    “就当我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无聊，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吧。”
    银发的佣兵对棕发的少女露出了假笑，给出了一个再敷衍不过的理由。即便知道她那只是信手拈来的借口，茨若也没有办法去反驳她什么，而且也没有必要。
    冒着得罪神祇的风险去保护她，佣兵得不到任何价值相当的利益，只这一条便足以让她感激零涕。
    看着少女不再多问，窝回沙发里去折腾斯莫法的行为，莱茵丝悠闲地收起了自己的匕首。现在的生活真的无聊吗？恐怕在整个佣兵团中，只有那对灵魂伴侣才会想要继续追求刺激的冒险。
    也许得罪神祇确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是她相信“菲利”给她的直觉，这件事绝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再者说，虽然曾经她与斯莫法之间发生过各种各样的波折，但说到底，对方仍然在她曾经的人生中起到了不小的影响。
    斯莫法看起来轻浮不可靠，但是非常重情。如果茨若出事，恐怕对他会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打击。
    莱茵丝放松地倚进沙发里，右手随意地转动着左手上的指环。等到事情结束后，她可要拿这件事去好好地挤兑一番阿帕亚。
    要不是有这个工程师在，她怎么会变得爱管闲事到这个程度？
    华韶的办公室虽然在莱特家族，但是从整个摩尔菲的方位来说，是更加偏向中心的位置，所以莱茵丝待在这里，以便前往任意一个地点。华韶本人则被哈克带到了他的书房，被哈克留在了身边。
    摩尔菲的五个家族各自启用了自己的防御系统，进入了半封闭的状态。自从她来到之后，摩尔菲似乎每一天都过得不太安生——这样的想法只在莱茵丝的脑中闪过了一秒钟，便被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扔到了脑后。
    如果摩尔菲的人不愿意，华韶有的是办法撇开关系。
    按照帕特离开之前的说法，神父与两名神祇不会交流太久。一来他们都不是为了寒暄客套才来到这里，二来如果神父离开太久，落在有心人眼里，会引发不必要的事端。
    伊俄浦教会的地下势力，至今还在被某些人忌惮着，并且觊觎着。
    也不知是会面顺利进行，还是他们设下的结界效果太好。到现在为止会面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而莱茵丝始终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魔力的波动。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茨若自觉地吃下了伊莉安之前准备的可以安宁情绪的药剂。它可以让她冷静下来，不至于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做出些异常的举动。不过这也只是一种辅助的作用，时间一久，她的焦虑仍然会继续累加。
    棕发的少女似乎更希望她可以直接将这段令人不安的时间睡过去，但可惜的是，莱茵丝并不允许这样做，而她自己也清楚，逃避没有任何的用处。
    漫无目的的等待十分漫长，将自己的装备打理了一遍之后，无事可做的莱茵丝开始用通讯器骚扰她的恋人。今天的阿帕亚怕会分散她的注意力而不主动联系她，所以她可以反过来去主动给对方发消息。
    当然，这也是少见的会被对方教育要好好集中精力而拒绝对话的时候。莱茵丝看着通讯器上迅速回过来的消息，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世界魔力源的启示，这种感觉通过描述是无法让人体会到的，只有拥有“菲利”的他们和拥有“俄玛诺”的凯特与梅特，以及这片大陆上其他拥有世界魔力源的人才能够明白，这是怎样一种玄妙又极为可信的直觉。
    所以，尽管她对这次的会面的好结果有超过大半的把握，阿帕亚仍然会为她担忧。
    只能等到将来，他们进行结婚的仪式，从“菲利”的层面上也认同阿帕亚是她的伴侣之后，对方才能体会到这种奇妙的感受了。
    莱茵丝对着屏幕上那行“别分心，事情结束再说”的字看了一会儿，撇着嘴回复了一句让对方放心的话，然后才将通讯器收了起来。
    既然她的恋人这边不让她打发时间，她便只能继续想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他们的敌人，罗索斯。这名背叛的神祇在被重创之后便销声匿迹，就连罗索斯的组织也隐匿起来，只有一些不重要的、零散的小分部被放弃了。
    罗索斯会就此放弃吗？不论是谁都不会相信这一点。那么他会在暗中计划什么？以那副残破的身躯，想必只能让他的手下去替他行动。
    罗索斯手里能用的人……
    不经意间，莱茵丝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当时他们去解决阿尔卡的事情时，见到的那名气势极重的男子。虽然那个人只在那里停留了几秒钟便离开了，但那股威势足以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个人毫无疑问只是一名人类，不是一名神祇。但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再一次见到他。
    罗索斯手下还会有更多的这种类型的人吗？暂时看来，这只能是一个让他们小心提防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