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长安

    陈曦终于还是被陈皓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所放弃，看着陈皓在沙发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呼呼大睡，他默默叹口气，回屋拿了药箱，出来一点一点用酒精棉清理着陈皓额头上的伤口，然后贴上了棉纱，想着明天早起要是严重了，就只能去医院了，然后转身回了卧室，给陈皓取了一床被子，自己回屋连脸都没洗就睡了。
    听见卧室里没有了声响，埋头在沙发里的陈皓终于睁开了眼，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城市还未熄灭的灯光，眼泪还是没能忍住。他与蒋尧的十年就像投射在落地窗上的电影，一幕一幕清晰的闪过，十年前那个身穿球衣满身大汗的少年，如今辗转在社会的物质洪流里早已不见了当初的模样，而那个曾经手握书本的双十少女也在遇见他的那一刻从此走上了人生的另一个方向。当初跪在蒋尧父母面前乞求原谅并发誓自己一定会娶蒋尧的话，陈皓至今都还记得。可到底，终究都是自己的太贪心硬生生摧毁了两个女人还有她们的家庭。
    陈皓是清醒的，可他宁愿自己一醉，从蒋尧说她不愿再等自己的那一刻起，清醒就是他最不愿面对，可又必须要面对的状态。那天从医院离开，他跟蒋尧就再没有见过面，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愿，只是不舍得。他太了解蒋尧了，也正是因为了解，才更知道她每一个决定背后的煎熬，如今，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不再见面，不是因为那日在医院的赌气，而是因为他们互相都要给彼此一个得以喘息的空间。人前所谓的坚强，回家后独自面对黑暗的悲伤，这样的痛苦，陈皓了解。
    窗外城市的灯光又熄灭了一盏，他仰起头，把要掉出来的眼泪倒流回心里。
    第二天早起陈曦迷迷糊糊的从卧室里出来找水喝，却看见沙发上的人早已离去。
    宋离的妈妈终于从老家回到了长安，休息了几天妈妈还是没忍住，问了宋离她跟陈曦的打算。
    宋离坐在收拾着阳台晾干的衣服，轻声说，“妈，你那天见过舅舅，估计他也都跟你说了。”
    妈妈微微点点头，“你舅舅跟我说了些，可也是要看你的意思，看你究竟是想重新回学校上学，还是······”
    “妈，当初从学校离开，我是连个文凭也没有的，后来从看守所出来，蒋姐才给我的那个毕业证书，妈，你知道吗，其实那个是陈曦拜托他哥哥找的人才帮我拿到的。”
    妈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低下头，却没有说话。
    “我也知道我现在手上的文凭不行，舅舅也跟我说过，如果不回学校，就只能应聘中专学历的工作。回学校重新上学的事情，我也想过，只不过我也毕竟这么久没有看过书了，对自己也真的没有什么信心。”
    “我知道，你们这群孩子放下书本一到社会上，以后要再想拿起书本就真的难了，可是我看，”妈妈顿了顿，但还是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宋离，你从过完年就没再上过班，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是那个陈曦不让你去，还是你自己不想去了？妈倒不是在乎你挣不挣钱，可是宋离，你要知道，就算陈曦的家庭条件再好，女人还是多少要有些自己的钱的，不管是多是少，这样以后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还是面对他的父母，你自己啊都能有些底气。”
    “我知道，妈。”宋离点点头，关上阳台的门，进了卧室，坐在床边帮妈妈整理衣服，“我都明白，可是陈曦好像不太想看见我在外面辛苦，他也不是反对，只是不愿意，我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我年后也一直没有出去找工作。”
    “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宋离，妈有句话还是要提前跟你说明白的。陈曦那样的家庭，换做以前，以前你爸还在的时候，我们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不过现在，你爸还在里面，现在的条件也却不如从前了，宋离，我真的不知道妈还能帮到你什么。”
    “我知道妈，”宋离忽然想起那天蒋尧的话，然后低头笑了笑，“只是以前陈曦帮过我，要是没有他的坚持，我跟他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只不过······”
    “宋离啊，当初长安那个孩子走的时候，我看着你在医院的那个样子，真是又心疼又生气，我真以为你是过不去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你就这样不管妈了，那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妈妈忽然提起了过去，那是宋离从来都不敢面对的时光，“那个时候啊，多亏了小陌和陈曦，你在医院好不容易醒了回家了以后，人家小陌真是一直都守在你身边，宋离，人要知道好歹，人家小陌这么对你，你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忘。”妈妈拉着宋离的手有些激动。
    “妈，我都知道，你说你怎么忽然说些那些事儿了。”宋离有些羞愧的低头，揪着毛衫上起的球。
    “我提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宋离，人得有良心。我啊看得出来陈曦那孩子的心思，可我同样也知道他父母的心思，你俩的事儿可能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宋离妈妈忽然抓起宋离的手，认真的说，“自从你爸出了事，我就没乞求你能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就好，你是我的孩子，我可不愿意你为了任何人去到别人家里受委屈。”
    “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当初决定跟陈曦在一起的，这些话我就说过，可是他不在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宋离看着妈妈，认真的回答。
    “宋离啊，我不希望你受委屈，妈就这一个要求。”妈妈摸了摸宋离的脸，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