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怜

79 佛魔间


自那夜后,夭月似乎下定决心要将他拉入地狱,每日-逼迫修竹做他不愿意的事。
    夭月将一盘瘦肉粥放他身前,旁边放着一坛竹叶青和一些荤菜。
    “你可是有两天没有进食了,你再这样下去可就得饿死了,你饿死了还如何渡我。难道说你们佛家的舍己救人都只是世人的虚夸?”她玉指勾这竹叶青的瓶盖,目光瞥着他。
    “你何苦逼我。”
    “是你说要渡我,渡人可成佛,若渡一个人如此容易,那世上就无所谓佛和魔了。”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说什么。
    “你们不是常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么?既然心中有佛,为了渡世人又何必介意吃的是什么。”手中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到他碗中。若他还是拒绝进食,她一定会强硬喂他。
    修竹手中的汤勺舀了勺粥送进口中,而后一勺又一勺送进口。
    看着他安静地将整碗粥食完,夭月的心竟然找不到一丝快意,面色越来月阴沉,而后愤愤地转身离开。
    修竹抬头看向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抬手低低道了声:“阿弥陀佛。”
    后边几日她不再逼迫他吃荤菜,一切似乎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他每日为她讲经念佛。而她则躺在一边静静听着。
    听着他诵经,她渐渐生了睡意。好半天,修竹念完一篇经文,睁开眼看到她放松睡过去,眸光宁静地看着她,开始打量她,不过二八年华,安静睡过去的模样很迷人,蜷缩身体的睡姿充满不安……
    他眨了眨眼,沉了沉突然间萌生的心思。起身拿了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
    夭月醒来时,修竹已经回了翠意居。看了眼身上披着的衣裳,她掀开衣裳做了起来,手抚摸着衣裳陷入了沉思,而后手指转动指尖的桃花,笑的万物失色。
    夜幕降临,夭月一袭红衣男子装扮拽着一袭白衣的修竹走进江临城最大的青楼,身后跟着两名侍从和身着水粉色长衣的风华。看着被夭月拽着进入青楼的修竹,他的嘴角滑过一抹浅笑。
    让老鸨寻了一处豪华的雅间,夭月递给老鸨两张银票吩咐道:“将你们这最美的姑娘都给我找来。”
    “是、是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脸谄媚的弯腰应道。
    不一会儿老鸨边找来五名容貌不俗的青楼女子:“你们可得伺候好了。”而后对夭月道:“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客观了。”临走时还偷偷看了修竹几眼。这世道,和尚竟然和女扮男装的美人逛青楼,不过出手可真大方。手摸了摸腰间的银票,笑得灿烂。
    老鸨一走,五名女子立刻兴奋地涌向夭月和风华,懂得察言观色的他们早注意到一旁坐着,目色纠结的和尚,虽然不比另外两人逊色,只是太过干净,身上散发出那种清幽纯净的气息让她们莫名地心生怯意。
    未待他们靠近夭月和风华,夭月生冷的目光陡然让他们浑身一寒:“你们的客人是坐在那边那位,伺候好了我重重有赏。”身后侍从手上的银票让无人一瞬间乐开了花。
    修竹目光凝视这她:“你何必如此逼我!”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佛的存在才是真正违背天意。我这是在教你何为做人,何为人生之乐。”
    手倒了一杯掺有春-药的酒走向他,捏起他的下巴,生硬地将整杯酒灌进他的嘴:“过了今夜,若你还要继续做你的小和尚,还要信你的佛主,我绝不拦你。”
    转身离开他:“好好侍候他。”
    风华站在她身旁,沉默地看了她半会儿:“最烈性的春-药,即使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抵抗不了,丧失意识。你就不怕今夜过后,他恨你?”
    她微微一笑:“恨?若他真恨了,我便赢了。”渡她,得先确保自己不会堕入魔道。
    看着五名女子缠着修竹,喂他喝酒,撕扯他的衣裳,她抬手示意风华和两名侍从退下。
    望着他满面涂红,呼吸急促地推拒眼前衣裳半开的女子,她手上的筷子击在女子抚摸他胸口肌肤的手上:“不要乱摸。”
    女子心底愤懑,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不断喂他喝酒吃肉。
    修竹蓦然睁开通红的眼望向坐在一边有限地喝着酒的夭月:“夭月,你让她们走。”
    “不。”她决绝的开口。
    他收回视线,继续推拒女子的触碰,待春-药完全发作,他已经衣裳半解,浑身燥热难耐,甚至意识已经半模糊,只是渴望的一些东西的触碰,或是触碰一些东西,鼻尖浓重的胭脂味让她拼命地抗拒,却无奈身体变得异常敏感,想触碰他们冰凉的身体,脑海中闪过刹那的画面,红女女子慵懒地睡在桃花树下,笑的绝代风华。
    陡然睁开眼睛,不是很清晰的视线下他看到了依旧淡漠地坐在不远处的夭月,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开眼前的女子走向夭月:“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不希望那个人是她们。”
    看着他被欲望折磨的眼,她伸手支撑着他倒向她的身体,却不想反被他抓住手拉入怀。
    她目色一冷,伸手要推开他,却不想他的手臂怎么推都推不开,而此刻的修竹已经目色不清,喷涌出的气息灼热如火。
    “好香。”他双眼微眯,纯净的面容因□□染上一抹艳丽,诱人深陷。他寻着怀中的芬香凑近,唇吻上她的唇,她微微一愣,条件反射地掐上他的脖子:“找死……唔。”
    他的舌瞬间探入她的口,吮吸着她的芳香,动作青涩而急促。
    那一瞬她的脑海拂过一抹画面,面色顿白竟失神地忘了反抗。
    五名女子惊诧地看着眼前拥吻的两名男子,夭月的发被修竹扯散披洒下来,她们惊艳地看着眼前的绝艳女子一时忘了反应,最后还是风华将五人唤了出去。
    当两人浑身赤-裸地融为一体时,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眼望向一脸满足的修竹,唤了个陌生的名字:“莲隐。”
    第二日醒来时,风华坐在她的床边,而修竹却不再房中。
    “修竹呢?”
    “他先回了宫。”
    “我们也回宫吧。”走下床,风华看了眼床上的那抹艳红。
    回到邀月宫,两人都不曾找过对方,宫中的人都发现两人都变了,修竹身上的气息不再那么飘渺,宛如不可沾染触碰的神,眉目间不再像以前无欲无求,一丝杂质都看不到。
    而他们残忍无情的宫主则变得越发的冷漠,以前总喜欢笑,笑得万物失色,如今却冷的不可靠近。
    宫中的人小心地侍候的,生怕打破这宁静的氛围,惹上杀生之祸。
    修竹静坐床榻上,闭目诵经,却见他眉心紧蹙,额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突然他睁开眼,双眼泛红,眼中有一份纠结之色,仿若入了魔。
    三千年前,他是栖凤国的圣子,生来与佛有缘,一心修佛,为栖凤国君王预测栖凤国命势。却不想三月的一场桃花雨迷了他的眼,被桃花雨下的白衣女子迷了心,入了魔,再无法潜心修佛,也无发参破这红尘。
    第一眼他便知道她是他苦修的劫,她注定要为他的果沦入万千苦楚中。
    为了进宫日日与他守在一起,她成了栖凤国的公主,栖凤国唯一一位异性公主。
    从一开始他便预料到她的局,也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可是她至死都无法明白他的残忍安排。
    她作为和亲公主远嫁他国,而她作为护送的使者,亲自为她选好嫁衣,护送她嫁与他人。
    远嫁的那一日,栖凤国正直秋季,却是一夜间所有枯树逢春,盛满了桃花。满城桃花飘飞,花香四溢。而她身上的艳红的嫁衣长长拖了十余米,上面绣着的红艳桃花完全绽放,宛若活物。
    所有人惊艳地屏住呼吸望着她走向迎亲的轿子。
    却见她在快到轿子前时转身面向一袭白衣宛如谪仙的栖凤国圣子莲隐。在众人的惊异中她蓦然撩起面前的细密珠帘,对莲隐说了句什么,在听了莲隐的回答后,她笑着转身走进轿子,脸上的笑如身上的嫁衣让人惊艳。
    她当时问他:“你当真要看着我嫁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说:“我会安全护你到莱茵国。”
    不用再询问,他的话比他直接回答是与不是更残忍。
    那夜桃花整整开了十四天才败落,应该说是一瞬间完全枯萎。而那一天正是她的死期。
    送亲队伍行至半路,她走到他身前问他:“你可曾爱过我?”
    “不曾。”
    只两个字,他改写了她的命。
    “你会为今日的回答付出代价的。”
    那天她手握利剑杀了一百余的送亲队伍。当所有人死在她剑下,或许他们都没有意料到她竟有如此可怕的剑法。她只是想丢下笨重的发冠,远离送亲队伍,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想阻拦她。
    看着她杀人,他静静站在远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在脱离逃离的那一刻她静静地看着他,身体直直抵进刺来的剑上。
    她笑中藏着浓浓的恨:“一条命、一颗心,莲隐,你今生欠我,来生来世,永生永远都欠我。”
    指尖生幻化出一朵桃花,她摘下一瓣花瓣,只留下四瓣,手臂抬起将桃花打进他的胸口:“无论经历多少个轮回,我都要你永远记得你今生欠我的。”
    看着她闭眼倒下,他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想笑却笑不出声来,秀美温润的手死死捏紧,而后一步步走到她身前,蹲下将她抱入怀,头紧紧压在她脖子里,发出低而嘶哑的低鸣。
    修竹抚摸着胸口突起的形状鲜活的桃花印记,神色淡漠。世人大多信神佛,相信世有因果轮回,神佛是最公平的,他们却不知道有时候公平只是相对神佛。
    她生前无因果,只是一个劫数,身为桃花妖为渡他成佛而来,若他逃不出这劫数她的存在就失去意义,只能灰飞烟灭无法进入轮回。
    她恨他,明明他是栖凤国的圣子,只需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免于和亲的命运,可是他没有,还做了送亲的使者。她以为她和送亲队伍死了,他便无法和栖凤国皇上和莱茵国交差。
    却不知道她的死正好让他渡了人生的最大一劫,成了佛。
    佛主说他渡了劫,却不知他早已沉溺劫数中。只是三千年太长,长得让他忘了成佛前的一切,也忘了是他将她送入轮回,免于灰飞烟灭。
    “夭月,夭月。”脑海里纠缠不散的是她身上醉人的桃花香,还有她娇柔的身躯。佛主让他来引导她脱离红尘执念,不因三千年前的执念继续轮回遗祸世人。却不曾料到他渡不了她,反而被她渡了。
    只是这个渡口不是佛认可的彼岸。
    他静思了好久,清凉的风吹过,几片树叶飘落眼前,有绿有黄,那一刻似乎过了千年,他似乎悟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悟到。
    那天晚上他走进血月殿,对她说他愿意留在邀月宫,永远陪着他,而她只是微微一笑,靠在他肩上的头低垂,眼中一片清寂。
    她倒在她怀中沉沉的睡去。他安静地抱着她很久很久,同三千年前那样的紧。天快要亮的时候他将手覆在她额头,将三千年前的记忆渡入她脑海。
    她醒来时,看着他的目光没有恨,很平静:“这一世我要将你留在我身边,你可以离开,只要你杀了我。”
    他笑着说:“这一世我不做佛,只愿意陪着你,直到生命终结。”
    流光在那一刻静止了很久,宛如一世,当她这一世的生命走到尽头,他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九天之外神佛界的莲花座上,四境云雾缭绕,莲香浮动。
    如来佛主说:“修竹,你方才心乱了。佛之为佛,超离六界,是因佛有佛的心境,临世而不入世。”
    “弟子受教。”他缓缓闭上眼,静心修行。
    闻着莲花香里隐约流动着的桃花香,他想到了那妖娆的红衣。佛界一天人间十年,一世宛如一瞬。他知道他方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也参透了佛主的渡不只是渡她,也是渡他。只是佛主佛法无边,却依旧不会料到他早已参透了所有。
    这一世,邀月宫被江湖帮派围剿,他为救她而死,解了她轮回千年的执念。她倒在他的怀中说:“我不会再纠缠你的。”
    他明白她懂了,懂了三千年前他爱她。
    可笑佛主以为她只是一个劫数没有三魂七魄,能为佛所控制,却不知劫数也有自己的意识。
    胸口隐隐发烫。他胸口的桃花印记从此再也去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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