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修改版

第96章


    “爷,…遭了伏击…敏恩……是三阿哥的人……”温同青嘴唇翻起白皮,滲着血。
    胤禛震惊得身子止不住发颤,胤祉竟丧心病狂的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虽然朝野上下皆道等十四阿哥一战而胜平定西南边陲后,天下谁统便成定局。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为了九重宫阙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胤祉竟然甘愿冒着国破家亡的危险来引狼入室!他难道不知道如果再失了这批粮秣,败了入藏一仗,西南、西北半壁江山皆岌岌可危?他难道竟相信自己能靠着那帮除了整日纸上谈兵,屁事都不会的翰林儒生们来抢回丢失了的半壁江山?!无论如何,在西南战乱面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夺嫡之争,总该全部抛诸脑后吧!
    鲜红的血顺着额角下流,衬着温同青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越发的怵目惊心,胤禛用力抓紧他,大喝着他的名字。一声轻微的呻吟逸出,已经半昏迷的温同青忽然睁开双眼,“粮…秣在……”他力竭昏迷整个人软倒了下去。亲兵前来禀报,他骑来的那匹马也因奔跑得太快太久而刚刚倒地暴毙。胤禛握紧住温同青冰冷的手,却帮不了他分毫,“来人,快,快喊军医,”胤禛叠声高唤。
    急跑而来的亲兵喃喃道:“回王爷,军医都随大部队走了,只剩一个......”他吞吞吐吐。
   “那还不快去叫来。”胤禛不耐道。
   “可,-在大将军帐那,有人病了”
    胤禛心急如焚,小心放下温同青,唤人看住,一跃而起,让亲兵在前引路。 
    清军驻营,大将军帐。
    帐内点着灯火,将人影投射于帐幕之上。
    军医有些尴尬,她明明是女子,却一身男装,况又在军营中,他只得含糊招呼后道:“热度再不退,恐怕危险了,可汤药现已无用了。”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行针吧?”艾薇面色煞白,只恨自己两手空拳,无能为力。
    军医搓着双手,孩子太小,只怕有些穴位太过险要,可眼下也只能一试了,他伸手拭去豆大汗珠,准备烫针。
    艾薇看着忻圆因浑身发烫而异常潮红的双颊,心急如焚,忻圆用了午食,骤然发热。她前两日就闹不舒服,可让军医瞧了也看不出什么,就没甚在意。昨夜里都过了两更,忻圆一会要讲故事,一会要便便,她耐心渐失,声音渐高。
    忻圆愤然道:“我要阿玛陪我。”
    艾薇强压火气,“为什么要阿玛?额娘陪你不是一样。”
   “我不要,额娘最粗鲁了。”忻圆委屈的嘟起小嘴。
   “不行,快点睡。”艾薇断然拒绝。
    忻圆瘪着嘴委屈躺下,每隔一会,她便翻一下身,艾薇只觉得心里的火在一点一点往上蹿,她暗告自己发火除了让事情便得更糟外,无助于解决问题,勉强克制着将火一点一点压下去,整整半个时辰,蹿上来压下去,她似已觉得忍至了极限。
    忻圆又翻了次身,小手悄悄伸进艾薇被窝里,搔了搔她的手臂。
    艾薇如找到宣泄口般厉声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想干什么?!”   
    忻圆眼神一黯,唇嚅了嚅,可怜兮兮道:“额娘,我想握着你的手。”   
    一肚怒火瞬间化成满腔柔情,艾薇伸手捏住她的小手:“忻圆乖,额娘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你放心睡。”热流从指尖开始蔓延,一直涌到心头。
    忻圆的小手安静地躺在艾薇手中,没一刻,沉沉睡去。
    帐外一阵喧哗,艾薇醒过神来,伸手擦拭润湿的眼角。
    疾疾步履冲入帐内,艾薇猛然抬首,两人几步之遥相望。
    一身藏青,修长挺拔的身姿,是他,是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是她每一分灵魂都在呼喊的那个人。
    蜜色肌肤,眼角似有泪痕,是她,是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胤禛唇张了张,似欲唤她名字,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仿佛这一刻重逢,已过了千百年般长久,他双眸落在她怀中女孩身上,那有着娇美笑容的女孩双目紧阖,已陷昏迷,他面色顿变。
    天际划过惊雷,一声霹雳顿时穿彻千里山河,整个营帐骤然一亮。
    军医只觉得心口一凉,垂首便见剑抵胸口。剑刃寒芒尽露,流光溢彩,映着胤禛的眼,与剑一般无二的冰冷无情:“起来,跟我走。”
    军医只觉得冷汗瞬间浸了出来,勉强稳住心神,眼已下意识地看向艾薇。
    艾薇冲上前去,以手夺剑,剑刃刺破她肌肤,血点点渗出,顺着雪亮的剑刃蜿蜒而下滴成黑色的花。
    胤禛用力欲拔,“你放手。”
    “不,他不能走,”艾薇如无痛觉般死命握住,黏稠浓黑的血花狂肆地绽放着,“你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胤禛双眸对上艾薇滢然欲泣的双瞳,他松开了剑柄,钳住她手腕,将她手指一根一根剥开,一把推开她,重将剑抵住军医背心,“我要救的人太过重要。京城及各地地震、水灾、旱灾接二连三,暴动四起,这一路走来,多少人流浪卖儿卖女,西南这一仗再不能输了,你们知不知道?”他历声道。
    艾薇心下一惊,不,不,不,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可怜的母亲,“胤禛,忻圆快不行了,他不能走......”她含泪哀求,言语至此,已痛肠欲裂,惨然大恸。
    剑似一颤,却未曾松开半分。
    “胤禛,她是你的孩子,她是你的孩子,”艾薇的脸色白得碜人,她浑身发抖,整个人好象一碰就会碎掉般,“我对不起你,可我求求你,她快不行了,她是你的女儿 ......”
    胤禛重重一震,脚下踉跄,天旋地转,脑中空白一片,瞬间脑海中掠过千百个思量,却一个都抓不住,放下剑,若十四此去落入陷阱惨败,再无后继粮秣,定遭重罚;他亦能回京查出三阿哥里通外贼的证据,江山,宛琬,女儿也许都唾手可得……
    可自离京,他一路行来,但见沿途各处皆有民夫衣衫褴缕,面呈菜色。全国各地地震,洪灾刚过,又久旱不雨、饥馑、瘟疫传染;而纲纪衰弛,更非一朝一夕,自京而下贪风日炽,库帑日绌,生民乏食,物价腾贵。又因户口混乱,难以掌控赋税,各地官吏趁机勒索,贪污渎职,酷吏诬刑。有心人广散谣言,天灾异象,愚民惑众,四处暴动,盗匪虐民。帝国这床貌似尤闪着光辉的金绣缎被下,早已爬满一只只蛆虫,污水横流,腐臭不堪。
    他要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人生中最悲惨的境地不是挫败,不是生离,不是死别,而是别无选择!别无选择!
    万千思绪,一霎决定。
    明明如此短暂,却凝重如漫长一世。
    胤禛侧过脸去,脸色雪青,“宛,我别无选择。”尤滴着血的剑抵住军医抖瑟起身。
    “胤禛,”艾薇凄历惨叫,泪水不知何时早已纵横双颊,“你不要让我恨你!你不要让我恨你!”
    一口血腥涌上胤禛喉间,生生咽下,不能回头,手在颤抖,脚似钉住却依旧麻木绝然的向外走着,每一次移动的瞬间,一步步踏踩的皆是他流血的心,痛至难以呼吸。
    踉跄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寂静如墓。
    一阵疾风扑来,长明灯芯一闪,折焰而灭,帐内漆黑一片,风在四周流动,阵阵卷来,欲将一切都卷带离去,忻圆的热度一分一分流逝,艾薇害怕的想狂叫,无人可唤,千万把刀挥砍而下,心已针砭刀刺至麻木。
    她紧紧贴着忻圆的面颊,缓缓阖上双眼,无一丝哭泣,绝然而又悲戚的哀默。
  夜色如墨,乌云遮住了星与月,天地漆黑一团,转眼又露了出来。
日照大旗,马鸣雨萧
    青海巴颜喀拉山东西纵向,绵延数百里,一条沫江聚积了高原、雪山 、草地的涓涓清溪,汇成滚滚洪流,以一泻千里之势,横空切穿,形成“当西南之锁钥,扼川藏之咽喉”的天堑,其旁支河道自明朝起逐渐干涸淤塞形成一条狭长通道连接着更庆、白玉两镇。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死亡的气息。胤禵清楚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散的淡淡血腥味,他快马加鞭。
    白玉镇。
    死寂,一片可怕的死寂。
    墙塌屋颓,遍地狼藉,燃烧未尽的屋梁冒着滚滚浓烟,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污,残肢断臂流出的鲜血有的已凝结成团,有的依然汩汩的流着......鹜鹰在低空盘旋不已......
    胤禵及身后大队骑兵,伫立在镇口,心如刀绞,浓浓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四处皆余烬未尽,纵使敌寇撤退的快,必未已跑远,胤禵正欲探明方向再做追击,见土墙上挂着一人,浑身污血,被箭透身穿过,钉于土墙,嘴唇似在微微颤动。
    胤禵才挥手示意,便已有性急亲兵上前呼问,那人几已是死人,听见呼声,微微抖动了下眼皮,努力伸指向北。
    白玉镇向北正是相隔数里的更庆镇,也是原定与法喇所带一队人马汇合处。
    一瞬间,胤禵的坐骑已蹿了出去,指向北方,“战者杀,降者亦杀!”。
    士兵们齐声应答,齐刷刷地抽刀出鞘,仇恨和愤怒燃红他们的眼,横刀跃马赶来,就这样空空而归,如何能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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