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

第15章


直起身来,就又跨了两步,站到子萱面前。不理会大家惊诧的目光。扬起手来,拿著一件东西在子萱面前晃著。等大家看仔细时,才发现却是一张车票。 
等大家都看清了。晓英语调坚决的开口对子萱说:“要麽你带他走!要麽你带我走!你就这麽偷偷摸摸地溜回上海去!你还是个男人吗?!” 
健云看得目瞪口呆,冲晓英叫道:“夏晓英,你疯了!” 
子萱先是楞楞地看著她,又猛地转头看向月儿。 
月儿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好象不明白发生了什麽。只是一瞬间,泪水已经流满了双颊。 
子萱回过头来一把抢过车票,另一只手拉起月儿就往车门处跑。 
健云先是一楞,回过神来,立刻追了过去,嘴里叫著:“子萱!子萱!你冷静一点!” 
小娥也跟著追,“小姐!小姐!不能!不能啊!” 
夏晓英两个健步赶上来,一手一个拽住他们俩:“好了!” 
健云还挣扎,却听见车窗口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子萱和月儿从车窗里探出身来,看著他们。 
小小的窗口,象一个画框,里面是两个美丽的人儿,头挨著头,肩并著肩,象是一张合影。 
一下子一种说不出的心酸涌上来,健云的眼前模糊了。夏晓英瞪了他一眼,摔开两人的手,就往车窗前走。健云和小娥楞了一楞,也跟了上来。 
走到车窗前。晓英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伸手塞给子萱。子萱一摸,里面是钱,忙往回推:“不,不,我有钱。这两年家里给的生活费,住在沈家,我一点都没用,都攒著。够我们一两年的花销了。” 
晓英狠狠的把他的手推回去:“拿著,钱这东西,永远都不会多,你们俩还有的是苦要受。这虽然是杯水车薪,那怕让月儿少受点儿委屈,也是我的心了。” 
健云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块金壳怀表,拉过月儿的手,放在他手掌上“拿著。用得著,就应个急。要是用不著,就当个念相。”说著话眼泪止不住的就往外淌,一咬嘴唇,低下头,等後面的眼泪回去了,才又抬头说:“实在艰难,就赶快回家,没什麽大不了的,不值得。”说著有些故作轻松的笑了。 
“表哥……”月儿流著泪,说不出话来。 
健云又回头对子萱说:“好好待他,不然我不饶你。”子萱使劲的点著头。健云又伸手握住子萱的手,加了一句:“你保证?”子萱豪迈的说:“保证!”两人象盟誓般紧握著手,把小臂紧紧靠在一起。 
晓英回身拎过带来的箱子,举起来往窗口里送,健云忙伸手帮她。里面子萱也忙接著。但心里疑惑,不知她是何意。等把箱子放稳,晓英才说:“我给月儿准备的,日常用的。”子萱心里暗暗佩服她心思细密,什麽都计划好了。心想著还好她没起心和自己抢月儿,要不然自己决不是她的对手。 
晓英拉过月儿的手。 
“晓英姐……”月儿已泣不成声。 
晓英眨眨眼睛,让眼泪流开,不要蒙住眼“我想我一定要後悔的。自己把你让给他!真是鬼迷心窍了!可是──已然如此了,还能怎麽样呢?……别怕!什麽了不起的?这世上千千万万人都能活,怎麽就活不出你们俩了?我看,他早晚会有出息的。要实在我看走了眼。我保证再给你找个好的。” 
“噗”的一声,月儿含著泪笑了,很不好意思的嗔道:“晓英姐!” 
这时在後面站了好半天的小娥向前半步,挤到健云和晓英身边:“小姐,你别走,我怎麽向老太太交待呀?!” 
月儿的眼泪又仆簌簌地落了下来,“小娥,你回去就说,是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突然跳上车的,你们没抓住。奶奶不会打你的。” 
“小姐,要打要骂,我都不怕。可是你在外面要受苦的。我怎麽能忍心呀?” 
月儿低下头,只是流泪,说不出话来。 
小娥见他这样,只得又转头跟子萱说:“秦少爷,我们小姐铁了心要跟你走,我也留不住,你要待他好,他从小到大一点委屈也没受过,你要对他不好,他受不了的!” 
子萱只能不住的点头,保证。 
一声汽笛打断了所有的依依惜别。火车缓缓的启动了,速度越来越快,车窗里的面孔模糊了,站台上的人们,有的还追上几步,但很快就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大堆车箱就消失在远远的天边,在眼前留下一大块空白。 
(十二)灯花几度成春梦 
不能回上海,怕被子萱家里寻到,他们在南京停了下来。 
下车时已是傍晚,找家旅店住下,准备慢慢地再找房子。 
写房间的时候,柜台里面问:“写一间?” 
子萱随口答道:“是。”说完以後,才觉得对方的语气、眼神都有些异样。猛省到自己和月儿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对私奔的少年男女。心想是不是开两间房更好些。可又想月儿一个人住,什麽都不会料理,还一定要害怕,自己也不放心。所以心一横,管它的!反正住两天就走。他们爱想什麽就想什麽吧! 
回头看看月儿,只见月儿低著头,双颊绯红。心里又是爱又是气。 
──这麽没见过世面!倒是灵透,一下子人家的话外之音就听出来了。可这还是人家会错了意,就臊成这样,以後不好意思的场面还多呢,怎麽对付? 
想著,看茶房帮著搬行李,就一伸手拉过月儿的手来,和他手拉著手跟茶房往楼上走。 
月儿冷不丁被拉住,更羞得不知所措,又不好挣扎,拉拉扯扯的更不成体统。只得由著他象领小孩一样领著自己向房间走去。 
打发走了茶房。子萱回头来看月儿。只见他撅著个小嘴,很不高兴的坐在床上。知道他为刚才拉手的事儿生气。就走到他身边坐下,搂住他的肩膀“怎麽,这就生气啦?不过拉拉手而已啦!你不知道,越是躲躲闪闪地,人家越要说三道四,你正大光明的,他们反倒没什麽可说的了。他们不知道你是男孩。总不能叫我见了人就把这麽复杂的故事从头说起吧?那我们可衣食无愁了,我干脆作个说书的得了!” 
月儿听了他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又觉得好象完全是歪理。想来他不应该有心出自己的丑,但是,他虽然大体上算是个老实人,可抽不冷也还是会搞些小恶做剧,特别是对自己,在家的时候就这样,现在出来了,自己完全听他摆布,他不会变本加厉吧?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继续生气是正理,哪怕错怪了他,也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是随便让他欺负的。不能惯他这些坏毛病! 
子萱见月儿没有要让情绪好转的迹象,但也看得出并不真的生气,只是要赌气给自己看,免得自己以後再让他难堪。就不再去哄他,站起来把自己的行李箱搬到墙角。看著另一个箱子,好象想起了什麽。一边把它搬到床上,一边说“诶,不知道夏晓英都给你准备了些什麽?”说话就去开箱子盖。 
子萱故意让箱子背对著月儿,箱子盖一打开正好挡住月儿的视线。 
“呀!”子萱一看箱子里的东西就惊叫起来。接著一面在里面翻腾著,一面不住惊叹“真想得出来!”“这鬼丫头真不得了!” 
月儿见他这样,好奇心被逗了起来,但知道自己主动过去看箱子里的东西,就泻了气,心想著还是得绷著。 
子萱在那边招手叫他:“快过来看呀!”他也不理。子萱只得走过来,拉起他,半拖半拽的把他带到箱子前面。 
箱子里放著各色的男装,有西服,有中山装,有长衫,还有一套学生服。子萱抓起学生服在月儿身上比量著。 
“真是的,她连你的尺码都弄清楚,你告诉她的?” 
“没有啊!”月儿也觉得奇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有一回,她说我的一套衣服好看,借去做样子。没两天还回来时说:过一阵子要送我一件礼物。後来,就出了定亲的事,她也没再来过家里。可能当时她就想做身男装送给我吧。後来,要让我跟你走,就干脆做了一箱子。她真是太好!” 
“还好呢!真麽深的心机!你要跟著她,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这麽护著她!你回去找她好了!” 
“你……”月儿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子萱见他真的动了气,忙陪著笑脸来道歉“好了,好了,对不起了吗!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也是感谢晓英的。可是看你提起她的亲密劲儿,人家吃醋吗!你知道──爱情都是自私的呀。” 
“爱情”──这麽长时间以来,这两个字第一次被明确的提出来。 
月儿一时觉得好象有座冰山消融了,化作一片春水的海洋淹没了自己。就在不经意间,子萱这麽简单,又这麽理所当然的把他们的关系称为“爱情”──这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承诺吗?好象太轻易了,甚至有些草率。但是又好象正是这样才让人觉得踏实。 
子萱也是刚刚明白过来自己说出了什麽。突然有些尴尬,虽然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可说出来,还是有那麽一股子甜蜜的羞涩。把自己的心赤裸裸的捧到自己最心爱的人面前,真的好紧张,好象是在怕这一刻自己把握得不好,出什麽差错。 
好象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又象是刚才的话鼓起了自己的勇气,子萱捧起月儿的脸,在红扑扑的粉腮上轻轻吻了一下。 
月儿没有躲避,没有挣扎,就那麽毫不设防的把自己交给了子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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