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

第18章


老太太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这些少爷小姐身上,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在这里面下手脚,倒没难为她。现在据说,夏晓英也被家里关起来了。” 
听了这一番话月儿和子萱都变了脸色。 
好半天只听得月儿说:“没想到,我们连累了那麽多人。”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也太小孩子脾气了。这种事情,变通变通,大家都过得去的。” 
子萱看了看月儿,月儿也看了看他,没说话。 
子萱伸出手来握住月儿的手,然後转脸对宗剑说:“不管别人怎麽想,我们不是苟且偷欢,我爱月儿──全心全意的,容不下一星半点的杂质。如果我们把其他人放到我们中间来,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别人。” 
子萱说话时,月儿一直看著他,脸上是坦然自若的表情。等他说完了,月儿回头接著对宗剑说:“帮过我们的朋友,我们总要报答的。可是要让我们为了大家方便,做出一些假象来,恕我们力不从心。” 
宗剑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苍凉。自己在风月场中绝对是高手,可是看著这两个单纯得可以称为痴傻的男孩,他觉得自己所玩弄过的一切感情游戏是多麽不值一提。 
“好!为你们真情真爱,我敬你们一杯。”说著话端起酒杯来。 
子萱和月儿看看他,又相互看了一眼,这时倒有些腼腆,还是端起了酒杯,三人一碰,一饮而尽。 
宗剑很容易的给子萱上了学籍。又找了个教会学校让月儿跟著旁听。月儿本来看著比实际年龄小,在一般中学生里也不显,加上他漂亮聪明,性格随和,很快就和同学熟悉起来。两人对外面就说是表兄弟。 
月儿因是旁听,不要紧的课就不爱上。下午一般回来的早。一个人没事就到前面厨房帮帮忙。慢慢的一般的烧饭做菜也学会了。於是两人买了个炉子就自己起了夥。 
炉子买来那天,子萱负责生火,月儿在屋里摘、洗、切,准备炒菜的原料。等一切都妥当了,只待下锅。出来看火时,只见子萱一脸抹得漆黑,炉子里只冒烟不见火苗。月儿一见就大笑起来。 
子萱本以为:生个火多简单的事!没想到鼓弄了半天也没见火著起来,惹了自己一肚子火,又见月儿还笑,气不打一处来:“有什麽好笑!别笑了!” 
月儿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再笑!我揍你!”子萱气咻咻的吓唬月儿,月儿也不怕。子萱一回头,看见窗玻璃里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月儿一边笑,一边进屋给他淘了手巾出来。 
子萱伸手去接,月儿却摇摇头,示意他把脸凑过去。然後一边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一边说:“你呀,就是眼高手低!什麽事儿都容易。真正动手就知道了吧──什麽事儿也不那麽容易。” 
“怎麽啦,现在看清我的庐山真面目了,後悔了?回去找你那个能文能武的夏晓英呀!人家说不定还等著你呢!” 
“我告诉你!姓秦的!别一天到晚把夏晓英挂在嘴边上!你不提啊,我也不那麽记得她了。你要天天这麽让我不忘她的好,说不定那天我还真回去找她去!” 
“哟!吓呼我?我还真怕呢!可她夏晓英再能耐,总有那麽一件事──她不会吧?” 
月儿顺手就揪住了子萱的耳朵。 
“哎哟!哎哟!”子萱疼得大叫,两手的炭黑还没擦,又不敢伸手扒拉月儿,怕弄脏他的衣服。只得讨饶:“哎哎,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月儿也不答话,也不放手。就盯著子萱听他讨饶。 
“哎哟!月哥哥!小的罪该万死!下次再不敢了。要不,我好好伺候您一下,将功赎罪?” 
“你还敢胡说!”月儿手里加劲。 
“嗷~!”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人敲门。两人都禁了声。但月儿还没放手。两人都听著门外的动静。 
“小沈少爷!小沈少爷!”是花匠李老头的声音。 
“李大叔,什麽事?”月儿冲著门外喊。 
“我看你们这院一直冒烟,是火炉子生不起来吗?我来帮帮你们。” 
“谢谢您老!我这就给您开门!”说著话月儿放开了子萱,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子萱呲牙裂嘴的扮著鬼脸,伸手去摸耳朵,月儿忙朝他摆手,等他明白过来,手上的黑已经又蹭了半脸,月儿一边往外走,一边把手里的手巾扔给他,指著屋里,让他进去洗。看他进去了,才打开了门。 
(十四)近新来忽报胡尘起 
突然间,一切温馨祥和的日子都被打破了。两个多月来,学校基本上处於停课状态。 
9月28日,宁沪几千名学生在中央党部门口请愿,要求政府对日宣战。面对政府的搪塞,同学们强烈要求外交部长王正廷出来和大家对话。 
当王正廷声称“中央现在以平定内乱为第一”时,站在最前面的金大同学忍无可忍,冲上了台阶,随後各校同学一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揪住王正廷就是一阵痛打,子萱也在其中。 
後来警察拥了上来,大家又和警察扭打起来。因为上面有命令,警察没有开枪,也没有抓人。 
月儿他们学校是教会学校,校规不许学生参与政治,还在照常行课。虽然十天来,子萱天天回家都跟月儿讲同学们在校内外集会的事,但他不让月儿出去参加这些活动,还让他去上课。 
中午,月儿从同学那里听说大学生们去了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还和警察发生了冲突,他知道子萱一定去了,下午课也没上就回了家。 
一个人在家里更得不到任何消息,月儿也想上街去,但想到子萱回来看不见自己一定会急疯的。他只能等著。幸好等待是一直是月儿的特长,在他20年的生命中,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等待别人安排好自己的一切。然而此刻他感到害怕,假如子萱出了什麽意外,那麽谁来安排他的今後。 
到傍晚,子萱回来了,只是脸上青了两块。月儿什麽也没说,拿出药来给他上,只是眼睛里含著泪花。 
“你别这样,一点小伤。你不知道那个王正廷有多混蛋!说什麽‘现在不是对日作战的时机’。抵抗侵略要什麽时机?等时机成熟了国家就亡了!……” 
月儿突然放下手里的药棉,转身走到窗口,背对著子萱站在那儿。 
子萱跟过去,到了他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肩,只见两滴泪顺著他的面颊流著。 
“别哭了!别哭了!没什麽大不了的!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可以给我保证,这时势能给我保证吗?” 
一时间子萱竟不知如何回答。 
静了片刻,月儿伸手把脸上的泪痕抹了抹。回头看著子萱,严肃地说: 
“如果,我还在沈家的高墙大院里,这些事我都可以不理睬,事到临头,自然有人来替我考虑该怎麽办。真的国破家亡了,我作个以身相殉,这一生,起码还算死个轰轰烈烈。但是现在,我不再是那深宅里的一件摆设了,我必须考虑这些事情。我也是中华民国的一个国民,国家也是我的国家。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我没有什麽本事,但今後你参加爱国活动,我就和你在一起,两个人的声音总比一个人的声音大!” 
近了年底,抗议示威越来越频繁。子萱带著月儿参加了好几次校内集会,可是上街,他还是下定决心不让月儿去。 
别看月儿温和,也是强脾气,子萱最清楚。如果他知道了有上街的行动,自己是拦不住的,所以每次有上街游行他都不告诉月儿。等回来了月儿自然要生气,而且还不是一般自己哄得转来的生气,好几次月儿都一连几天不理他。 
白天还好说,自己小小心心的陪著笑脸,习惯了也就能从他的一颦一怒中知道他的心思,其实有了默契,不说话也一样交流。 
可是晚上不让自己上床,才让子萱知道了什麽叫後悔。白天慷慨激昂了,不但没能让精力消耗掉,却似乎使需要更迫切了。一个人睡在长躺椅上,忧国忧民的辗转反侧,想来想去,便要想到:国破家亡,他会怎麽样,我会怎麽样,我们俩会怎麽样。於是就想紧紧的去搂住他,感受到他的肌肤,他的体温,好让自己惶惶不安的心情安定下来,可是手边除了被子什麽也没有! 
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谑地坐起身来,也不披衣,趿上鞋就走到床前。 
黑暗中也知道他正裹紧了被子,准备抵抗自己强行钻进被窝的企图,可自己有更狠的办法。 
“你要不让我上来,我就这麽站到天亮。” 
──冬月的天气,你不心疼,我也豁得出去。 
他好象一点动静也没有,应该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著。!~好冷,看来还得再加把劲儿。 
“你要不说话,我就跪下!” 
他动了。赶紧假装就屈了膝。 
一只暖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是不是还该拉扯一下。……不行,太冷了,顶不住了。 
顺水推舟一踟溜,身子已和他的身子贴在了一起,只是後背还凉在冷空气里,扭扭拉拉好一阵子,才把两个身子都在被窝里安排好。 
身体开始是冰凉的,只敢一动不动,等著血脉贯通。不一会儿就有了回暖的迹象,而且回升得太快,迅速成了矫枉过正的局面。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一个,两天没碰过他的小嘴了。 
他又扭手扭脚的以示是被逼迫的了!逼迫就逼迫!反正现在自己还在带罪期间,还能掉两次脑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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