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

第25章


 
看看润生,那麽英俊的小夥子,却要去和一个上海滩上出了名的丑姑娘相亲,甚是好玩。不尽微微笑了起来。 
润生那里好象很委屈的样子,对子萱抱怨著:“你倒好,掉进蜜糖罐了!怎麽要我去受那罪,我该你的?!” 
子萱陪著笑:“其实,皓珍人不错。要仔细多看看,也还是有好看的地方。”说得满座都笑了起来 
润生气得不得了:“是!庙里的小鬼多看看也就看习惯了!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皓珍那麽好,我们俩换!你和她可是门当户对,又是你妹妹的闺中密友,作嫂子顺理成章。”转脸又冲月儿说:“哎,月弟弟,别跟他了,我带你去欧洲,巴黎、伦顿、威尼斯,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月儿现在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幸福,有子萱在身边,又一下有了这麽多朋友,大家都这麽喜欢自己,快乐得有些傻傻的了。又变得不知道如何与人交谈了,只是乖乖巧巧的在那里腼腼腆腆地笑著。 
蒋峰挺却在一旁,又把他被抓伤了的手招摇了起来:“唼!你以为这位小少爷真是那麽可心依人,你看看,他抓的!” 
席上许宗剑和月儿已是很熟了,这会儿也接著话头就指著月儿说:“要我看,你小子才真该好好打一顿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自己跑到上海来了。把我吓的!当下就对自己说:这叫我怎麽跟子萱交待呀?他要我赔人,我拿什麽赔呀?──拿我自己赔,他又不要。” 
大家笑作一团,蒋峰挺又在一边附和:“就是该打。”又象和宗剑商量的样子,指著子萱:“他肯定舍不得了,看来只有我们亲自动手了。” 
润生却正色道:“干什麽?干什麽?欺负人哪!有我在,谁敢欺负他!”又转头对月儿:“看看还是我维护你吧?人家要欺负你,”──冲子萱扬扬下巴──“他话都不说一句。” 
子萱却在一旁撇了撇嘴:“你有话就直说呗!干嘛这麽旁敲侧击的激我。找我要人,还真要他啊?不就是想要兰丫头吗?只要你降得住她,我作哥哥的给你们作主。” 
刘书仪笑著道:“你作主?你要作得了主,还要我们这麽多人,费这麽大心?” 
大家也笑了。 
子萱干脆涎皮赖脸的说:“嗐,有没有人作主还不是一样,大不了,兰丫头自己再策划一次私奔就完了吗。” 
润生道:“还是向您请教,‘私奔专家’!北平跑了不过瘾,上海还要再跑一趟!” 
大家说说笑笑直玩到半夜,才各自回家。子萱和月儿就在这里住下,齐海钧让几个看房子的下人好生伺候著。预备他们稍微躲两天风头──怕秦家在车站、码头都有人堵──然後安排他们去苏州,那边是郭雨松的老家,郭雨松陪他们一起过去,找些熟悉的路子好安顿。 
送了大家回来,进了屋。子萱笑著说:“可算走了,──这帮子!” 
月儿说:“他们真好!还有兰薇!” 
子萱却说:“你不知道,兰儿也是为了自己。” 
“什麽?”月儿不解。 
子萱就把那天兰薇在门口听见爸爸妈妈谈话,然後决定帮他们逃走,和他的朋友们商量办法,商量好了才通知了他的前前後後跟月儿说了。末了又说:“兰儿那麽精明,又那麽新潮,肯定要自己找对象的。别说你了,就真是个好的,只要是爹妈给找的,她也一定不愿意。” 
月儿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嚷了起来:“我哪里不好!?” 
子萱突然间也觉得自己说错了,正要收回,细想想这话又怎麽说都不合适,就没说话却笑了起来。 
月儿见他笑更生气了,上来就打他“啊,现在觉得我不好了!我哪里不好!?说啊!” 
子萱一壁笑一壁抓月儿打过来的手,最後把他扯到了自己怀里,狠狠的亲了个够。最後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的好,兰丫头自然看不出来,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我知道!” 
月儿撅著嘴,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为了憋住情不自禁的笑容:“就知道天天怄人家!” 
子萱还搂著月儿,看著他的眼睛好一会儿,然後好象寻思了一下说:“其实──妈的主意也不错。大舅哥和妹夫──乱淫荡的!有点儿旧派香豔小说的味道。我倒觉得──我不一定做不出来。” 
月儿却一下子沈了脸色,一把把他推开来:“喔。难怪今天这麽著急要把兰薇许出去!” 
“哎哎哎,我是说:如果你是妹夫的话!你别瞎会意啊!” 
“哼!那谁知道你到底什麽意思!姜润生是挺英俊的哈?!” 
“我为你受了这麽多苦,你还信不过我?” 
“哼!”月儿别过头去不理他。 
突然好大一股力量把月儿卷进一个无边的包围中,他似乎想挣扎却又立刻放弃了。那包裹著他的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却也是他整个的世界。 
恍惚间,他感觉到了什麽东西从脸颊上划过,他知道那是泪水。他也知道他为什麽而哭,为了他失去的一切──除了这个拥围著他的男人,他已经一无所有。 
在过去这段日子里,他好象并不确实的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切还有些不切实的虚幻感似乎一切都是在梦中,他害怕突然会醒来,却又有一丝盼望,醒来了一切都恢复到自己熟悉的状态中,没有了期待,没有了激情,但也没有了恐惧,没有了伤痛。 
然而这一刻,一切都已确确实实的显露了出来。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了。生活中交织在一起的甜与苦,欢与痛,自己都不能再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要一一去尝遍它们。 
他抛掉了生命中的过往和为他预定好的未来,就这样赤裸裸的跟著身边这个人走向一个未知的前程。他不後悔,也不害怕。可是想起那些他必须抛弃的过往,想起那些为他倾注所有安排一个安稳的生命的人们,他还是不禁潸然泪下。他为那个死去了的女性的自我哭泣著。却等待著新生的男性的自我──在阵痛中,从自己体内──再次分娩出来。 
(十八)梦入江南烟水路 
潇潇微雨。小镇湿漉漉的。 
梅雨时节,远道而来的人会把小镇看成一幅润渍的水墨画,可住在镇上的人只觉得气闷,见面打招呼爱说的都是:“唉!这雨。人都长霉咯。” 
小桥那边,撑著伞,踏著被雨水洗刷得干净如新磨好的镜面一般的石板路,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有十来岁,伶伶俐俐一个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欢快的左顾右盼,脚步有些跳跃,似乎不是被那大人拉著,随时会从伞下蹦到雨中。 
大人是个出奇俊秀的青年,一袭灰布长衫,简单但整洁,丝丝微风中,透出一种飘逸。不长不短的头发,中规中矩中却掩饰不住那张面庞夺目的光彩。 
沈江月二十二岁了。身上孩童的幼稚气,被实实在在的日子磨逝殆尽,从小被熏染的脂粉气也已烟消云散。从苏州又辗转来到缃隆镇,月儿和子萱才安顿下来。小地方,家里不容易找著。找了一处房子住下。郭雨松帮忙,给子萱在镇公所谋了个差事。过了一阵子,月儿到镇上的小学里当上老师,教国文。对外面还是称表兄弟。转眼就是一年过去。 
两人走著,来到一个小院门前,门虚掩著。那男孩似乎把要跳跃的冲动一下爆发了出来,几乎是撞进了门去。嘴里叫著:“我回来了!沈老师送我回来的!” 
月儿停在了门口。这时屋里迎出来一个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平凡相貌,却有些许水乡人特有的灵透。喝了那孩子一声,急忙赶到门前笑著招呼月儿:“沈老师,麻烦您了。让他自己回来就是了。那还要您送。” 
“天气不好。还是让小涛带上雨具,不要淋了雨再生出毛病来。” 
“是。是。明天一定记得。” 
说话间,屋里又走出个女人,奔中年去的少妇,有种反常的妖娆气,象是在和自己斗气一般,那股若有若无的风骚劲,似乎是从脚趾头尖上踹出来的。站在屋檐下也不上前,只是有些机敏的看著门口。 
那男人就往里让月儿:“沈老师进来坐喔,进来坐。” 
“不用了。” 
“哪能呢?到了家门口还不进来!” 
“真的不用了,学里还有些事,我怕小涛淋坏了,所以先送他回来。回去还要把那边的事儿了了。” 
“喔哟,真是不好意思,费您这麽大的事!” 
“没什麽,你们把孩子交到学里,老师自然该把他们带好,要病了什麽的。我们也有责任。” 
“沈老师,您真是个好老师,我们真不知该怎麽谢谢您。” 
“好了,不说了。我也该走了。” 
“那不耽误您了,您走好!小涛还不给老师再见,谢谢老师!” 
月儿和小涛一家道过别,转身走了。 
小涛的父亲关了院门,回头却见自己女人拉过儿子问:“那个沈老师对你做什麽了吗?” 
小涛不知母亲问话什麽意思,便有些紧张,半天才摇摇头说:“沈老师就是送我回家,其他没有跟我做什麽。” 
“那他跟你说什麽了吗?” 
“就问我跟不跟得上功课,要我好好读书。” 
一旁小涛爸插话道:“你怎麽啦?问些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情!” 
小涛妈看了他一眼,然後对小涛说:“今後下学自己回家,不要让那沈老师送。听见吗?” 
小涛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去,回屋作功课去。” 
小涛低著头,有些战兢兢地进屋去了。 
“你发什麽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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