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新星陨落-国殇

第13章


   
  他以惊人的毅力,用左手支撑着下地,锻炼右手和右半身的活动能力。他决不能瘫痪,决不能废掉自己的右手,读书写字几十年,右手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后更要靠它!   
  他胜利了,治疗和锻炼相配合,他一天天好起来。二十天以后,他出院了。不久,在他居住的那幢居民楼前,邻居们又看见了他那奔忙的身影,头上戴着帽子,帽沿下露出剃光以后新长出的一茬短发,面带笑容地对关心他的人们说:“我好了,没事儿了!”   
  他又在继续因病中断的工作,夜里伏案劳神,白天出外奔走,往来于国际信托服务公司、国家专利局和他的工作单位、家庭之间。国内专利审查的时间早已到期,由于他的住院不得不推迟到现在,他不能再拖了,必须准确无误地完成答辩,才能取得专利权,然后,还得对付国际专利的实质审查……   
  我的读者!也许你会以为“专利权”的核心是“利”,是一大笔财产?其实,专利权首先是对科学技术创造权利的确认和保证,核心是“权”。专利机构对发明者不付任何报酬。相反,还要申请者付出相当数额的申请费,而只有当这项专利被使用厂家购买的时候,才由他们付出金钱。高建民的发明创造,花费了他最宝贵的年华,消耗了难以用金钱补偿的精力和体力,并且搞得他那个收入低微的小家庭常常捉襟见肘,却迄今没有一分钱的“利”可言。如果为了金钱、财产,他大可不必去那样奋斗了,因为在切除肿瘤的时候他就得到了一个不祥的预告,他的生命也许不会很久了,即使物质财富在遥远的地方向他招手,对他也毫无意义,因而也不会具有任何魅力了。使他在死神的威逼下仍不肯退缩的,是他的理论尚未能最终战胜“曼内斯曼”,如果他现在半途而废,无缝钢管的轧制理论和实践的更新将会推迟,那是科学的悲哀、人类的不幸,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再由别的科学家来取代曼内斯曼,发明权也许就不属于中国人从而也就不属于CHINA了!“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一个文人,一个科学家,他头脑中所容纳的时空远远超过了自己有限的生命!   
  高建民的妻子不敢再像过去那样“放纵”丈夫,她强迫他躺下休息,不准他乱跑。高建民理解妻子的忧虑,但更希望妻子理解他的焦急。他抚着妻子的肩膀,用尽量温柔的语调说:“时间!现在时间比以往更可贵了。你不要拦我,就当我是出去玩了吧!我没有任何嗜好,不会‘玩儿’,就只能‘玩儿’无缝钢管,也许这对我的身体是最好的治疗!”他甚至希望妻子出差,那样就没人管他了,特别“出活儿”!   
  唯有真情才动人。妻子知道,这是他们从相爱到共同生活的十年来,丈夫最真挚的情感流露,她本人也是钢铁学院的毕业生,和丈夫同样明白,钢铁对于国家是何等重要,对于一个献身于钢铁事业的人是何等崇高!   
  妻子再一次妥协了,她不再阻拦丈夫,陪着他一起跑,替他跑。他们共同争取到的“生存质量”,一定要充分利用,发挥到极限。这样,一旦不测风云来临,她才不会遗憾……   
  高建民终于顺利地通过了国家专利局对他的三项发明创造的实质审查,得到了科学的确认和法律的保障。下一步,就该全力以赴对付国际上的实质审查了,那将比国内的更艰巨、更繁杂,因为由一个中国人发起的对国际公认的权威的挑战,必将会遇到许多强大的对手,而只有一一击败他们,我们才能在世界范围内确立自己的地位。国际“激战”就要开始了……   
  不幸的是,一九八七年十月,高建民的旧病又复发了,“CT”检查结果证明:胶质瘤又在珲逞凶了,他写字时右手不太听从使唤,随后,连说话也感到吃力了。他意识到:也许是自己的“期限”到了?从出院到现在,他赢得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发挥了最高的生存质量;但是,事情还没有完,更严峻的战斗还在后头,现在不能“釜底抽薪”啊!生命,时间,这是人间多么宝贵的东西!现在,谁能够给他?谁能够?!   
  高建民必须再次住院,再次手术,前途凶吉难卜!他含泪拉着一位老同学的手说:“如果我……不行了,你要推动这个项目!”这是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作出的郑重嘱托。但在这关键的时候假手于人,他能放心吗?   
  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一年零八个月以前所做的一切,只有再重复一次:剃头,开颅,手术。但是,高健民的病情与上次已经有很大的不同,手术也不是简单的重复,这一次的结果将意味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病魔将残忍地宣布他生命的终止,也许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行动能力的“植物人”,那样,准备了二十年的一场激战将会在战鼓擂响之前就宣告结束,功亏一篑,一切都完了!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高建民重新住进了医院,准备接受第二次手术……   
  他的故事没有结束。我凭着自己的真诚愿望做着种种美好的设想,祝愿他康复;但在没有获得准确的结果之前,我却没有虚构的权利。我只有等待。愿命运赐我以神来之笔,在沉闷的文字之中增添一抹令人振奋的亮色。   
  两个“列宁”划开了两个时代。   
  为了我们民族的前途,抢救我们的国宝!   
  我们曾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文学,没有艺术。那时候,除了反反复复的“样板戏”和《地道战》之类,几乎没有电影。因此,我曾看了好几遍《列宁在一九一八》。有一个情节使我总是不能忘怀。列宁被刺后,高尔基去看他,他说:“我们的争论终于有了结果,我身上现在还留着知识分子的子弹!”高尔基满面羞惭地低下了头,我的心却“咯噔”一跳。我不知道这句台词是艺术的虚构呢,还是查实有据,但那时候放这样的电影非常合乎时宜,恰好可以让“四人帮”一伙断章取义,借革命导师的话打击知识分子。当时,我们这儿的知识分子,除了极少数卖身求荣者外,头上都冠以一个表示气味儿的贬词。   
  十年又十年,一出苏联新戏在北京演出:《红茵蓝马》。由苏联的导演来执导,剧中的列宁是一个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领袖形象,我强烈的感受是:这一次又是恰恰合乎我们的时宜了。在信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中国,如今从上到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呼声甚高,并且还有一条“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政策。两个“列宁”,划开了两个时代!   
  现在有一种说法:“老大靠了边,老九上了天。”知识分子在那个荒唐年月曾经被排行“老九”,并加上一个令人作呕的“臭”字。其实这也不是“四人帮”的独创,早在元朝时就有“九儒十丐”之说,知识分子也是排行“老九”,仅比乞丐强一些,倒数第二。而按照中国封建社会的传统观念,则是:“士农工商”又居于各业之首。数千年的历史,也是一部知识分子的沉浮史。   
  马克思主义认为,知识分子从来就不是一个独立的阶级。毛泽东主席曾经借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古语来比喻知识分子的依附性,应该说,这一论述是精辟的。中国知识分子自古以来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依附于统治阶级,或入朝事君,运筹帷幄;或遁迹山林,愤世嫉俗,思想实质是一样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为统治阶级所“用”。孔子的四处游说,李斯的叱咤风云,魏征的冒死谏君,杜甫的悲天悯人……其源盖出于一辙:“土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不依附于统治阶级,得不到统治阶级的赏识、重用,便不能发挥“士”的作用,就像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无着无落,自然也就无法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作为历史的延续,近代、现代的知识分子仍然无法摆脱这一根深蒂固的传统。“五?四”以来的许多优秀知识分子和建国以来的绝大部分知识分子都依附于无产阶级这张“皮”上,在伟大的历史变革中承担了举足轻重的双重作用,这是不可逆转的历史规律,也是不容抹煞的历史事实。   
  按照近代关于“知识分子”的概念,他们既是民族文化的主要载体,又是国家政治实体中不可或缺的社会精英。知识分子以其得天独厚的文化修养和精神素质,以其超越自身的济世胸怀、宽阔视野和强烈的忧患意识,在社会政治生活中拥有一席毋庸置辩的决策参与权,是“社会的良心”。中国的知识分子毕竟是“士”的后代,身上打着祖先的烙印,流着祖先的血,在他们为祖国而献身的时候,仍然像诸葛孔明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中国知识分子的历史,是一份珍贵的遗产,是一本充满魅力的书,是人类文明史的奇观,他们是一条既硬且韧的“脊梁”,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从“焚书坑儒”到“文字狱”都未曾使它折断、倒伏!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历代的统治者们在如何对待知识和知识分子的问题上,有着丰富的经验,更有惨痛的教训。中国无产阶级作为阶级社会的最后一个统治阶级,自应对此作出远胜于前人的、最透彻、最公允、最明智的回答。   
  谁也不能否认,首先把马克思主义“引进”中国的是以李大钊为代表的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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