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城外,寂静无声。远处零星的几处秦营飘着黑色的旌旗,仿佛象狩猎者的皮帐,丝毫感觉不到秦、赵之间大战在即。
乐毅看着这一切,心里顿生一种恐惧。他回头望向刚刚走出的长平城池,五十万大军将它装扮得威武雄壮,可号角烈焰中,他总能感到一丝悲凉。而赵国的王庭里,却从没有这样的感觉,相反,赵王可能陶醉在自己改变天下的气魄里。
乐毅来赵国是他自己的想法,从张仪口中得知白起已暗来长平,便知秦国已将精锐调往赵国,一场血腥难以避免。他已从鬼谷先生的暗示和白起杀性的心理悟得自己应当制止这无为的杀戮,即有赵国的,也有白起的。
乐毅知道燕国再不会与赵国联盟了,本来往来亲密的两邦在漫长的列国联横、合纵游戏后,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宁愿冷眼看着他战火纷飞。其他残存的诸候一样,他们亦梦想着让赵国这个还有些力量的军卒把秦国消耗殆尽,也好在喘息中得以苟安。
再肥壮的羊也是吃草的,赵国是羊,孤羊。再瘦的狼也要吃肉,秦国是狼,群狼。乐毅脑海里就是这样的概念,他带着忧虑走进了赵国的王庭。
“大王!秦调白起及几十万大军,意在与赵一战而定天下。”乐毅毫不掩饰。“乐毅敢问大王,此战可知塾胜熟败?”
赵王没有回答,他知道赵军胜数不大,只想守住赵城不受攻打而巳。可他不能如此在王庭上说,他看看廉颇,这个刚刚被换回的大将军。
廉颇上前一步。“乐将军!廉颇固守赵城三载,秦军亦耐何不了。”
“廉大将军!彼是过去,赵倾举国之力对抗秦兵一部。而秦军却用大部战败楚、韩、魏,今羽翼已丰,再无分兵之忧。秦军暗聚赵境,倾国之力,而赵军已疲军三载,又无外援,此等之战,大将军应知结果!”乐毅尊敬廉颇,不仅是并肩伐齐,独强赵兵,守长平三载亦值人敬。
他转向赵王。“何况廉大将军已被取而代之!”
赵王有些不悦,他不恼乐毅评军,而忌讳谈及换将,这必然是自己之裁。“乐将军自燕而来,有何高见?”
“乐毅亦王庭拼弃之人,身在乡野,本无高见,但粗学兵法,略知一些,唯不忍看苍生做无为冤魂,才大王面前一谏。兵法说,明知不可战而战,其军之大忌。真经亦云,顺势则贤德自有,逆势则悲哀自来。”他面带真诚看着赵王。“白起斩杀楚俘八万,世人为之震撼,不耻提之,可秦王之许,必在一统!赵于大事所趋之时,呼军兵而逆势,晚矣!”
“危言耸听!”赵王怒道。“赵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况我赵括大将军亦熟读兵法,深黯谋略,必能挡住秦军于长平之外!”
“我王还是三思乐将军之言!”平原君上前一步。“乐将军所说并非战与不战,而只说几十万将士与百姓生灵,此亦是天下生灵,非我赵国独享才是!”
“哼!”赵王看向平原君。“你本王室后裔,竞也说出这荒唐话来,本王甚感羞惭!”他转向乐毅。“本王向素尊重鬼谷先生,实感其曾救赵军无数,姑且念你为鬼谷弟子,亦曾燕国忠良,不治你扰乱军心之罪。你若有天下苍生之念,还是去说服那残忍逆行的白起吧!”他转向一边。“送客!”
乐毅走出王庭,心如巨石压迫。他感叹自已,半生戎马,皆险境求生,亦没屈服。今日却当谏客,劝人息兵,当该被人耻笑。难怪苏秦、张仪列国扬名,其谏皆为战而利。而自己之谏皆为和而屈,百姓之利谁会思虑。看来白起之处,亦不会好有结果,难怪张仪托词不随啊!
乐毅驰马向前,渐渐远离长平,进入秦军营地。
一小队秦甲飞奔而来,长枪面对,拦住了去路。
“敢刺探秦营,定是赵国细作!拿下。”军兵喝道。
乐毅摆手止住。“我乃燕人乐毅,有事拜见白起大将军!”
将兵一愣,互相看看。最后,一兵士驱马向前,缷下乐毅长剑,拿出黑锦,蒙上他的双眼。
白起正在沙盘前发呆,闻报乐毅拜访,立刻出帐迎接。他亲手摘去乐毅脸上面罩,大笑着拉他走入中军大帐。
乐毅看着沙盘,赵国的山川河流、城池官道一目了然。“白师弟胸有成竹,怕是这沙盘快用不上了!”
“哈哈哈!”白起大笑起来。“不瞒师兄,手下正在赶制燕、齐两国沙盘,这赵国沙盘吗,秦军将领皆能默记在心。”他示意众人退下,盯着乐去。“师兄知我在此,定是见到快嘴张仪了!”
“那是当然,否则令公子也不会平安在师兄那里!”
“先生过虑!说什么难教自家子嗣,师弟孝顺,当听先生之言,那就有劳师兄费心!”
“师弟不必客气,常言道,单羊亦赶,群羊亦放!”他与白起坐在桌边,拿起了茶杯。“师弟准备何时进攻赵军啊?”
“师兄已不问列国,今日何出此言?”白起嘻笑着看看乐毅。“师兄不会告诉师弟,赵王请你出山与我对仗吧!”
“还真让师弟猜对!”乐毅笑道。“师兄来此正是告诉师弟,别再劳烦将士,修炼八方谢恩阵法。你我二人放羊四载,玩耍此阵有些无聊!”
白起脸色陡变,他惊慌地看着乐毅。“师兄真代赵括而来?”
乐毅独自品茶,胡意让白起着急。
“师兄定是骗我!”白起探身紧盯乐毅。
乐毅笑出了声。“为了师弟的八方谢恩阵法,看把你急的!我若真是,怕是走不出师弟的中军大帐了。只可惜,”他看着也放松了的白起。“为让天下尽早一统,师兄还真不能逆行大势。”
白起长出了一口气。“赵王总算瞎眼,让这赵括换了廉颇,师弟已准备数月,只为此一战!”他笑着看着乐毅。“白起怕是此战之后再无玩耍阵法之机了,师兄莫羡慕师弟前无古人之战啊!”
“羡慕倒是羡慕,可也得配服师弟用兵,换若他人,岂敢拿双方百万之众而戏谈,唯师弟也!”乐毅肃穆。“师弟青史留芳,此战必让后世兵者谈奇论妙,师弟当谨慎言行,德律在先,莫让后人贻笑大方!”
“师兄所评,师弟受宠若惊!”白起笑道。“师弟知师兄来此目的了,师弟千古留芳,亦当有师兄一笔。师弟定当叫军前史官,记述师兄识此阵之言!”
“师弟把乐毅当成贪享名利之人了!”乐毅肃穆说道。“乐毅不图此名!”
白起忙陪笑让茶。“你我一起同吃同住多年,还不知师弟戏闹之词,何必当真!敢问师兄来此还有他意?”
“有!”乐毅淡淡说道。“师兄行前曾与先生一聚,又亲睹茅蒙师弟心成仙去,故生许多感慨。列国有今日残羊互望之势,皆因争草久战,心生恨怨,使师弟有此良机。可天下终要一统息兵,正如山中版图,你我等师兄师弟往来无睹界河,心相近。而游戏始后,为争奖粮,却常不越界河半步,心相恨。今百万军兵交战,当有爱恨情愁,生离死别,可师弟如能减少死别,勿使众皆徒生仇恨,不亦是后世贤德吗!后人展卷,不以师弟夺城而喜,而以师弟大德而叹,不亦乐呼!”他放下茶杯。“先生怕是以白起之德而书于竹简矣,乐毅怕是以白起之德而诲于子孙矣,”
白起点点头。“白起才醒悟过来师兄、先生一番苦心!请慰问先生。“白起知错,楚俘斩杀,白起定当谢罪先生!”
“先生几次感叹,弟子皆以学道之名,成就术业,实为贪享富贵名利。而激流勇退,专心侍道者,寥寥无几,反之,却把求死当成所以。”乐毅诚恳地看着白起。“一将功成万骨骷,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尤以功高盖主最为忌讳,师弟三思此语啊!”
白起默默无语,沉思着方才乐毅所言。
乐毅起身。“师兄还有他事,就不扰烦师弟军务!”
“何以匆匆!”白起亦起身。“师弟还想与你一醉为快呢!”
“不可!军前如此,易生事端。你我皆带兵之人,当记身先士卒。”说完,乐毅走向帐外。
白起亦随乐毅而出,二人上马,漫漫前行。
“师弟,此阵甚好,它可屈人之兵,而使入阵者再无还手之力,认败降服,师兄欣慰!”
“师兄你我玩此戏法数载,阵中没有生门,唯一生门尽在自己脚下,哈哈哈!想那赵括,见所未见,还自夸精通兵法!当年他老子赵奢羞辱师弟,今日我非生擒鼠辈,扬鬼谷兵学!”
“先生听到此言,亦当欣慰!”
“师兄还取道赵国吗?”
“正是!”乐毅看看白起的欲言又止之态,一笑。“勿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师兄还能泄此天机。”
两人大笑起来。
“师兄去邯郸,是帮吕师弟之忙。你有所不知,吕师弟商名广扬,又授徒子楚、李斯,且吕师弟竞巧遇文秀师姐。”
“文秀师姐!”白起兴奋。“她在哪里?”
乐毅亦笑。“看你与师兄一样高兴,她距咸阳不远,待回师之后可问吕师弟!”
“他亦要来秦国?”
“正是。此次吕师弟谋划救出子楚一家归秦,赵已欲加害子楚,师兄前去亦是助他一臂之力!”
“安国君素与师弟不睦,此次欲前线监军。师弟奏请大王,收了此召,他亦想坐受其功,师弟如何与之!”白起轻蔑一笑。“倒是吕师弟与之走动甚近,常以资物博得虚名,真不知其贱如此,故师弟不与其走动!”
“师弟,同门一场,各领千秋。吕师弟既有所求,师兄当以辅助,其后至秦邦,师弟亦应走动,互取长补短!”
“走动? 怕是他与太子走动,出谋划策子楚,窥视秦王之座吧!”
“师弟切记,勿与王室斗气。有吕师弟此线,师弟当先与他人,互弃不解,千万不能居功自傲!”
白起没有吱声,忽然一转话题。“文秀师姐当年若嫁于师兄公孙师兄,怕亦是故去之人了!”
“差矣!有师姐在侧,师兄也许与乐毅一样,聚子而教呢!”
两人沉默起来。
吕不韦从平原君府邸出来便驱马回转,刚到自己的府第已看现院内备好的马车,他知道子楚他们定已等候家中。
他翻身下马,直奔大厅,子楚一家及李斯已在厅内焦急地等候着。见他进来,都起身站起,迎了过来。
“先生!可曾顺利?”李斯先开口问道。
吕不韦一笑。“一切顺利!”他望望诸人。“都收拾好了?”
“都已收拾停当!”子楚边说边指指赵姬。“就是内人物件太多!弟子再三劝说,可她还是装了满满一车。”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身外之物。”吕不韦看着赵姬。“带好孩子才是正事!”他过去,扶摸着赢政。“路上不可贪玩,定要听李斯之话,更不可私下乱走。”
赢政使劲地点点头。
“先生如何说服了平原君?”子楚脸色紧张。“子楚担心他赵国不会放过我们一家啊!”
“赵王当然没想放你们一家了!他还要把你带到平阳城头,用你要挟白起退兵呢!”吕不韦说道。“为师劝说平原君,让你以归秦进谏为名,再加上倾我所有资物助军,及我人身担保才换得如此!”
“先生…”子楚刚要再说谢字,吕不韦摆手制止。“别再说些闲语了,为师只能如此了!”
“老爷!”家宰看着吕不韦。“这府第,还有商号都给他们了?我们如何生活啊?”
“是啊!先生。”李斯焦虑地看着吕不韦。“这可是先生全部家当啊!”
吕不韦留恋地环视一下四周,随后惨笑一声。“你等一走,平原君自会品味过来,特别是大仗一开,赵必受害,那时怕恐食汝等肉骨亦不解恨。为师再留,那亦是死路一条啊!”他看着子楚。“为师还要为你争名份呢,现在你父及安阳夫人皆视你为贤德之子,他日必立你为储君,为师亦怕你中途有错,狂费心机了!”
“先生是要和子楚一起走了?”子楚面露喜色。“子楚正想此事呢!有先生在,子楚心里踏实。”
“先生!我们一起走吧!”李斯亦望着他,诚恳至极。“先生该知,这赵国早晚必没,咸阳应是商贾中心。我等随先生在那里亦可重操商道,再创基业!”
“对,先生!子楚当尽全力报答先生,再创基业!”子楚深揖一弓后,转对赵姬。“我等当视先生为父,送终养老!”
“湖涂!”吕不韦叹了一声。“为师助你一路走向储君,还经营什么商道!创什么基业,你等就是为师基业了!”他转向李斯。“只能如此了!”
赵姬满脸带笑,侧身一拜。“赵姬此后就叫吕姬,当以先生为父!从此与亚父再不分离。”
“好!”吕不韦亦面露喜色。“就依你等所言!”他转向家宰。“速速收拾贵重之物,与我等同路去秦!”
家宰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李斯着着吕不韦。“先生!沿途定有兵卡,我们还走大路吗?”
“万万不可!赵只允子楚一人回国,现发觉家眷亦随,必生疑惑。我们可迂回北方胡人之地,乐毅已安排妥当,到时该有秦军接应!”吕不韦低沉说道。“就看命相了!”
“先生如何看待此后战局?”李斯问道。“真能如我等预料吗?”
“那是自然!”吕不韦点点头。“列国皆溃败下来,现只剩赵一家对秦。论兵力、资物皆不可能久战,况大势所趋,连赵卒亦不愿建仗了!乐毅还说,燕国问计鬼谷子,亦要乐毅带兵。可吾先生以勿再做无为牺牲而劝燕,只等顺势即可!乐毅亦没接受大将军之职。由此可见,天下一统,早晚而已。秦需要贤臣才子,治天下更难啊!”他看看子楚。“你回秦后当时时关注朝野,他日用得上啊!”
“弟子谨记先生教海!”子楚点点头。“先生即为贤臣,我当向父亲殿下力举,使先生朝班有位!”
“那自然亦有力于你!”吕不韦点点头。“你心中当想天下,不能再只图偏安自己了!”他看着赢政。“此子聪明异常,他日为师亦深教于他,定青出于蓝胜于蓝!”
“子楚全家不忘先生大恩!”子楚拉过蠃政。“快给先生叩头!”
赢政趴在地上叩拜。
吕不韦向前一步,拉起他,又抱在怀里,面露喜色。
“老爷,马匹车辆一切就绪!”家宰急匆匆走了进来。
“出发!”吕不韦边说边抱着赢政向外走去。
邯郸城内一片大乱,百姓争相车拉马驮,人背肩扛,提幼扶老从城门逃向城外。一时间,邯郸城外的大路上,人山人海,怨声无数。
王庭内,赵王及群臣互相沉默着,焦虑地彼此偷看,却又不断地叹息。
昨日,前军战报已到,赵括所率四十几万大军在长平城外悉数被白起秦军所俘。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王庭振动。赵王两眼发呆,反复看着战报,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许久,他颓然地面对着群臣。“四十万赵军啊!四十万赵军一日之间被白起所俘!”
群臣惊恐地看着赵王。
“四十万啊!”赵王嚎叫起来。“就是四十万牛羊放出,也够他秦军抓捕数日,赵括啊!误国之人啊!哈哈哈!天不佑我,天不佑我!”他还没说完,一口血吐了出来。
内臣乱作一团,抬起赵王疾步走向后宫。王庭上,群臣个个目瞪口呆。
倒是平原君赵胜还有些冷静,他站在前面,看着诸人。“长平一破,都城己无险可守。眼下城内无军调动,可赵人可杀不可屈,趁秦兵未到,各位还需尽最后之力,保家为民!”他提高声音。“诸臣听好!自今日起,由廉颇大将军总领一切兵马、家奴及全城男丁,再急调赵国一切军力,死守邯郸城。诸臣当与城池共存亡,私下离职者,定斩不赦!明日可通告百姓,凡妇女儿童、老弱病患可先行离城,亦为赵人留下余脉!”
廉颇上前一步,高声喊到:“得令!”他转身向着众人。“秦军几日便要逼近邯郸,本将军愿与诸臣工一同保卫都城。平原君己降命,擅离职守者,斩!现在,就请诸臣按平原君之令,回到各自岗位,告知全城百姓吧!”
众臣惊慌中走出王庭。
廉颇和平原君商量些军务便回军营,连夜派各路人等传檄军情和调可用之卒。随后,他望着沙盘上的邯郸城,彻夜未眠。他在为赵军的四十万俘虏而担忧,这些人中,大多数是自己部下。他们跟随自己多年,征战南北,又与秦军对攻三年,本都是些勇猛之将,可怎么能让白起一日打败呢!赵括啊!不听自己规劝,呈匹夫之勇,必是冒进才有此大劫啊!白起凶猛残忍,定不会放过这些甲兵。他忧愁着这四十万的兵卒生死,也许此时,他们正受着非人的待遇,而眼下都城,却又要面临浩劫了!
天刚亮,廉颇起身赶往王庭,赵王不知可曾安好,他还有一些事务要请示啊!
赵王硬撑着身子坐在那里,群臣亦个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赵王看无人说访,心知大势已去,各想前程而己。他有气无力地看着诸人,内心生悔。“都怪本王不听你等劝谏,临阵换将,才落得如此地步。罪责应在本王,现兵败至此,本王理应一人谢罪百姓,不牵连诸位,你等不必死撑!本王不再怪罪,想走就走吧!亦给赵国留下根基,他日也好重振国家!”
“大王差唉!”廉颇向上拱手。“秦虽胜及一时,可他残暴之刑,苛刻之法,怎能屈服天下。我赵国历来厚待百姓,屡拒胡人,实为炎黄子孙效命,俱得举国百姓拥戴。大王更是受天下仰慕,今若不战而屈,定被天不耻笑,亦使赵国百姓失望于王庭,怎能为日后振臂一呼,应者无数打下根基。战败不耻,屈服却无未来!大王三思。”
“是啊!大将军说之有理。”平原君亦说道。
“可… 唉!本王用什么去抵御秦兵啊!”赵王叹息着。“赵再无兵可派啊!”
“大王!为臣已告知赵国各城,火速聚一切兵勇及男丁赶往都城!”廉颇奏到。“臣誓与秦兵血战到底!”
“大王!不能如此啊。列国尽降,诸王还可保身家性命,如再死战强秦,怕是激怒那白起,攻进之时,非屠城斩杀,王之不幸,百姓不幸啊!”老御使声泪俱下。“既天不佑我,何必再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啊!”
“是啊!”相国亦趋步向前。“秦灭楚军,再使魏、韩降服,齐又自灭,单剩赵、燕,而燕国根本无力拒敌,单我一家力争,实则以卵击石。”他再上一步。“大王!眼下应速降服,以保那四十万赵人血脉,常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这…”赵王犹豫不决。
王庭之上争论不休。
一振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军探跑进王庭,直至赵王跟前,跪倒大声报到:“启禀大王!秦军斩杀我四十万降卒,赵括将军战死沙场!”
“啊!”赵王闻讯,脸色一惊。“这哪有降路啊!”
相国和御使亦退回朝班,低头不语。
满庭臣工处于愤慨之中。
“战!战!”赵王手指平原君。“就依你所说,举国应战!”说完,他刚要起身,却又吐出一口鲜血。
而此时的长平城外,秦兵正掩埋着赵军尸首。他们面无表情地用长勾拉着一具具无头的身体,投向深坑,再将散落一地,还在流血的人头踢向坑内。远处,一队队秦军正将深坑内的赵军活埋着,一声声哀嚎,一振振嘶喊,使人毛骨耸然。
白起站在城墙,无奈地看着一切。他的心也在绞痛着,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可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他下的命令,将这四十万赵俘活埋。
大战前,白起就有了胜算,他看到了赵括的冒进,预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领会让他不用付出更多的将士生命便可取得最大的战果。他一方面高兴,可又有一些烦恼,高兴的是这是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次大仗,烦恼的是如何处署即将俘虏的赵军。白起自将楚军坑杀二十万后,遇到了一系列的怪事。他很少能睡稳,只有借助酒的力量才能入眠,可几乎又在恶梦中醒来。张仪和乐毅的提醒使他悟出许多,那必定是先生的点示,他有些迷惘。自与鬼谷先生学习,便耳闻目染,把先生所想的天下一统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自己的想法很简单,用一支劲旅打败列国军队亦不了就归一了吗!可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事情。他看着公孙鞅毕生努力后的残死,也赶上孙膑、庞涓那种大局下的取义成仁,更亲眼目睹苏秦悲壮的最后人生。自己不想这样,要象张仪、乐毅那样活着,而且活得更有尊严,他想到了称王。这些年的王庭斗争让自己明白,什么这王那王,都是胡扯,只要有兵,自己就是大王,是天下的王。
他想到了这俘获的四十万赵军,如果将他们变成自己的部下,那自己将拥有列国最强大的军队。他笑了,这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自己一呼,再将鬼谷先生及众师兄弟请来,天下何尝不会一统。
他招集了诸将,分咐善待赵军兵士,又安排亲信将赵军各统兵将军请至大帐,一顿安扶。
白起睡了,这是几个月里睡得最香甜的一觉。他断定明日醒来之时,天下将有新的变化,自己也会有新的征程。可当他醒来的时候,帐外却已站着太子安国君及各位将军,更让他想不到的还有吕不韦。
他忙将太子等请及中军。
“太子殿下驾到,为何不通报本将军?”白起瞪着执令官。
安国君忙笑道:“大将军息恕!是本殿下不让其打扰将军的!”他转向众将。“大将军数月操于军务,鞠躬尽瘁,今战局稍定,才得以睡个好觉,本殿下虽有大王急诏,可不忍打扰大将军。大将军为秦国立下盖世功勋,本殿下仅为将军守两刻安宁又算什么!”
“殿下有大王急诏?”白起看着安国君。“怎可延误大王命令,请殿下示意!”
“哈哈哈!”安国君笑了起来。“果是大将军风范,雷雳风行!”他转向吕不韦。“还是让吕大人,你的师弟学学大王的喜悦吧!”
“是!殿下。”吕不韦向安国君一礼,又转向白起,深施一礼,面带微笑。“吕不韦见过大将军!”
白起忙起身,走下帅椅,拉着吕不韦坐到一侧。“师弟何必客套!早就听得师弟发达,师兄为你高兴,本内心抱怨你不曾来与我相聚,不想今日却为安国君内使而来,不管怎说!你我师兄弟一场,当为贵宾!”
“就说大将军是有情有义之人吗!”安国君大笑。“来时吕大人所忧尽可散去啊!”
“噢?怎么师弟还有所忧!何忧啊?”白起也跟着笑起来。
“唉!自寻烦恼呗。”吕不韦亦一笑。“还不是那些爱品三道四之流说予我的,说大将军奇功盖世,眼中不会有任何人,何况我这一区区无名师弟!”他转向安国君。“看来我等皆不如大王看人透彻,大王就说对百官说,你等别看白起不愿与人走动,显得傲慢,实大将军内心仁义有情,只是因本王诚信他,让他担一统天下之任,大将军便为情义勇挑重担,日夜思战事,不敢有常人之乐而矣。”他又转向白起。“大将军有所不知啊!大王听到大将军俘获四十万赵军后,在王庭之上,率文武群臣面向东方,举杯高喊大将军之名,敬得三杯。大王眼中含泪说,天下几百年战乱,唯大将军才华可一统,秦之强大与大将军难分,赢氏家族荣耀系大将军所推。大王脱口就说,大将军武安天下,应为武安君,如大将军不愿,觉官职小,就当王,本王愿次之!哈哈,这可是大王王庭之亲口所讲啊!众人不再敢言其他。”
白起听吕不韦讲时,心己热情激荡,听至后来,他有些自愧。当吕不韦说秦王可次之时,他一股激情冲贯入头,离座扑通跪倒在地,面向众将。
安国君,吕不韦忙起身去扶。白起用手分开他们,看着众将。“白起托大王信任,将秦国历代精英兵将交于我,才有此功劳,岂可贪功受碌,更不敢有超越大王之想。今大王奖赏已令白起感念恩德,诸将切记,白起生为大王之将,死为秦帮之鬼!”他拔出长剑,掷于地上。“白起及众将有心存二意者,必遭此剑诛杀!”
众将领亦抱拳高呼:“和大将军一道,誓死报效大王!”
安国君看了一眼吕不韦,见他微微点头,面带微笑,忙去扶起白起,又对着诸将喊道:“大王口谕,众将皆官进一等,奖赏封地!”
“谢大王赏赐!”中军大帐一片谢恩之声,随后又是一片庆贺之声。
送走众将,安国君禀退左右,看着白起。“将军如何处理四十万赵俘啊!”
白起一愣,随后长叹一声。“自伐楚坑杀楚俘二十万后,白起内心亦诚惶诚恐,常常梦里惊醒,自知杀伐太重。今俘获赵军后,便想使归服者充军效力,愿归耕者自当遣返田园,也算白起上对得起大王,下对得起赵国兵士,外对得起相知之人劝谏了!”他看了一眼安国君。“殿下问及此事,不知有可见教?”
安国君一笑。“大将军,今非昔比啊!昔日坑杀楚俘之时,中原尚有众多国注目我秦军如何对待战败之兵,以求乞和之生路,故斩杀为错事。今日不同了,列国皆己屈服,唯这赵地之兵士誓死相拼,大将军今日放得,他日又需死伤秦人与之杀伐。大将军不要多余士卒,兵甲已成列国之最,难道大将军真有多余粮草供养赵俘吗?”
“这!”白起犹豫一下,再次抬头看了看安国君。“这可是大王意思?”
安国君点点头。
“可有书诏?”
安国君摇摇头。“大将军还怀疑本殿下的忠诚吗?”
“这可是四十万人啊!”白起起身在中军内踱着步。“天下已定,他们亦将是我大秦百姓,如此,我白超岂不是成了万恶不赦之徒!”他停下来,看着安国君。“我要面见大王,此事再议!”说完,径自走出大帐。
安国君冷笑一声,看着白起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白起巡视一圈,内心稍稍平静下来。他知道安国君不敢假传圣诣,可就是不服他那样。自己拼杀,还要他指手划脚,坐享其功。另外,再杀这四十万降俘,他真有些下不了手。从古至今,战列无数,还不曾有哪位大将军杀如此之多降俘,仅坑杀楚俘二十万已成古今之最。秦王下此令,绝非仅仅是粮响及反叛之事,这是让自己再无退路啊!他想到了自立,可一想中军大账自己的盟誓,还是放下了念头。
他在中军大帐内看着沙盘,目光发呆。
执令官悄悄走进来,轻声道:“大将军,吕大人求见!”
白起一瞪眼。“不见!”他知道吕不韦是替安国君卖命的。
“师兄,见不见,师弟也来了!”伴随着一阵笑声,吕不韦已走进大帐,竞自来到他的身边。“师兄有情,难道师弟就无义了!怕是师兄局中之人,难以自醒吧!”
白起一惊,忙起身,礼节性一礼。“师弟若是平素,师兄当有情义,只可惜军前要务之时,怕是各怀心事吧!”
“差矣!”吕不韦还是笑道。“孙、庞师兄生死之地,互寄忠义之情,苏秦、乐毅师兄,为成灭齐大事,临危而舍生取义,张仪、邹忌师兄,急流勇退而成就一世功名,此皆有先生及师兄弟情义所在。师兄别忘了,先生曾说过的,我等亦是这乱世中群羊之首,群狼之头,虽有互攻之时,亦有互利之日。”
“那吕师弟此来,是利我还是攻我啊?”
“当然有利于你了!”吕不韦一扳脸。“现帐内已无外人,你当请我喝上一口吧!连夜赶往阵前,师弟我是疲惫不愖啊!没想到你还如此不仗义。”他抓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想想当初在云梦山,尽管我购得一些薄菜,亦不曾差你酒喝吧!”
白起笑了。“就你算得细,竟拿十年老帐来算计我。”
“为商之道吗!”吕不韦大笑起来。“师兄可曾记得,吕品当年曾说,有如此之师兄弟,焉有他日不富之理!”
“可我白起并未帮上师弟!”
“差矣!吕品就是得乐毅师兄厚赠奇书,才于赵国富裕起来。现在想来,那赵王定是因白师兄为敌之大将,故要知已知彼,方出大价买得,如此,师弟怎么能不感谢师兄!”
“哈哈!师弟是将众师兄所传之书卖于赵王了,难怪赵王派赵括为将,实则是看了你我都熟记的《文始真经》了。看来赵王有意要顺应大道,做个贤德兵败的大王了!哈哈哈。”白起大笑着。
“要说顺应大道,还得说燕王。”吕不韦笑道。“燕王看天下如此,问道乐师兄,你猜乐师兄怎么答付?”
“噢?燕王去请乐师兄了?他不会再领兵与我对抗吧?”白起收住笑声,盯着吕不韦。
吕不韦故意佯装心不在焉,却将信息传递给了白起。见他已经来了兴趣,便正经说道:“乐师兄就在东裕村,咫尺先生,当得先生神算。他对燕王说,小溪终归大海,天下一统已成,何必再强逆之。既使有强人硬逆,无非迟些时日,难改天道。于是燕王不再征丁抓兵,而是遣散众多兵士,回乡耕种,他则等待秦军到时,便降服称臣。一则保燕国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二则落得王室生息有后。你想,这等大计,难道仅是师兄所为吗?”
“如此说来,定有先生之意了!”
“那是自然!”吕不韦点点头。“师兄可知,乐师兄帮我逃离赵国时,叮嘱我何言吗?”
白起一邹眉。“当是尽心安国君了,他日安国君必成王位,你亦好弄得官爵吗!”白起有些不屑。
“又差矣!”吕不韦放慢语速,压低声音。“乐师兄叮嘱我,如有机会当劝白师兄两件事。第一,他生性直爽,义气用事,万不可功高居傲或妄想称大。他已青史留名,应当有忠义在身,福及子孙。第二,他不知激流勇退,适可而止,他日恐难全身而终。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功高盖主,主何其自大!主何能容自大之臣,前有公孙鞅师兄为签啊!”
“这…”白起犹豫起来。
“你可知张仪师兄为何带你长男去云梦山吗?”
“乐师兄授业于他吗!”
“又差矣!”吕不韦摇摇头。“你虽已成列国战神,却没学好先生之精髓啊!”
“何出此言?难道还有细委?”
“当然,此则先生对你师徒之情啊!先生怕你日后不能知难而退,落得家破人亡,便暗示乐师兄将你长男接走,先生无数次感慨珠儿之父,名将吴起啊!”
“先生如此待我,白起有愧啊!”白起跪向云梦山,眼中含泪。
“师兄何必自责?”吕不韦扶起白起。“先生已满意你的功绩,虽有杀伐,可亦是身不由己,想想,哪代忠良不承受常人难以承受之痛苦,师兄能外呼?”
“依师弟所言,师兄当听命于安国君了?”
“大王他日驾崩,传位于谁?能否传于外姓?”
“当然不能!定是太子安国君了。”
“安国君当秦王,你拜与不拜?”
“当拜!”
“如此说来,你该知如何了。要放下功高自傲之嫌,否则,日后师兄如何让人家放心!”
“可我倒怕杀那四十万赵俘的罪名了!”白起皱着眉。“四十万啊!”
“师弟敬赠一言,明日师兄可在安国君在场时下此命令,御使会妙笔生辉的!”
白起无奈地点点头。“今日我可没理安国君啊!他会不会…”
“嗨!你当知道该怎么做。”吕不韦笑道。“他现在还得罪不起你,没你武安君支持,他日能顺利继承王位吗?你只要一壶美酒,一声失敬,中间有我,你二人便可从释前嫌,成为同道中人了!”
“好,就依师弟所言!”白起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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