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世上唯一能提供自己认识小呆的人,也只有李员外一人。
所以她当然乐意诉说小呆的一切。
她的眼睛已蒙上一层雾光。
她脸上已现出一种湛然的光辉。
她开始把自己所知道小呆的一切,娓娓道出。
李员外仔细的聆听。
他当然也能体会出说故事的人,那一种涓涓情意,以及那一种割舍不断的感情。
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最好的故事题材。
哪怕一段最自然,最没有变化,最平淡的爱情故事,也都能吸引人。
尤其说故事的人谈得是自己,而听故事的人更认识当事人的时候。
茶棚里没有别的客人。
掌柜的也坐在一旁,挺起竹竿也似的腰身,竖起耳朵,坠入了这一段不甚绚丽,却
凄迷的故事里。
故事不长,可是很感人。
李员外终于明白了小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现在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和小呆似乎全被人左右着,而一步步朝着一个看不见的
陷阱中走去。
那个隐在暗处的人,无疑是个可怕的恶魔。
他是谁?
欧阳无双?展凤?还是这一切事情的开始者,“无回燕”燕荻?
李员外想不出,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又似乎都不可能。
他已放弃了,因为这的确是件伤脑筋的事。
他知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听过‘快手小呆’这个名字,我也见过这个人。”
这句话是这茶棚的掌柜所说。
李员外从凳子上弹了起,绮红更为了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你……你说什么?”李员外冲了上去,双手猛摇着掌柜的肩膀。
“客官,你轻点,轻点,格老子的我这身骨头快被你摇散啦……”
李员外松了手,有些郝然。
掌柜的一张马脸被刚才那阵摇晃,变得有些灰白,也十分难看。
可是他不敢有丝毫抱怨,因为他已从李员外的眼中看出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自己不把刚才那句冲口而出的话交代清楚,对面这个看似一团和气的人,
真有可能拆了自己。
有种人专门喜欢偷听别人的说话。
尤其是像马掌柜这种人,他就有这种习惯。
“客官,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姓马,别人都叫我老马,我孤家寡人的在这条路上开
茶馆已经开了二十三年啦……”
马掌柜的话还没说完,李员外已经急得额头冒汗。
他双手乱摇道:“好,好,马老板你就快说成不?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个混球的?
他又往哪去了?”
瞪着一双马眼,马掌柜的道:“客官,你急个啥?什么什么事情有个来龙去脉,没
有长江头,哪有长江尾?你这下江人只知道长江千里,如果不知道它从哪里发源,流经
几省,又从哪里出海,是作不得数的……”
李员外还真没有想到世上有这种噜嗦的人,可是他不敢再开口,因为他已发觉自己
要再催他快讲的话,对方恐怕要把黄河也搬出来了。
看看李员外不作声,马掌柜的又道:“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呢,我这个人孤独惯了,
成年到头找不到个人聊天,所以呢,久而久之的就特别喜欢听别人讲话,像刚才这位姑
娘的故事呢,就深深地感动了我……”
李员外连连擦汗,心里早已把这马掌柜的给骂翻了。
绮红也已有些不耐的挪了挪坐姿。
急惊风碰上这么一个慢郎中,除了心里喊天外又能做些什么?
巡视了李员外和绮红一眼,马掌柜的又道:“事情是这样子的——”
李员外没好气的和他同时开口。
“咦?客官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啥?”马掌柜咦道。
“马老板、马掌柜、马大当家,你这句话已说了八十遍了——”李员外几乎哭了出
来道。
绮红已被逗笑。
马掌柜也颇尴尬,嘿嘿两声后道:“客官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嘿嘿,真有意思……”
有意思?妈的蛋,等会你要说不出个名堂,我接起人来可才真有意思,李员外心里
嘀咕着。
“对了,今天,就是今天,快响午的时候,你们所说的那个……那个叫什么……什
么着的……”
“‘快手小呆’是不是?”绮红插嘴道。
“对,对,就是他,‘快手小呆’,格老子的这个名还真是奇怪,怎么有人取这种
名字?想不透,我真想不透……”马掌柜一面摇头一面道。
李员外跳了起来,他恨不得上前给这人两巴掌的道:“马老头,这里有十两银子,
如果你能一口气说完我们要听的话,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话说完,李员外已掏出银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敢情他到现在才想通对方的有意磨蹭的原因。
钱这东西连鬼都为它推磨,何况是人?
“今天响午‘快手小呆’带着伤,在这里喝了碗茶后就朝北走了。”
多简单的两句话,马掌柜的话一说完,李员外已经拉着绮红出了这间茶棚,用极快
的速度朝北边的大路奔去。
“格老子的还真像火烧屁股。”马掌柜拿起银子在嘴里啃了一下,证实不假,然后
又自语道:“怎么话没说完就走呢?人家身边还有一位叫许佳蓉的漂亮女娃子呢。”
他的自语李员外和绮红当然听不见。
就不知道这一对“活宝”在碰面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员外的腿跑起来已经够快。
但他却发现绮红这个女人跑起来绝不比自己慢,而且她还能轻松的说话。
“你不要那匹马了?
“马……?噢,与其骑着那匹老得跑不动的马,我……我宁愿跑步……所以干脆……
干脆便宜那马掌柜的算啦……”李员外喘息的回道。
“你为什么那么急呢?”
“我……我怎么不急?你就不……不知道那个……那个混球,连神仙也算不出他……
他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江湖上要杀他的人,恐怕如过江之鲫那……那么多,早一
点追……追上他我……我才能安心……”
渐渐地,绮红已加快了步伐,也不再说话。
李员外吃力的落在后面猛追。
看样子现在她已比他还急。
她能不急吗?
尤其在她知道那个魂梦牵绕的人有危险的时刻里。
——这就是爱。
一种只知对方,不知自己,而又死而无悔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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