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最近我的心情都很愉悦。
    从那天晚上和依蕊同学“促膝谈心”之后，我发现自己时不时会有这样的愉悦。
    窗外雨还是持续地下着，只不过偶尔能给太阳一个登场的机会。不过，我是彻底地厌烦了这雨声，还有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的雨天。
    星期一以来，我再也没有晚上熬夜看动漫导致第二天精神萎靡的经历了。今天又是星期五了，眼看明天就是双休日，但是同学们却因为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而倍感紧张。同时，老师布置的作业量也是骤增，为了期末联考取得优势，学校里的打印机看来是遭了殃。大家看上去都在为作业或是考试发愁，幸亏我们是个理科班，对我来说，计算什么的作业在不保证正确率的情况下，完成起来还是很迅速的。
    当然，我对双休日的期待最主要还是源于明天晚上要和依蕊同学密会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依蕊同学要干什么，但是看着那些只能远远地眼巴巴地看着依蕊同学的男生们，再想想唯独自己可以有幸和依蕊同学独处，心理是说不尽的愉快。
    尽管，讲道理我才是唯一的被大家疏远了的败者，但是面对这些琐事，我似乎才是人生最大的赢家，至少对我自己来说是。
    前三天的中午，应依蕊同学所求，我都没有搞恶作剧，而是乖乖地坐在亭子里等着依蕊同学的到来。依蕊同学为了盯好我，确保我没有做恶作剧，也每天都准时地到亭子里来，和我聊聊天什么的。亭子被花园的围墙挡住了，再加上下雨天花园无其他人光顾，同学们并不会发现我和依蕊同学在一起。当然，平常的课余时间，我很注意地保持着和她的距离。
    像往常一样，我从操场的角落进入校园，然后悄悄地穿过人群，走上教学楼。
    “这几天，似乎没有草木之妖出没哦。”
    “看来我做的陷阱起作用了呢。”
    “就你那绳套陷阱？拉倒吧，你那陷阱人中招了都能轻松挣脱。”
    “也可能把草木之妖吓坏了吧，不敢再来捣乱了。”
    这两个男生，还是对世界上有草木之妖坚信不疑，说实话，换做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世界上有妖怪或是鬼魂之类的吧。
    当然，这几天我也不是很想去整他们，要是真的去教训教训他们俩，别说是在这里说话了，他俩估计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依蕊同学今天来得很早，我在教室外面放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自己前排的位置上了，不过当我放完伞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察觉到了，并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和围在她边上的同学有说有笑。
    星期五就这样开始了。
    今天班主任老师也来得特别早，还没开始早读她便走进了教室。我猜，应该是要说些跟期末考试有关的事情吧。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吧。7月3日到7月5日这三天就是期末联考了，大家都清楚了吧。所以，这段时间请大家都加把劲，争取在整个市里排名靠前点。”
    “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着老师。这些声音里，夹杂着不少有气无力的成分。哎，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对联考优胜的追求会是如此疯狂呢？
    虽然我不至于拖低班级的平均成绩，但我对这方面，追求联考成绩这方面，是丝毫提不上劲儿来。不过，依蕊同学看上去还是十分重视的，平常时间里她也都在埋头学习——果然，她在集体里也就不过是个正常人嘛。
    至于为什么我如此地厌学还可以不拖低全班的平均成绩，全归功于异于常人的数学天赋——这可并不是吹的。虽然我从来不像那些家伙一样成天只知道使用题海战术，但是我的数学成绩却常常在班里数一数二。
    不过因此，在每一次数学考试成绩公布之后，我总是会招来大家的质疑，大抵都是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赵煜杰做的？”什么的。我为了不和他们扯上关系，一直都保持低调，倒是这些无聊的家伙，表面上连斜我一眼的闲情雅致也没有，实际上却暗暗地对我的数学成绩耿耿于怀，可真是够矛盾的。
    依蕊同学似乎也很早便关注到了我的数学优势，刚开始和我交流的那几天也常常提到这一点。据她本人所述，她在通讯软件上给我的备注是“数学怪才”——说实话，我对“怪才”这个叫法很满意。
    近几天她也是十分积极地向我发来没有弄懂的问题，我也会一一耐心地解答。作为回报，她每天中午会去学校超市里帮我买瓶冰饮或是一个雪糕什么的。虽然这些东西应该都挺贵，但是她每次都是这么恳切地要把东西塞给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中午，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三食堂的西北角用完了午餐以后，我悄悄地前往花园的亭子中午休。刚一坐下，便远远地看到了快步前来的她。
    今天的她也一样穿着短袖、短裙、黑色过膝袜。在这个学校里，敢和她一样穿着的女生也是寥寥无几了，虽说这才是我个人印象中的女高中生应有的打扮，可是现在的女生似乎宁可穿短裤也不愿意尝试穿短裙。
    果不其然，为了答谢我昨天晚上将近一个小时的“一对一”辅导，她又帮我带来了冰汽水。天气真得很热，她也罕见的解开了短袖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她收起了伞，轻轻地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把披散的长发向两边撩了撩。
    “煜杰，你今天来得可真早啊！”
    她小喘着气，混杂着淡淡的雨声，我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她有节奏的呼吸声。
    “辛苦你啦，依蕊。”
    她把甩干了的伞放在石凳上，一只手把替我买的汽水递给了我，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热死我啦！”她用娇小的手掌轻快地为自己扇着风，“煜杰，这么热的天，亏你还能这么镇定地坐在这儿。”
    的确，教室里现在正开着空调，在那样凉爽的空间里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对同学们来说应该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也许对我来说，教室里反而更燥热吧……”
    “也对。”她用手轻轻地扇动着下裙摆，说道。
    “坐下吧！看样子刚才可把你累坏了吧！”
    “也不累啦，就是刚才超市里的人真得太多了，我费了不少劲儿才挤出来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在我边上坐下。
    “这也是我为什么几乎不去超市的原因了。”
    当她打理着自己刚刚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的时候，我的手肘无意间地碰到了她柔软的手臂。
    “唔，好冰哦！”
    “啊，我刚才一直用手臂夹着饮料，弄得我这里都有些没有知觉了。”她嘻嘻地笑着，愉悦地摆动着自己的双腿。
    真希望这几天的辅导对她来说多多少少能有点用啊！这样也好让我那她给我的东西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天气十分炎热，她也时不时地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这也让我注意到了她手腕上套着的头绳。
    “这是……”
    我指着她的手腕，问道。
    “哦，刚才在超市里一个挺帅的男生送给我的，他执意要送给我，我只好收下了啦！不过呢，我更喜欢用我自己的蝴蝶结啦。”
    太好了！还好名花还无主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最近学校开始装修了诶！”为了不在讨论这件事，她主动岔开了话题。
    “嗯，打地基的声音真的很吵诶！”我回答道，“估计教室里那些家伙现在也没有办法好好休息了吧！”
    也真是的，学校可真是不顾及学生们的感受，突然说是要弄什么“品质提升计划”，在三年内要把校园全部翻修一遍。也没有想到，上周宣布的计划这么快就开始执行了。
    “还好再过两周高二毕业了，咱们就要去‘西伯利亚’啦！哪儿据说在我们毕业之前还不回动工哦，而且十分安静呢！”
    “西伯利亚”便是校园“角落”的高三教学区，那而在规划中还要一年才动工。
    “那这里，会拆吗？”
    她用食指指了指她脚踏着的这片土地，歪着脑袋问。
    “会的！”
    “啊！”她惊讶地叫出了声。
    “不过不是今年，同样是在我们毕业之前也不会动工。”我之前有去公告栏里好好看过，因此对整个计划也大致地了解了。
    “哎……”她叹了口气，“那有说要改成什么吗？”
    “似乎是建一座新的教学楼啊！毕竟这里有这么大一块地方。”
    “哎……”
    她又叹气了。可以听出，即使不是她将要亲身经历，她对花园将被拆还是很惋惜。
    “如果能阻止他们该多好啊……”她一个人小声地喃喃道。
    不过说实话，我也觉着蛮可惜的。毕竟这个地方可给我带来了不少快乐——不仅仅只是在这里做恶作剧。一年后这里就成了一座教学楼，心里也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下课铃响了，依蕊同学便起身向着教室里走去。按照惯例，我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远远地跟在她的后面。
    “别难过啦，依蕊！”
    “嗯……”她低着头，看上去很严肃。
    “还有这一整年不是吗？一整年这花园都会平平安安地在这儿啦。”
    “嗯……”
    “所以，不如我们好好珍惜这一年吧！”
    “但是，我想抗议！”她回过头来对我说，“这个花园本来也就是前年八十周年校庆的时候扩建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嘛，本身这个花园就差不多都是新的，学校不该改建这块地方也是合情合理吧。”
    抗议？依蕊同学可别开玩笑啦！
    “学校……”
    “你愿意和我一起抗议吗？”我才说到一半的话就被打断了。
    即使我愿意和她一起抗议，就凭我们俩，能让学校规划完美的“品质提升计划”就这样放弃改建这块宝地吗？
    “我……”
    “你愿意的对吧！”她放慢了脚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嗯……”
    虽然，我仍然觉得抗议什么的有些可笑。
    “那就从写建议信开始。”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让我吓得不轻，“明白了吗？”
    “嗯。”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坚决。
    总之，依蕊同学现在的抗议估计只是心血来潮罢了，等到她最后发现只是白费力气什么的，应该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吧。
    “别忘了，我们俩都有超自然力量啊！”
    “这超自然力量算得了什么啊……”
    “你不是说起过你可以将叶片加速得和一颗子弹一样快吗？”
    “话是这样说……难道你打算让我伤害别人？我可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她松开了抓着我的手，在我的身边绕了一圈。
    “用不着伤害别人啊，你不是最爱搞恶作剧了吗？”
    “这能一样吗……”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刚才阴郁的样子也完全消失了。
    “总之，咱们先和学校提意见吧。毕竟这个花园真的很美，要是没有你搞恶作剧，同学们其实也都很喜欢来这里逛逛的。要是把这里变成了教学楼，那这个学校除了楼房就没有任何其他的风景啦。”
    “没有我搞恶作剧……有必要这么说吗……”
    “嘿嘿……”她走在前面，傻傻地笑着。
    虽然这只是她的美好愿景而已，但我还是打心底地希望学校能别拆花园。
    下午第二节课以后，雨停了。
    早上妈妈传达给我的天气预报果然蛮准的，而且据天气预报，今后能有连续三天的晴天。如果一切都照预计进行的话，可能梅雨季节很快就要过去了，这没完没了的雨天也该谢幕了。
    因为是星期五，最后两节课都是自修课，我趁着教室里学校效率比较高，飞速地赶起了已经布置了的周末作业。依蕊同学果然还是把拟写建议书的事情丢给了我，因为我不打算复习考试内容，所以我有一整个双休日的时间来完成它，我慢慢地推敲一下应该还是可以写的很有说服力的。
    第三节课下课，我应班主任老师之邀，前去他的办公室坐坐。
    那两个充满好奇心的男生仍然在讨论着根本就不存在的什么“草木之妖”，那个让人感觉胆子大一些的同学听起来又像是出了什么馊主意。
    “诶，等暑假了我们就每天晚上来这里埋伏，怎么样？”
    “为什么非得是晚上啊？”
    “你还没看出来吗，笨蛋？‘草木之妖’已经被我们吓得不敢露脸啦。所以说不定现在只有晚上，他才敢出来活动哦。”
    “噗……”我在一边差点没有忍住笑声。
    我本估计白天都可以把他们俩吓得半死，现在居然说要晚上来，估计到时候我用恶作剧教训他们一下，他们就再也不敢涉足这个学校了吧。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在赶作业，想双休日多点时间复习什么的，这个下课在走廊上玩耍的人少了很多。我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也自然而然地少遭受了不少冷眼。
    “报告！”
    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班主任看到我，便停止了工作。在办公桌旁，班主任老师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椅子。
    “坐下吧。”
    幸好简单地聊了两句以后，我确定他不是什么因为我学习情况太差导致要家庭访谈事情才传唤我，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听说你最近和陈依蕊同学走得很近啊。”
    果然就是因为这些事吗？
    “是这样子的，现在是学习的阶段，如果是对其他女孩子有意思，最好还是放在心里，不要表现出来比较好。你现在每天和她走得很近，对你自己、对其他同学，还有对她都有很不好的影响……”
    “对她都有很不好的影响”才是关键吧。因为我是个怪人，因为我比较孤僻，受人冷落，所以和她走得很近就会对她都有很不好的影响，对吗？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和依蕊同学离得这么近了。”
    即便班主任老师并没有和许锐蓉同学一样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我能从他如此有道理的话语里听出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明白了。”
    “去吧……”
    “对了。你的数学成绩应该是很靠前的，希望你能在这次联考好好发挥。”
    “嗯，”我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第四节课已经上课了。
    厚厚的云层渐渐地退散了，天空似乎比来之前还要明亮一些。
    老师突如其来的警告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这几天都很注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还是被有些八卦无聊的家伙报告给了老师。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暂时不能和依蕊同学每天中午待在一起了吧。
    不过老师最后对我的鼓励倒是很令我意外，类似这样的话从我踏进这个校园里就只听过三个人说出过——第一个是数学老师本人，第二个是依蕊同学，而第三个，就是刚刚的班主任老师了。
    “什么，你被老师传唤了？”
    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回到家也不用急着做作业或者是辅导依蕊同学做数学，我就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依蕊同学。
    “嗯，看样子下周你就不要来亭子这边了。”
    “哎，那些八卦的家伙真是难缠啊。”
    “没关系啦，下周你中午就回教室吧，我保证我一个人在花园里也不做恶作剧了。”
    “也行吧，正好下周要复习考试内容，我就回教室好好备考啦。”
    “嗯，你好好加油。”
    “对了，明天晚上七点，别忘记了哦。”
    学校里的同学们还真是奇怪啊，明明平时都是那样的极力避免着和我有什么接触，但是却总是在暗暗地注意着我和依蕊同学的一举一动。
    他们都是只想多了而已，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嘲讽简直是可笑至极。我和依蕊同学的关系再正常不过了，依蕊同学可以算是我踏进这所高中以来的第一个朋友。我和她在一起聊聊天散散心，对于朋友关系的我们而言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从小就没什么人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此和依蕊同学在一起也让我收获了十七年以来都没怎么体会过的快乐。不过，明天，我终于能够抛开那些无趣或者说是恶趣味的家伙了，安安静静地和依蕊同学独处了。
    星期六的夜晚，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