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密咒

第56章


  “这没什么。”尼克说着,心下奇怪,她倒能装,还在演戏。两人不都很清楚,他现在已经被定为嫌疑犯了吗?他几乎能听到乌鸦盘旋在自己头上,粗嘎地嘎嘎直叫。
  “我知道你很忙。”
  “你也很忙啊,彼此彼此。我愿意尽力而为,能帮上忙总是好的。”他的嘴很干,最后几个字很费劲才吐了出来,不知她有没有发现。中间他还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没有。
  “非常感谢。”她说
  “你那个‘迷人’的搭档呢?”
  “他在忙别的。”她说。
  尼克注意到那个大个子横穿草坪,走了过来,手里举着什么东西。
  他顿时觉得头重脚轻,一片眩晕。
  那人手里拿的是一支大号镊子,等他走近,尼克看到镊子顶端夹着的是一截褐色的东西,他默不作声地将东西递给奥黛丽侦探看,这时尼克才看清楚,是一截烟头。
 奥黛丽侦探点点头,看着那人将烟头放进一个纸袋中,继而转过头跟尼克若无其事地继续闲聊,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
  斯戴德勒那晚抽过烟吗?还是那些装修工人扔下的呢?因为房内不许他们吸烟,所以趁着休息时间在室外抽烟撇下的烟头?不久之前,还没有种上水籽的时候,他曾在那儿发现过丢弃的万宝路烟头,厌恶地捡了起来,还打定主意和包工头告个状,说那些工人在他草坪里乱扔烟头。回想那时,竟然还有心思为那些小事操心烦恼,简直是一种享受。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提前了一点开始,”奥黛丽侦探说,“你的管家不让我的组员入室检查,说要等到你回来才行,我也很想尊重她的意见。”
  尼克点头说:“谢谢。”他注意到她吐字异常清晰,字正腔圆,甚至精准到有些夸张的程度。这种讲话态度,过分生疏有礼,甚至到让人尴尬恼火的程度,和她温柔腼腆、偶尔闪烁着不确定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照。尼克一直自认阅人无数,识人有方,对她却无法轻易下结论,不知应该如何评价。昨天他曾有意施展个人魅力,想要迷倒她,但他知道没有成功,显然那一套对她没用。
  “我们需要取一下你的指纹。”她说。
  “当然可以。”
  “还有,住在你家里的其他人也需要印一下他们的指纹——你的管家,还有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有必要吗?”
  “没关系的,这些只是‘排除性’指纹,方便我们筛选可疑的指纹。”
  “会吓着孩子的。”
  “噢,他们也许会觉得有趣也说不定,”她甜甜一笑,“通常孩子都会觉得很新鲜。”
  尼克耸了耸肩。他们走进房子,高度紧张的气氛之下,似乎一切变得出奇安静。整个家里完全变了个样:肃静,压抑,仿佛紧紧地绷着一根弦,一触即发。远处突然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是茱莉叶。
  “爸爸,”他的女儿叫到,小脸上写满焦虑,“出了什么事?”
  49
  尼克和孩子们一起在娱乐室里坐下,他们两个坐在超大平面电视对面的沙发上,尼克落座在侧椅。他一直把这把椅子当做他的亚奇·邦克之椅,一家之主的专用座椅,不过卢卡斯对这把椅子从来都是虎视眈眈。虽然早就忘了最后一次全家坐在一起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的卢卡斯常常抢占他的这把亚奇·邦克之椅,让他颇生了些闷气。
  尼克注意到,电视旁边的搁板桌上面,茱莉叶和卢卡斯做了一个神龛,来悼念巴尼:上面有巴尼所有的照片、项圈、名签,以及它所有的玩具,包括一个湿漉漉、脏兮兮的毛绒绵羊——那是巴尼自己的宠物——它每天晚上都抱着绵羊睡觉,走到哪里,就用流着口水的嘴巴叼到哪里。茱莉叶还用各种颜色的荧光笔给它写了封信,开头的第一句是:“巴尼——我们都好想你好想你!”茱莉叶曾对他说过,这个神龛是卡西的主意。
  卢卡斯坐在沙发上,穿着又肥又大的牛仔裤,两腿劈开,里面的拳击短裤的边儿都露了出来。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前胸有几个大大的白色字母“Amerikan”。尼克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脚上蹬的森林靴鞋带松着,脑袋上又戴起了那顶破帽子。瞧吧,这就是我在自己家中,养在上流社会、别墅小区里的土匪,尼克心想。
  卢卡斯的眼睛瞟着远处:“总该跟我们说一下吧,那些家伙来干什么?”
  “你是说那些警察?”
  卢卡斯望着飘窗窗外,盯着草坪里那些警察。
  “那些警察来调查那个总是闯入我们家,在屋里乱涂乱画的人。”尼克说。
  “写的是‘无处可藏,’”茱莉叶回忆说。
  “就是那些,他脑子有些问题。”
  茱莉叶小声问:“是他杀死巴尼的?”
  “还不能肯定,不过怀疑是他。”
  “卡西的爸爸,”卢卡斯说,“斯戴德勒?”
  “是的。”卡西的爸爸。
  “他妈的!”卢卡斯说。
  “在你妹妹面前,注意点儿你的用词。”
“我早就听过那个词儿啦,爸爸。”茱莉叶说。
  “我知道,不过我不希望你们说出那种话。”
  卢卡斯冷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屑。
  “而这个人,斯戴德勒,就在两周前死了,”尼克接着说,“警察认为,在他被杀的当晚,可能曾经试图再次闯入我们家。”
  “噢,他们怀疑是你杀了他。”卢卡斯得意洋洋地说。
  尼克呼吸一滞。难道那天晚上艾迪过来时他真的听到了?还是他只是一加一等于二,如此简单地推理得出的结论?
  “嘿,你说什么!”茱莉叶气愤地说。
  “卢卡,警察过来只是想确定一下他那晚的行踪。”
  “只是那样的话,用得着四处搜查找证据么?从我窗户那儿就能看见他们在草坪上走来走去,仔细研究什么似的,还从草坪里挖了些土装在容器里。”
  尼克点点头,机械地呼吸。他们搜集草坪里的土?那是什么意思?莫非在斯戴德勒的尸体上找到了泥土?他记得艾迪把斯戴德勒的鞋刷得很干净啊。
  难道是,他们从斯戴德勒身上找到了些属于这里的泥土?这样都可以做到?这正是可怕的地方:尼克不知道警方到底有多厉害,他们的法医鉴定技术有多么先进。
  “卢卡,”他强自镇定地说,“他们只是在找证据,好确定斯戴德勒那天晚上究竟来过没有。”尼克知道自己话里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现在的孩子太聪明了,他们看过太多的电影电视,或许比他更了解警察办案的各个环节。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有没有来我们家?”茱莉叶问。
  “很简单,”他说,“这样就能确定那天晚上他都做过什么,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来过这儿,而不是其他地方,好推断出他此后又接着去了哪里,如何被杀。”
  “看看录像不就知道了吗?”卢卡斯说。
  “也许吧,”尼克说,“我不记得新的保安系统是什么时候安的了,也不知道斯戴德勒具体什么时候死的。”
  “我记得,”卢卡斯很快回答,“就是在斯戴德勒被杀的前一天,才来人新安的系统。”他是怎么知道的?该死的,还记得这么清清楚楚?
  “要真是这样,那也许能从摄像机里看到吧,我不知道。这些暂且不提,警察说要趁这个机会,取一下你们的指纹。”
  “酷啊!”卢卡斯说。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是真的以为我们杀死了那个人吧?”茱莉叶担忧地说。
  尼克若无其事地大笑起来:“放心好了,他们在屋内屋外查找指纹的时候,会发现我们的指纹——你们的,我的,玛塔的——”
  “也许还有艾米莉的。”茱莉叶插口道。
  “对。”
  “还有那个叫迪嘉的家伙,对不对,卢卡?”
  卢卡翻了个白眼,别开眼睛。
  “迪嘉是谁?”尼克问。
  卢卡斯没有搭腔,还在摇头。
  “他呀,头上戴着顶跟卢卡一样的破帽子,你不在家的时候放着可大声的音乐,身上还总是有股烟味,难闻死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尼克说。
  “也就一两次,”卢卡斯烦躁地说,“我的老天,这是干什么?他是我的朋友,好不好?我不能有朋友吗?还是这整个家就是个监狱,不许别人探监?这回你高兴了,茱莉叶?该死的告密精!”
  “嘿,住嘴!”尼克说。
  茱莉叶从没被哥哥这么凶过,小脸皱成一团,哭着跑了出去。
  “呃,尼克先生?”
  奥黛丽侦探正站在娱乐室的门口,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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