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观作为宣华第一大教派,有弟子三千,然而大多数弟子都只是挂名弟子,真正能被收到观主门下的亲传弟子,也仅有三人。而选拔标准之严苛,一看根骨,二看天赋,有时连皇室子弟也无法达标,所以那粉衣少女对叶汐月的态度才如此倨傲。
大师兄李业崇先行一步,前去内室通报请示观主,留下叶汐月坐在茶室里等候。
有小童上前,沏好了一杯茶,然后恭敬地退下,俨然把她当成了拿了拜帖进来的贵客。她拿起桌上的瓷杯,准备喝一点润润嘴唇,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不满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于是她偏过头,轻轻挑起了眉梢,对那站在竹帘后的粉衣少女道:“怎么了?”
那粉衣少女正是三名亲传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出身京城四大家族中沈氏一族的沈琼。
“我找人打听过了,你是从宣华城外的一个小镇来的,”那粉衣少女道,紧接着声音陡然提高,饱含冷嘲热讽,“一个山野村姑,来找谢师兄做什么?”
叶汐月没有理会她,而是轻轻摇着手中的茶杯,柴窑出产的瓷器,配上碧清汤色的银针茶,昂贵的价格放在任何一个贫民百姓家都承担不起。
换言之两个字:有钱!
沈琼也留意到她迟迟不喝手中的茶,便换了个方式讽刺道:“别说你手里的茶,这一草一木,整座出云观都是皇室出资修建的。可不是你这种人值得享受的!”
叶汐月轻轻一笑,摇头道:“沈姑娘可是误会了?”
沈琼心底微惊,仍冷着脸道:“还有什么好误会的?你难道不就是前来找师兄的吗?”
除了李业崇,谢师兄是师傅最看好的弟子,出身四大世家的谢氏一族,有着“芝兰玉树”的美称,相貌也极为超凡脱俗,宛如仙人。倾慕者虽多,男女通杀,但只要被那双冷冰冰的双眸扫视过,除了那些大人物,基本上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俗话说物极必反,谢琅越是对那些爱慕者冷漠无视,人气在京城反而越高。每隔一个月,都会有人装作四大世家的传信人前来出云观,更有甚者还会买通门人,把写好的情诗和鲜花送到谢琅的房间里,被管事狠狠骂了三天。
正因为这样,沈琼才会认为,这又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厚颜无耻登门纠缠。
“我是来讨债的,”叶汐月把茶盏放回桌上,慢悠悠道,“金钱子四十两,白当五十两,老死木五十钱,彩芝二十斤,蓝冬木五十斤……”
“再加上七年年里采药、磨药、熬药、制成药丸的手工费,总共是八百两银子。”叶汐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而沈琼的脸色却是微变僵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沈姑娘也说了,出云观的一草一木,都是皇室下令修建的,难道连这点小钱都还不起吗?”
沈琼小脸因窘迫而微红:“你……”她不能反驳,也的确无法反驳,因为确有其事。
出云观的普通弟子或许不知道,七年前谢琅与观主出门云游,意外生了一场大病。出云观主不知用了何法,请来一位高人秘密进京,替谢琅稳定了病情。此后七年间,那位高人一直都派人送药到出云观。七年前的沈琼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还是偷偷在门外听了大师兄和师傅的交谈后,才知道的。
“叶姑娘,”大师兄从门外进来,声音里略带歉意,“抱歉,师弟今日不在道观。”
“无妨。”叶汐月淡然道。她倒是不太在意能否见到这位名动京城的谢氏公子,只要拿到银子就行。正所谓无钱寸步难行,一文钱难倒旅人,她现在还欠着沈南山八十两白银。
半壶茶的功夫过后。
沈南山躺在车顶上,笑眯眯伸手往空中一抓,一只沉甸甸的钱袋落入掌中,于是他笑得更加灿烂,一个翻身落到马车的前面,声音懒洋洋地飘到叶汐月的耳朵前:“客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叶汐月上了马车,考虑着要不要给沈南山加钱,但看他数钱数的那么高兴,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了。
“我想见一个人,”叶汐月说,“然后,我想离开这里,去各地走走。”
沈南山立刻问:“你想见什么人?”可现在他不知道这句条件反射的问话,将来会给他带来多大多大的麻烦,以至于在后来两个人经历了很多磨难后,某天他忽然想起这一日的场景,也只是轻轻地感慨一声“世事无常”。
有问必有答,更何况他们已经是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径。
于是叶汐月想了一下,在呼啸着的北风中说了。
沈南山的眼睛越睁越大。
因为叶汐月说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名字,而是一个姓。
“白”。
白色的雪花旋转着飘落,白茫茫的一片雪地,白衣白伞的少女,轻声说出这个姓氏。
沈南山觉得他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两次震惊,心脏还能好端端按照正常的规律扑通扑通在热乎乎的胸膛里跳动而不是跳出去,真是一个奇迹。
这就又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故事了。
南陵国的开国皇帝姓白,他的子子孙孙自然也都姓白。如今的女帝是前两任皇帝的嫡亲妹妹,而这两任皇帝之前的皇帝,是她的父亲崇明帝。如今的皇室子弟,除了女帝和独生女儿靖华公主白靖,从宫廷政变下活下来的女帝的亲叔叔昭烈侯,就只剩下崇明帝的一大队庶出子女及他们的儿女。
那么叶汐月要找的这位姓白的皇室子弟,又是谁呢?
也许是因为叶汐月要找的人身份在京城太特殊,以至于两个人在客栈的大堂里相对坐着吃面的时候,沈南山还在大脑里搜素过滤着一遍又一遍人名清单网络。
“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叶汐月夹起一筷子咸菜,拌到面里,顺便还示意沈南山递下酱油瓶子。
此时他们坐在一家客栈里。
前堂就有人用五口大锅滚水煮着热气腾腾的面条,随点随吃。客栈的大门敞开着,然而蒸腾的热气与香味喷散出客栈敞开的大门,阻隔了部分寒气,所以坐在客栈里客人们并不感到寒冷,随和地吃饭聊天。
“还有什么特征吗?”沈南山把瓶子递给她后,继续追问。
叶汐月回想了一下,她和师傅在山上见过的达官贵人们不少,当然无一不被师傅的冷言冷语冷茶给轰回去了,而这位却每年不知疲倦地上山,会摸摸头给她带很多有趣的小玩意,会把她抱在膝上讲山下的趣闻,还会在她生辰的那天特意赶来庆祝。当然她每次前来都不像那些官员们随身携带很多随从,顶多负责带礼物的两名侍女。
苏蓝衣并不介意和厌恶她的到访,反而难得显露出慷慨大方,允许她在小竹屋里过夜。日子久了,她也知道这位既好看又温柔的大姐姐姓白,家住在宣华城,今年估摸着也有二十五了。
“二十五,姓白,女性……”沈南山越想心里越接近一个大胆的猜想。
“有什么线索吗?”叶汐月很快把碗里的面吃完一半,不是这家客栈的面有多美味,而是她忙碌了一个下午,早晨吃的地瓜也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在出云观也没有吃桌上的一块点心,现在肚里空空,一听店家说有现成的阳春面,当场买了两大碗。
“你等等,让我再捋一捋思路。”沈南山一脸严肃道。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他低头扒拉了一口面条,含糊不清地说,“只剩下女帝家的那个女人了。”
女帝家的那个女人?女帝家还有哪个女人?
如果不是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周围吃面的人又大多数是普通人,随便一个人都能给他按上一个“侮辱公主”的罪名,然后沈南山就可以到南陵的死牢里孤独终老。
可是沈南山不怕。
因为女帝一向很喜欢有少年锐气的年轻人。更何况他还是是一个腰缠万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两个人埋下头吃面的空隙,坐在背后哧溜哧溜吸着面条的青袄精壮汉子站起来,很是豪爽地把银票往桌上一拍,喝道:“店家!结账!”
肩上挂着白毛巾的小二急急赶来,对那人留下银票就走的行为见怪不怪,一面收拾起桌上的碟碗,一面抱怨道:“怎么还没吃两口就急着要走啊,这下掌柜的又要骂那些不珍惜粮食的江湖侠客了!”
那精壮汉子出了店门,径直往东直行去。
那里是贵族们的聚居地带,寸土寸金,越往中心居住的主人,身份越高。
他自然不是什么贵族,也住不起这里的宅子。
他只是这所宅子的主人的一名最底层下属,在市井里打听打听消息,赚着与其他同僚差不多的薪水。打听到的消息越珍贵,赚到的钱越多。
负责管理这些人的管事在拿一袋银两打发他走后,来到王爷的书房里当面汇报。
王爷今年与靖华公主同龄,虽是堂兄妹,但是如果王爷的生父还在的话,站在朝堂上太子的那个位置的人,就不会是靖华公主。
昔年女帝率兵逼宫成功后,对幸存残留下来的几个先帝后裔并没有多加为难,还赐下亲王封号爵位和宅邸。而这位王爷的封号,好巧不巧,是一个“顺”字。
顺字?是要先帝一脉永远臣服归顺?还是一生顺顺利利?在明眼人的眼里,无疑是前者。
顺亲王在女帝即位后,确实也一直安分守己,与靖华公主交好,前不久还在家里让顺王妃办了个赏花宴,送了不少牡丹花给靖华公主。
“你说沈南山那个家伙,在和一个白衣女子谈论靖华公主?”顺亲王坐在白虎皮褥子铺成的椅子上,享受着姬妾十指纤纤的按摩,十分舒服。
“是。那女子相貌,与女帝陛下还有靖华公主,有六七分的相似。”
顺亲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挥挥手让管事退去。
负责按摩的姬妾们是他后院里最美的三朵花儿,平日里连顺王妃都不见得有她们那般宠爱万千。如今在心情不佳的顺亲王眼里,这三朵花儿也不再那么美丽,全都一脸茫然地被打发去铺纸研墨蘸笔。
很快有侍卫提着一只鸽笼前来,顺亲王把写好的丝帛拴到鸽子腿上,随着哗啦的翅膀扇动的声响,象征着和平的鸽子飞往了死神们的住所。
沈南山吃饱了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靠着墙,眯着眼,以他多年的反追踪经验对向掌柜的结账的叶汐月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叶汐月给了他一个回头:“哦。”
“还是大人物,”沈南山道,“你要怎么办?”
叶汐月道:“那要看来的是什么人。”
沈南山摸着下巴,正要说“是一位王爷”时,被叶汐月下一句话噎住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叶汐月转过身,正对着沈南山一本正经道。
身后鬓生微霜的掌柜脸上露出赞许的笑意。
他见过不少亡命之徒,也见过不少为了大义而死之人,也问过无数次他们这样的问题,从没有一个人,答得像这位姑娘如此风趣。
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取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心里有些希望这两个年轻人能从杀手的围猎中活下来,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不然的话,将会引发另一场腥风血雨。
他这家小店开业不到三年,可经受不了这些,光是街道管理费还没交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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