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紫牛学破浪者

第6章


  後来我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我还另外有三个不同姓,同母异父的哥哥。
  不是只有三个兄弟、而是三个不同的姓,分别姓张、李、沈,加上我自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姓。
  记忆中那天是个像秋老虎一般闷热的晚上。
  空气中闷热的重量让人喘不过气来。
  阳台上挂着刚洗好的湿衣服几分钟就乾了,而穿在身上的汗衫没一会就被背脊的汗水浸湿了。
  当时我们母子几个住在通化街夜市陋巷里,一个母亲的老朋友家中,不过当时已经住到白眼看尽,再也住不下去的时候。
  在那个差点连饭都吃不起的年代,几乎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吃的是酱油泡饭,母亲那天竟然难得的带着我们坐到巷口的摊子上,让我们一人点了一碗红豆汤,当时对我来说真是一个奢侈的事。
  那时候记得计程车起跳好像还是二十出头而已……一碗红豆汤就要八元。
  才刚吃一口……母亲就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迟疑的说有件事要跟我们商量。
  隐隐约约中好像只有我哥哥,已经预感母亲要说些什麽的样子,毕竟对他来说这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的经验了……我至今仍然记得我年轻的哥哥当时那厌恶气愤的表情。
  当母亲说出要再嫁时,哥哥马上气愤的站起来转身就走,好一阵子都没有再看过他。
  只有我傻傻的还在问要嫁给什麽人?毕竟那时不懂事的我也还只有十岁而已。
  知道是个医生,还以为从此会有好日子过了……说了谁也不会相信,当年刚刚看完怪医秦博士漫画的我,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以为日後可以坐着黑头车去上学的画面。
  可是谁知道一切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母亲嫁的其实只是一个乡下学校的校医,对方已经有好几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孩子,母亲只是对方续弦的对象,没有更好的日子,当然也没有黑头车……
  只有在日後回想起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在母亲喝喜酒的当天晚上,饭还刚吃完,我就被母亲带到一对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跟旗袍,长相可怖面相狰狞的夫妇面前,据说是媒人。
  当母亲叫我跪下向他们磕头时……小小年纪的我还在天真的想……这样会不会太夸张啦?就算谢媒妁之约也不用这样吧……谁知道耳际就传来母亲的话语:「这是高伯伯、高妈妈,以後就是你的乾爹、乾妈……以後你就要跟他们一起生活了。」
  那时小小的脑袋中就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掌一様有点晕眩。
  简直跟张无忌小时候被玄冥二老莫名打了一记寒冰棉掌一般痛楚。
  当天晚上我就住到陌生人的家中。
  心中的害怕跟疑惧真是难以形容。
  那时才小学四年级下学期的我,才知道原来以前过的日子,根本比起来要算是天堂。
  所以我非常能够体会,当年幼的杨过被送到重阳宫时那种凄凉无助的心情。
  整整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有再看过金庸跟任何小说。
  那段日子是我连回想,都不愿意再去回想任何片段。
  大半年後,母亲就匆匆离了婚,终於将我接走,住到在隔壁巷子的一个眷村里,丝毫不顾我的感受,当时的我才刚跟原来的夥伴,跟这条街上的童党是死对头。
  因此我过了好几个月没有同伴的日子,根本没有一个小朋友愿意跟我这在她们眼中是从敌方突然搬过来的小孩子说话。
  那年我读的是靠近北投政战学校附近的一所桃源小学,每个周末我们都会搬着小板凳,跟着大人跑到政战学校大礼堂去看免费重播的电影。
  我当时最好奇的就是,诺大的政战学校里面的街道竟还有自己的路名。
  那时附近还有一个叫小坪顶的山上,经常有明星在拍电视连续剧跟电影,我们时常跑上去,就绕着拍戏後留下的道具跟布景玩着各式各样的游戏。
  不过当时的玩伴里除了我,好像根本没人知道谁是郭靖跟黄蓉……顶多只知道假面超人跟诸葛四郎罢了。
  那时再往山顶走一点有一个军队的靶场,是我另外常去冒险的一个神秘基地,经常跟玩伴从山壁上挖出一颗颗还没变形的各种弹头。
  那时的我们就懂得用蜡烛点火,将弹头底部剩余的火药处融解……然後趁它还没冷却前,将用铁丝弯曲成的一个小圆勾崁进去,如此就作成了简单的项链上的装饰品。
  然後拿到北投公园卖给观光客。
  一个原本不值钱作废的子弹头在我们重新包装作成项链饰品後,一条可以卖到几十块钱,在当时也是一笔不错的零用钱外快收入。
  一直到有一次不知为什麽,一个小朋友手中的弹头突然引爆,炸伤他的头脸,这个兼职的外快才被大人们禁止。
  小学五年级时的体育课,整整一学期都在跟低年级生开挖操场,印象中整整半学期没上过体育课。
  而母亲刚刚离婚的前夫,好死不死就是这所学校的校医。
  所以就算是在学校里面跟朋友打架闹的头破血流,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走进去医护室一步。
  所幸不久後,国中部就迁走了,老校医也退了休,那也不再是我去教室要绕道回避的地方。
  桃源国小是我读过最久的一所小学,从四年级一直读到六年级下学期。
  我当过纠察队、交通队,还时常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种校外演讲跟美术比赛。
  我领过的奖状叠在一起绝对超过五公分。只是没想到,当还剩一个月就要毕业可以领市长奖的我,竟然又因为搬家回台北而去办理转学。
  当时替我办手续时所有师长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讶异。
  怎麽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毕业的小学生竟然会毫无预警的要转学。
  我则是早已司空见惯,之前在另一个学校还有一次正在课堂中上课,老师就突然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来:「某某某,你家人来帮你办转学……」
  我当时也不过是「哦。」一声,就默默起身背着书包,在同学的诧异目光注视下走出教室。
  对於告别一个环境,我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回到睽违两年的台北,我竟然反而被新同学当作是乡下来的孩子排挤,不过当时那些在都市里长大娇生惯养的小孩,哪里打得过我这刚从乡下地方回来的野孩子呢。
  要知道当她们有钱去补习书法跟学钢琴的时候,我正在北投的山上挖子弹、田里抓青蛙、挖番薯,甚至跟邻居跑去刚拆掉房子的建筑工地里,用简单的工具清除砖块上的水泥残骸,然後以八个砖头换一块钱的代价,拿给现场的监工换取零用钱。
  一个月後我就从新学校毕业了,还买了一本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一张我的照片的国小毕业纪念册。
  说到之前替学校开挖操场,可能对许多现在的学生来讲是个天方夜谭。
  但无巧不成书,到我上了初中一年级时,我居然又挖过一次。
  当时我是选择住校,住在内湖的方济中学,那是一所高中跟初中合并的学校,当时还全都是理着大光头的男校而已。
  在求学的过程中我总共参与过两次学校造操场的经历,这恐怕也是一般人没有过的经验吧。
  因为已经有过之前国小学校一次挖操场的经验,我很清楚的知道废土事後的处理将会是个很大的问题,在我的观察下我知道新学校并没马上发现这个问题,在小学时我参与挖操场的过程中,就算学校的後面就是山,也是不能随便倾倒大量废土的,等到问题发生再来处里为时已晚,後来还是花了大笔经费请环保公司来处理。
  於是我灵机一动跑去跟老师商量说我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希望可以担任建造新操场的学生顾问之一,条件是我希望可以换取公假,不想待在教室里面上课,我还记得当时导师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当时大概心中在想着;怎麽这个顶着一个小光头的初中新生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跟经验?
  但当他愿意花时间听完我的建议後,他还真的接纳我的建议带着我去面见校长,於是我便约好前一天我已经连络好小学同学爸爸开的废土处里公司前来学校一起讨论,顺便还介绍老师跟以前的学校以极低廉的价钱买到一批之前我们徒手挖操场的工具来使用,同时还找了家里面经营PU土生意的同学家长一起来投标事後的操场铺设工程。
  但毕竟当时的自己还只是一个学生,所以其实很多事情都还是由同学的家长出面斡旋,於是事後只象徵性的拿到厂商包的一个红包,当然後来的事情我也没有机会再参与,很快就变成一个局外人,不过倒是得到学校的一个小小嘉奖,以及下学期免去一半住宿餐饮费的优惠。
  在学校有了操场後第一次的运动大会上,我还得到首届的百米赛跑冠军。
  或许是因为参赛的学生人数真的不多的关系吧,反正我又得到一个大功的鼓励,甚至准备代表学校去外面参加校际比赛接受训练中,可是却为了要筹措器材跟训练费,於是假日我就去小哥在台大附近开的一家啤酒屋当服务生打工。
  後来某个周末,我在小哥开的一间啤酒屋中打工,碰到有人来闹事要保护费、混乱中我被莫名其妙的刺伤,那是我第一次被砍。
  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月。
  田径梦碎,更因为付不出昂贵的学校住宿费,加上受过伤、被外人绘声绘影认为我有参加帮派,所以在第二年我就去读公立的大同中学。
  再一次重看金庸的书是上了普通中学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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