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你,温暖我

22 第 22 章 你不能不要我


秋日住在江边,不能戏水消夏,也是一种遗憾,再有就是品尝鱼虾。
    回到行宫的那晚,由一盘盘以鱼虾蟹肉为主的宵夜开始,这些有着淡淡甜味的鲜美食物彻底占据了我的肚肠,早上是蟹黄包子,中午是红烩三鲜,晚上改为清蒸,翻来覆去这么吃,都开始怀念遥远而万恶的北国宫廷了。
    “怎么只吃一点儿?”他夹了只蟹肉饺子,放进我的碗里。
    “不要。”
    “可怜的小凤凰,狩猎回来一直是这样,该不是一个人在林子里吓坏了吧。”他不以为忤,摸着下巴。
    “原来你知道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他瞅了瞅我,须臾,忽而笑道:“我想到一个让人高兴的法子。”
    我问是什么,他继续神秘地微笑,挥手命身边的人退下,将面前的盘子推给我:“剥虾给我吃,这样不就高兴了吗?”
    天理何在,凭什么我伺候他就能高兴?话说反了吧,我平静地:“你是不是吃得太多,撑坏了脑袋……”
    “你看你听错了还不承认,我又没说让你高兴。”他笑嘻嘻:“我是说让我高兴。”
    “哪凉快——”糟糕,又和他斗上嘴了,这几天时时在忍,时时忍无可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为顾全大局,此时我还是牺牲一下那一文不值的面子罢,换了副和气面孔,轻声道:“那你坐过来呀。”
    他一愣,看到六月飞雪似:“啊?”
    我把头低了低:“这么远,不方便呐。”
    嗖地一声,待我抬起头,发现这家伙已光速窜到我身边,眼睛一花,身子一轻,又被他抱在身上,椅子当然被他完全霸占了,这厮一副主人面孔,挂着捡到元宝一样的笑,将盘子挪到我手边:“小凤凰乖,剥完了有赏。”
    放着那么多宫女不使,偏要支使我干这干那,也不知出于什么猥琐心态,正想着,剥了一只虾,下意识放入口中,嚼了两下才发现不对头,侧头看他,臭屁孩果然面露不满,我偷笑:“哎,不好意思。”道歉没用,他还是冲我呲牙咧嘴,我撅嘴:“这样喂你?”本想恶心他一下,谁知他道:“也行啊。”说着就要吻上来。吃虾也能吓得死人的,我连忙咽下,惹得他一通怪笑。
    逃避劳动是没有出路的,老老实实地劳作,他也老老实实地吃,这样无止境的规律运动,没多久,整盘的虾居然一个不剩,全落到他的肚里去啦。我全方位摸着他的肚子,颇有感触:“你会不会下出一窝卵?”
    “你会不会生出一个孩子?”他也摸上我的肚皮。
    这样毫无征兆的扯起现实问题,多少有些措手不及,我干笑:“是个女人都会生孩子。”
    默然也是毫无征兆的,他的脑袋紧紧贴上我的额头,低低地道:“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这也是我一直担忧的,烦恼大部分由此而生,好在肚子争气,没怀上他的骨肉,着实去了心头大患。愿佛祖保佑我一直不孕,最最重要的,是这些至为关键的日子,千万别出幺蛾子:“孩子有什么好?我就不喜欢孩子。”
    “为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父母感情不好,或者出了问题,最可怜最无辜的就是孩子,与其这样,不如不制造出这个生命,说实话,被抄家的那段日子,我就后悔生于人世,觉得父母真不如不把我生出来得好,如果我的孩子将来也经历这些,是不是也会怪我把他生下来呢?”
    沉默一会,他突然敲打我的脑袋:“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对你不好吗?”
    “如人饮水。”我微微苦笑。
    他恍若未闻,咬着我的耳朵,定定地道:“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幸福的。”
    “我想,我的父母生我之前,一定也这么认为。”我收起廉价的苦笑:“别说了,难得我们今天好好的,再抱我一会儿吧,我吃点儿东西。”
    “可怜的小凤凰,苦难太多,已经让你怀疑一切了。”他拍着我,不无恻然。
    咽下一口食物,胃里充实一些,微弱的暖流在身体里缓缓穿行,也许是吧,怀疑一切幸福都是短暂,所拥有的,早晚面临失去,不相信永恒,却抗拒不了永恒所发出的巨大诱惑,丢不掉,离不开。一边质疑一边热爱,折磨的是自己。
    他夹了块鱼,送入我口中:“真可怜,自从得知高璟的计划,我就觉得你可怜……那年见到你,你多得意,可是他宠你只为宝藏,而你一直蒙在鼓里,没得到你的日子,真替你揪心,傻凤凰。”
    “别说了!”我吐出他喂的鱼块,恨恨道:“饶了我吧,别说了!”
    “好啦好啦,不说。”做了亏心事似的,他从我的怀中掏出帕子,为我擦嘴,一面柔声道:“小凤凰已经这么可怜,不该提起往事……”
    真是悲哀,我竟觉得他可怜!有朝一日,得知我的背叛,用他的爱与信任做成最锋利的长剑,捅进他的心窝,那样毫不犹疑狠狠地捅,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可他为何偏偏是北国的皇帝?换一个人不行吗,我一定没有现在的心痛。人非草木,一张床上睡着,相依相伴,呼吸相闻,竟要毁灭他用以成全自己幸福,想起来就觉撕心裂肺。诚然他伤害过我,曾把他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可我现在同样在伤害他,虽说以牙还牙,到底是和他当日的行为没有本质区别。原来人都是一样的獠牙尖利,面目狰狞。
    做什么都有代价,这个过程,我认了,只是结果依然不可预知,令人哭笑不得。
    高璟说过,秦域身边有他的人,必要时自会接应我,而我要做的,就是取得秦域的信任,彻底的信任。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付诸行动却难如登天。一个女人,从无涉及政事的经验,更别说人际的运用和处事才能,这么一个涉足陌生世界的白痴,去触碰那从不属于我却必须掌握的种种,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吧,不灭自己威风,一步步来,慢慢积累再说不迟。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第一步就是把和秦域的关系变得融洽,这个我倒是很在行,毕竟搞定男人是女人份内的事儿嘛。
    “秦域。”我凝视他半晌,方缓缓道:“你说你可怜我,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他一笑:“还真会抓人尾巴,看来以后跟你说话,要长一百二十个心眼。”
    “那就是啦?好哇,口口声声说对我的感情很纯粹,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叉腰,做悍妇状。
    皱了会儿眉,他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很纯粹?”
    “喝醉的时候。”
    “我怎么不记得?”
    “你喝醉了什么不说呀?尤其是要跟人家……那嘴就没把门的,什么肉麻说什么,这个还算清淡的。”我双臂勾上他的脖子,身子软软地倚上他,媚声道:“可是我喜欢,我很喜欢。”
    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开始不老实,这里停停,那里走走,极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小纨绔:“原来你喜欢这些呀。”
    “哪个女人不喜欢?”女人是需要人疼的,时时刻刻。生命不息,就是需要疼爱不止,话说回来,女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是追求被爱的感觉,有人在乎有人珍惜,深刻而永恒。
    “小凤凰,你今天和以前不一样。”他嗅着我,像一只正在觅食的狗:“你好像是今天才成为女人的。”
    勾紧他的脖子,十指按住他宽厚的背,看着皮肉应手而陷,再遇到的坚硬的骨的阻挡,我嗤笑:“难道我从前是男人?”
    “从前的你像冰,今天才像水。”他默然片刻:“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变了?”
    我发现我是个好戏子,演技质朴而自然,不刻意不乖张,这种天赋居然今天才展露出来,给自己一个不小的惊喜。也许女人都是戏子,她们天生丰富的情感只为扮演各类角色,用时光的刀笔演绎与雕琢,青春年华,几番转瞬,换来的无非是荒年里的等待,乱世中的挣扎。
    “那天一个人在林子里,怕极了,想到好多事,也想起很多人,想的最多的,是你。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我要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就好了,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担心,为什么我还不知足,好好的和你过日子呢?当时我就发誓,只要能回去,一定要好好珍惜我所拥有的——”
    “小凤凰!”他捧着我的脸,红光满面:“你终于觉悟啦!”
    既然开始,就闭着眼睛走下去吧,不管前方是什么。我咬了咬唇,配合地发出轻微的□□:“秦域,你不能不要我。”
    他捧着我的手开始颤抖,声音也有些变调:“怎么会……怎么会?”
    这一天对我们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说它是感情的分水岭亦不为过,自此以后,秦域对我的信任应该随着情感的推进顺理成章地加剧,我离那个模糊不清散发着干冷味道的目标越来越近,这是好事,我该高兴。
    应该高兴,心里那点儿尖锐的痛,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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