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你,温暖我

23 第 23 章 披着狼皮的狐狸


深秋的江畔已有初冬的冷意,风是永远吹不尽,拂乱江面,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下意识地裹紧厚衣,早上为了爽利,只披了条薄薄的披风,出门时被秦域拉回去换掉,心里还怪他婆妈,被这冷风一吹,果然如他所说,不穿件挡风的衣裳,就是着凉的下场啊。
    画舫中倒是温暖如春,刚一进去,冬衣就穿不住,见我脱了,秦域也如法炮制,被我鄙视了一下:“跟我学。”
    “跟我学。”他也撅了下嘴,想是刻意模仿我的样子,没把我讽刺到,自己先像极了小丑。
    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混去一上午,找准了时机,我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他正假寐,声音懒懒的。
    “我是说回京。”
    “哦?你想回去?”
    不回去如何进行我的计划,我佯作真诚:“怕耽误了国事呀,总在这里混着,宫里也会有人说三道四,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日子,你开心吗?”他侧过身,冲我眨眼,一面拉过我的手。
    我也侧身,顺势滚了两滚,滚到他怀里:“当然……”正含情脉脉,此处无声胜有声,外头忽而响起讨厌的声音,不用想,肯定又是急报,又是非得秦域亲临处理,又是一去一整天,扔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没滋没味儿,最重要的,是减少和他耳鬓厮磨的机会,不利于我计划的实施。
    他起身的姿态充分展示了身为帝王的无奈:“一个人乖乖的,等我回来。”
    “不要——”我揪着他衣裳下摆:“你不厚道,太不厚道!”
    他俯身拍着我的脑袋:“怎么啦?”
    “你说要同我形影不离一辈子,话还是热乎的呢,转眼就变卦。”我扁嘴:“骗子。”
    左右看了看,他有些别扭地蹲下,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卑躬屈膝的姿态,不过下一个倒是他的招牌动作,娴熟无比地捏着我的下巴:“你可以和玳玳玩呀,实在无聊,可以跟自己的影子玩呀。”
    “跟玳玳老夫老妻的,没意思得很。”
    “过一阵子,咱们也是老夫老妻啦,到时你也要说没意思。”他笑眯眯,这些日子特有的和气。
    我嗔道:“不要岔开话题!”
    “越来越粘人,咳。”他转首目视江面,弱弱地道:“都是我惯出来的,自作孽不可活。”
    找机会和秦域一起出现在某些场合,久而久之,当他开始习惯,不认为别扭时,也是我下手的最佳时机。万事开头难,其实不然,开头仗着冲动,倒可以冲出几步,接下来的过程才是难中之难,怎样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呢?仅仅是跟屁虫一样就够了吗?
    我死死攥住,他的衣裳下摆被我揪得不成形:“不管,我要同你一起,什么都要一起,休想甩掉我。”
    “不要胡闹。”他一挣,力气颇大,甩脱了我的手,再不多看我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所以说男人就是没良心没记性的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甜言蜜语的背面就是说完就忘,连多哄哄人家都做不到,虚伪的生物。呃,其实反过来想想,女人也不是啥好东西,要不怎么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呢,必然是互相吸引,才有可能臭味相投,所谓伤害都是自作自受后的自怜自哀。如此一来正好,无情的大尾巴狼,出卖他,我也无甚愧疚,再说当初还是他毁了我的生活呢,谁对不起谁显而易见,就算是现在给了他一闷棍,也叫索赔,不叫故意伤害。
    下午他回来,我坚定不移地不予理睬,他对我的反应很费解,好像早上的不愉快没有发生:“毁容了,不敢让我看你的脸?还是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比脸子漂亮?”
    “毁了!”我恶声恶气地,依然背对他靠在床上。
    “那再见。”
    唔?回过头,只见他正往外走,一时急怒攻心,冲着他的大尾巴喊:“没良心的!就算毁容也得拉你下水,咱俩丑也要一起丑!”
    本是闷头往外走,也不知故弄什么玄虚,他突然掉头,给我一个夸张的笑:“女人如蝎,看来是真没错。”
    “走呀,怎么不走了。”冷哼一声,继续奉送他一个后脑勺。会哄我的,肯定会哄我的,这点把握没有,还施什么美人计。早上热情如火,一眨眼寒冷似冰,这就叫冰火两重天,我刺激故我在。让我们静静等待……
    “还真生气了?”他几步便来到床前,没轻没重地摇着我的肩:“啧,小凤凰一小心眼,针尖都塞不进去。”
    纯属诽谤,我那么心胸宽广的一个人,识大体,顾大局,从不为小事折磨自己,不顾影自怜不庸人自扰,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呀?近在眼前还不好好膜拜:“心情好了就晃人家,一有事就翻脸不认人,别碰我!”
    “你说你上午是不是无理取闹?正经的事不处理,留下与你寻欢作乐,岂不成了昏君。我是昏君,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罢?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他语重心长地。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让无耻永无止境,我折服,嗤笑一声转过来,看着他真挚的面孔:“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表达心中无尽的感激。”
    “把灵魂交给我就行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拿起我的手,像要吻下去,却轻轻咬住我的指尖。
    果然是食肉族,本性如此,我拉下脸:“又岔开话题。”
    “还真想跟着我,跟着我干嘛?都是男人,说的又不是胭脂水粉,你在杵旁边,难不成做我的近身侍卫?女人真是奇怪的……咳,人。”他说着,坏笑着看我一眼:“你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直如深冬时分饮下一口井水,从头寒到脚,又从脚寒回去,来来回回数遍,人也被心虚折磨得差不多。兽类啊,不但嗜血,嗅觉还特别灵敏,先前怎么就没重视起来呢?这下进也不是,怕露出破绽,退也不是,破绽更大,只得逆水行舟:“你怎么知道?哈哈,我的阴谋大着呢。”
    他的脸慢慢凑进我,手也不闲着,伸进我腋窝,明知道我最怕痒,呵得偏是那么欢。我求饶,不被理睬,在床上仰面朝天,直抽冷气。原来痒和疼一样,都是钻心的,天平上的精贵物儿,多了哪样人都活不舒服,又缺一不可,少了一样,也是不得欢颜。精神重压下,如此酣畅很有助益,这一场笑下来,背上向卸了个大包,身轻如燕。
    气氛活泛起来,我趁热打铁,半开玩笑地又拾起一开始的话题,秦域照旧是半开玩笑的拒绝了。这只披着狼皮的狐狸,看似凶悍,其实精着呢,不能让步,怎么着也不会迈一下腿,感情一触及国事,就变得薄弱无比,丝毫抵抗不了他全身上下处处透着公私分明。打破这堵铜墙铁壁是不可能的了,我也只好放弃挣扎,另思良策。
    还是高璟老练得多,制定计划时,一个劲劝我不必急于求成,凡事稳妥为上,擅于等待的人,往往笑到最后。还是男人们擅长运筹帷幄尔虞我诈,我发现这种事一到我手里,顾及自己的情绪倒占据了精力的一大半,也不知是不是女人的通病。
    更郁闷的是,没等继续和秦狐狸太极推手,我先光荣地病倒了。
    也许和江边的气候有关,预备回京的前一天,得了伤风,卧床不起,不得不推后行程。好像每次季节变更时都会或小病或大病,这一次不仅和体质有关,怕也和内心的煎熬脱不了干系。想想真是悲哀,活了半辈子,除了被抄家基本没经历过什么变故,心里头一存着大事儿,几番纠结,居然真把身体熬坏,由此我再一次很没骨气地确定自己不是做大事的料。
    浑身没劲,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吃药,这种伤风我已久病成医,多盖床被子睡几觉也就好了,所以让玳玳敷衍秦域,说已请过太医。耽搁在吴江的这几日,秦域似乎很忙,也没工夫在我处厮磨,对我来说,可以用一句冷血的话概括:没有利用价值。这种没有价值的人留着做什么?于是我很大方很识大体地让他不必顾及我,先回京城处理国事要紧。
    十月末,他先回京。
    十一月初,我上路,马车从官道稳稳行过,路旁的枝丫光秃秃,这才发现连枯叶也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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